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出山

临近春节,已经过了最冷的三九,沈阳依旧有零下十几度。前段时间下的雪迄今没有融化,已经变成了坚冰,好在路面的冰雪已经铲除了,不然得走一路摔一路。

远夏和郁行一穿得跟两只大笨熊似的,全身裹得只剩下两只眼睛露在外面,手里提着烟酒营养品水果等,上门去拜访郑松柏——沈阳建机厂的老退休工程师,留学东德的老留学生。

郁行一小声地问:“你昨天跟建机厂的人闲聊,说的就是这个?”

远夏笑着说:“对啊,这不是现成的有经验的工程师吗?建机厂还做挖掘机,跟咱们是不是专业特别对口?”

郁行一说:“咱们不是还没做挖掘机吗?”

远夏说:“那就先把人请过去。机械都是相通的,肯定能帮忙上。”

郁行一点头,他也知道,现在私营企业招工人容易,但要招工程师是非常难的,很多工程师都在国企上班,有正式工作,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下海的。退休老工程师显然是非常不错的选择。

两人进了一幢老旧的宿舍楼,进了楼道,终于感觉暖和起来了,因为东北是集体供暖的,室内非常暖和,比南方的的冬天要舒服得多。

远夏敲门,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过来开门,探头问:“你们找谁?”

远夏摘了围脖,露出脸来,说:“小朋友你好,我来找郑工。他在家吗?”

女孩扭头朝屋里喊:“姥爷,有人找你。”

郑松柏从里屋出来,他头发花白,鼻梁上挂着一副眼镜,嘴角一贯耷拉着,一看就是个爱发脾气的人,本事大的人脾气也大,他从镜片后抬眼打量来人,确信是不认识的人,有些诧异,问:“你们是谁?”

远夏和郁行一进屋去:“郑工您好!我叫远夏,我们是从越城来的,有些关于挖掘机的事想跟郑工聊聊。我们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郑松柏说。

远夏又问:“需要换鞋吗?”

郑松柏指了指门口的鞋架:“上面有拖鞋。”

远夏弯腰拿了两双拖鞋,一双给了郁行一。

两人换鞋进屋,将东西放在门口的窗边的条桌上。

郑松柏在木椅上坐下来:“你们是做什么的?坐吧,彤彤,去给客人倒两杯茶。”

远夏和郁行一过去坐下,说:“郑工,我叫远夏,远大的远,夏天的夏。我们是越城行远机械厂的,我是厂长。他叫郁行一,是我的合伙人,也是越城大学的机械老师,负责我们厂的技术研发。”

郑松柏重新扭头打量了他们一下:“你们厂是做什么产品的?”

远夏说:“目前主营电动缝纫机和锁边机。我们正打算转行,想造挖掘机和自卸车,听说郑工是挖掘机方面的专家,所以想请您出山,来我们厂指点我们。”

“缝纫机和挖掘机差了十万八千里,怎么想起来做挖掘机?”

远夏笑着解释:“缝纫机只是机缘巧合下做的,我们一开始就打算做工程机械,之前碍于资金和技术问题,一直没做,现在时机成熟了一些,所以还是想回到原来的计划上来。”

郑松柏倒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说:“你们那么远的地方,怎么会知道我一个糟老头子?”

远夏说:“这次我们来东北参观学习,在建机厂打听到您的情况,所以冒昧登门拜访,看郑工有没有再出山的打算。”

郑松柏摆摆手:“我都退休了,一个糟老头子还能干什么,就在家里看看报、练练字,含饴弄孙算了。”

郁行一微笑着说:“郑工未免太谦虚了。您是留学东德的老留学生,德国又是老牌机械制造强国,我们学校如今还在用德国的机械产品做教材,郑工一身本领,正是经验最为丰富的时候,年纪并不算老,如果就这么赋闲在家,实在的太浪费您的才华了。”

郑松柏看着郁行一:“你是机械专业的老师?教什么的?”

郁行一说:“晚辈是教机械制图的。我的导师也是留苏归国的老留学生,他也快到退休的年纪,不过他打算退休后继续返聘,还想在机械制造行业发光发热。”

郑松柏听他这么说,便问起了屈俊清的情况,说起来,他们竟还是同一年出国留学的,没准还是坐的同一班出发去莫斯科的列车。

远夏听他们叙着旧,又聊起了一些专业话题,关于挖掘机的。远夏这可有话说了,也参与到其中,三个人聊得热火朝天。

一说到专业问题,郑松柏就来劲了。

末了郑松柏拍着大腿,无比惋惜地说:“可惜啊,我们厂也没做几年挖掘机。”

远夏和郁行一对视一眼:“郑工不如来我们行远机械吧,一定能弥补您的遗憾。”

郑松柏说:“我年纪大了,要背井离乡,实在有点舍不得。”

远夏说:“现在有了飞机,回家极为方便,郑工愿意来行远机械,我每年为您准备两趟往返机票。”

郑松柏看着远夏:“你小子大方,那我就答应了。”

远夏心花怒放:“谢谢郑工!您放心吧,工资待遇包准叫您满意!”

郑松柏压根都没谈待遇的事,只问:“我啥时候去上班?”

远夏说:“过完年吧,三月左右来,我们南方的春天是一年中最美丽最舒服的季节。到时候您给我打电话,买机票来,我为您报销路费。”

郑松柏说:“到时候再说吧。”

正好他家老伴从对面串门回来,他说:“老伴儿,快做饭,家里来了两个小朋友,我要跟他们喝一盅。”

他家老伴也是个典型的东北老太太,风趣幽默,看着两个年轻帅气的小伙子:“哟,咱家今天是遭了什么喜事,飞来了两只金凤凰,俩小伙子长得可真俊。我去做饭,你去外边买点花生米回来下酒吧。”

远夏赶紧站起来:“郑工,阿姨,不用去买菜了,我都带了来的。”

远夏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拿出来,里面除了烟酒罐头干果,还有一只蒸鸡、一包猪头肉和一包花生米。

郑松柏开心死了,拍着远夏:“你这小子,真是太会来事儿了,我喜欢,我喜欢!来来,老伴儿,拿去热一热就可以了,花生米应该不用热了。”

之前买这个的时候,郁行一还觉得奇怪,远夏说:“还是要买点,说不定聊到饭点,留我们吃饭。他们还要出门来买菜,这么冷的天,多麻烦。”

这会儿一看,果然是明智之举。当然,这也是远夏熟悉郑松柏习性的缘故,他就爱喝点小酒,每次都要就点花生米和猪头肉。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远夏和郁行一也陪着喝了点酒。

临走前,他们留下了联系方式,让郑松柏过完年后去越城。

两人从郑松柏家出来,就去火车站买票,当晚就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已经过了小年,马上就要除夕了,得赶回去过年了。

远夏和郁行一都很兴奋,这一趟收获颇丰,不仅参观学习到了很多东西,也知道了自己厂子接下来该怎么建,还请到了一名得力干将。

郁行一说:“真感觉有如神助,怎么会这么顺利呢?”

远夏说:“那是我们的名字起的好,行远,能走得很远很远,所以一切才这么顺利。”

郁行一被他说得笑弯了眼。

远夏看着他眼帘上浓密睫毛,心里痒痒的,动了动手指头,真想去摸一摸。但不行,在车上呢,回家再摸。

他们回到家时,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二十九除夕,只能说刚好赶上。

今年过年,他们都在郁行一家里过。书店和租书店不一样,书店一到寒暑假学生放假,生意就清淡了,可以关门歇业。

所以远夏临走前,就嘱咐爷爷和远秋重阳,过年前就搬到郁行一家去,郁行一年年都陪他们过年,今年也该他们陪他过年了。

所以远春和远冬寒假回到家,就来郁行一家里收拾打扫,搬了过来。

他俩从沈阳回来的时候,小院已经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屋子也被擦得窗明几净,甚至还多了几盆花草,多了几分春意。

正房没人住,远秋远春姐妹住在西厢郁知文母子原来住的那个房间,爷爷住在她俩挨着的那个房间,因为那儿离厕所比较近,方便一些。

远冬和重阳住在远夏那个房间,远夏和郁行一睡一间。

远夏和郁行一回来,一家人才算齐整了。

大家一起上街采买还没购置的年货,买新衣新鞋。

今年过年,兄妹几个一齐上阵,爷爷不参与。每人至少要准备一道菜,不会做的,也要提供创意和思路,还要想一个寓意良好的菜肴名字。

于是就有了郁行一的大吉大利——白切鸡,远夏的年年有余——红烧鲤鱼和一帆风顺——三杯鸭,远秋的四季发财——红焖猪手以及幸福团圆——肉丸汤,远冬的鸿运当头——剁椒鱼头以及福星高照——麻婆豆腐,远春的甜甜蜜蜜——糖醋排骨以及春回大地——凉拌木耳与莴笋丝。

重阳的点子非常多,而且新奇,但是不好实施,最后在远夏的建议下,用苹果橙子等水果弄了个什锦果盘,叫前程似锦。

爷爷看着这一大桌子丰盛喜庆的年夜饭,高兴得连连捋胡须,连说了几个好字。看着这群孩子,真叫人心里高兴啊。

今年,他们第一次在郁行一家里拍下了全家福。

1988完美落下帷幕,忙碌的1989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