第112章 父母

远夏忙说:“郁伯伯,您太客气了,实在使不得。对了,你们应该还没吃晚饭吧?”他猜到他们应该还没吃晚饭。

果然,郁振兴犹豫片刻,说:“是还没有,下了飞机就直接回家来了。”

远夏说:“那我去给你们下点面条吧。”他赶紧去厨房煮面条。

陶思敏见远夏在这个家里就跟主人一样,忍不住问:“你的朋友也住在这里?”

郁行一点头:“对。我一个人住在这里觉得太空了,便叫了远夏过来住,平时也好做个伴。”

陶思敏说:“木拉提不住在家里吗?”

郁行一低头摸着开始打瞌睡的木拉提:“他放假才回来住,平时都住在远夏爷爷开的书店里,在越大后面的书香路,离学校近。”

郁振兴皱起眉头:“你没有时间照顾木拉提?”

郁行一解释说:“我平时工作很忙,除了上课,还要做研究,晚上也经常要加班。他一个人在家我也不太放心。远夏有个弟弟在附中读高二,两个孩子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远夏的爷爷是个很好的老人,他抚养了五个孙子孙女,除了最小的还在上高中,另外四个都考上了大学。远夏跟我是校友,大妹妹是越城师院毕业的,现在省日报社当记者,大弟弟清华毕业,现在在斯坦福留学,小妹在哈工大读大二。他们家风特别好,所以木拉提跟着爷爷我很放心,我中午和下午有时间都会去看他。”

即便是郁振兴和陶思敏这种出身名校的老教授,听见远夏兄妹的学校,都忍不住暗暗叹服:“这家孩子个个都有出息。他父母呢?”

郁行一说:“他父亲十多年前就去世了,为救一个落水儿童牺牲的。他母亲改嫁了,他爷爷抚养他们兄妹五个。”

“这位老人真叫人惊叹,了不起!”郁振兴由衷感叹。

郁行一点头:“是的。”

陶思敏又问:“远夏现在做什么?”

郁行一说:“他们单位倒闭了,他下海了,自己办了一家机械厂。叫了我入股,他出钱管理,我出技术。”

郁振兴皱眉:“你教书还参与办厂?”

郁行一笑了笑:“我其实不在乎什么股份,其实就是想学以致用,能把自己学到的、研究的变成现实中能用到的东西,跟爸爸和妈妈做的差不多。”

陶思敏拍了郁振兴一下:“孩子这个追求非常好。不跟社会脱节,才是真正造福国家和人民。”

远夏煮好了面条,端到厅里来:“郁伯伯、伯母,来吃饭了,比较仓促,做得有点简单,不要嫌弃。还有外面那两位同志,也叫他们一起来吃吧,肯定早就饿坏了。”

郁行一赶紧起身:“对,爸,妈,你们吃饭吧。我去叫他们。”

远夏看了一眼靠在陶思敏身上瞌睡的木拉提,说:“我去吧,你把木拉提抱到房里去睡吧。我看孩子都睡了。”

陶思敏也注意到木拉提打起了瞌睡,便说:“对,行一带外甥去睡吧。”

郁行一将木拉提抱起来,放到远夏房里去了。

郁行一回来的时候,父母和陪同来的两位同志都吃上饭了。

远夏问他:“你要吃点吗?”

郁行一摇头:“我不吃了,我不饿,你饿的话就再吃点。”

远夏说:“我也不饿。”

郁振兴说:“再跟我说说你姐的事情。我听到的消息是她已经牺牲了,我和你妈难受了很久。没想到她还活着,真是太好了,你们又是怎么找到她的?”

郁行一便和远夏坐下来,说起寻找郁知文的经过。

郁行一说:“多亏了远夏陪我去,不然我在团部打听到姐姐已经不在的消息,多半就会返回来了。是他相信姐姐只是失踪,可能并没有死,我们一去找,果然就找到了。”

郁振兴说:“那真是要感谢小远。你帮我们全家太多了。”

远夏说:“这不算什么。比起郁伯伯和知文姐做的事情,我做的只能算是微不足道。”

陶思敏问:“你姐被牧民救了,她脱离组织在牧区生活了快二十年,都没有回去找组织?”

郁行一“嗯”了一声:“姐姐她可能也不想回兵团,所以就留在了当地。”

陶思敏有点吃不下饭了:“她就嫁给了那个牧民?”她读过大学的女儿居然嫁给了一个没上过学的牧民,她有点难受。

郁行一说:“是的。姐夫比我就大了一岁,他们感情还是很好的,姐夫对姐姐很好。姐姐说,她在那边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为当地的孩子提供选择自己人生道路的机会。”

郁振兴说:“好!有一分光,就发一分热,在哪里都能实现自我价值,不愧是我的女儿。”

吃过面条,陪同前来的同志问:“郁教授和陶教授今晚是住招待所还是就在家里住?”

郁振兴说:“既然都回家了,自然要住家里。你们也住我家吧,有房间,叫行一给你们收拾一下就可以。”

那两个人连忙摆手:“我们就不用了。我们回去住。郁教授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到时候给我打个电话,我给你们订机票。如果要用车,也可以给我们打电话。”

郁振兴点头:“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两人起身告辞。

一家人起身出来,送客人离开,郁行一看着车子消失在门外的马路上,回头问父母:“爸妈,你们还要走吗?”

郁振兴沉默了一会儿,说:“对不起,行一。我和你妈的工作虽然已经告一段落,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们去做,现在还远不到可以休息的时候。以后我们会留在北京工作,不过以后你随时可以来看我们了。”

郁行一有些难受,他很默契地不问父母的工作,只是问:“那你们这次会回来多久?”

陶思敏说:“会待十天半个月吧,你爷爷奶奶的坟也没安葬,我和你爸要把这事办妥。还有你外婆家那边,虽然没什么至亲在国内,也要过去看看。我们还想去看看你姐。”

郁行一皱眉:“姐姐所在的地方太偏远了,到了乌鲁木齐,还得坐两天车,骑一天马,我怕你们两个老人经不起旅途劳顿,要不拍电报给姐姐,让她回来看望你们吧。”

郁振兴点头:“也行。等我回北京后再给她拍电报。”

郁振兴夫妇要留下来住,远夏和郁行一赶紧打扫房间,铺床,安排两位老人住宿。

两位老人旅途劳顿,加上跟儿子久别重逢,情绪太过激动,此刻身体与精神都疲累之极,洗漱完毕,上床后就睡着了。

远夏洗完澡,看见郁行一坐在院子里抽烟,他走过去,拿过郁行一嘴上的香烟,扔在地上碾灭了。

郁行一没说话,只是抓住他的手,贴在了自己脸上。

远夏迅速抽回自己的手,朝正房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嗓音,说:“去洗澡。”

郁行一点点头,站起身,小声说:“回房间等我。”

远夏没有拒绝,直接去了郁行一房间,没有开灯,就在黑暗中坐着,思考一些事情。

说实话,听到郁振兴夫妇的决定,他心里是暗暗松了口气的,他其实担心郁行一父母回来,否则他俩真的要转入地下情了,不仅要躲着自己的家人,也要防着他的家人,要约会,不得不在外面租房。

他承认自己很自私,宁愿让郁行一忍受和父母分离的痛楚,也不想和郁行一分开,郁行一要是知道自己这样,肯定会唾弃自己。

郁行一洗完澡回来,看见自己房里没灯,他却知道远夏就在里面,便走了进去,将门关上,也不开灯,直接摸到床边。刚一到,便被抱住了腰。

郁行一坐下来,抱住远夏,两人在黑暗中急切地寻找着彼此的唇。

很快,黑暗中传来濡沫声与喘息声。

许久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郁行一吻着远夏的脸,说:“听到我爸妈说不留下来,我悄悄松了口气,是不是太不孝了?”

远夏抱紧他,与他胸膛相贴,最近距离感受他的心跳,原来他们竟会是同样的想法,真不愧是两口子:“说实话,我也松了口气。”

郁行一使劲亲他:“等了二十多年,他们都成了我的执念,知道他们健康平安,如今这个执念终于可以放下了。事实上,我并不太知道要怎么跟他们相处,我不再是那个随时需要他们肯定的孩子,他们也不是说什么都能成权威的父母了。”

远夏安慰他:“这很正常。你的父母很伟大,你们一家为国家和人民牺牲了太多。以后有空还是多去看看他们吧。”

“肯定的。”郁行一说。

远夏抱住他,使劲吻了吻,然后爬起来:“我回自己房间去了。”老人家觉少,谁知道早上什么时候起,万一撞见他们从一个屋里出来,可不好解释。

郁行一说:“我把木拉提抱过来。”

远夏拦住了他:“别。这张床怎么叫他住?咱们刚刚才那个。”空气中的味道都还没消散呢。

郁行一说:“那你住这里,我去那边陪他睡。”

远夏说:“还是算了。这里都是你的东西,那边也都是我的东西,你爸妈难保不会进你房里来看。起来吧,我把我的东西都收一下,拿到隔壁去。”

远夏起来套上衣服,开了灯,将自己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出门的时候关上了灯,轻轻打开门,蹑手蹑脚到隔壁去了,跟做贼似的。

郁行一张开四肢,躺在空荡荡的床上,他抓过远夏的枕头抱在怀里,无奈地翻了个滚,孤枕难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