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考研

跟机械厂的第二场比赛的运气不错,碰到一支比较弱的队伍,赢得比第一次还轻松。

连赢两场,可把崔平生给牛逼坏了,跟他的老同事说话嗓门那个大,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带的队伍赢了似的。

打完比赛,崔平生又请吃饭,这次刘岸芷学乖了,主动找借口先溜了。

远夏倒是去吃了饭,他估摸着这会是最后一场胜利,去聚聚算是给老崔面子了。

果然,到了第三场比赛,可以用惨烈来形容。碰到的对手非常强,两队对抗非常激烈,远夏和队友们使出了浑身解数,还是输了,并且还是大比分输的。

抢球过程中,远夏差点被对方队员撞飞,背部抵在篮筐柱子上,有点隐隐作疼,不过他也没太在意。

还有个队友比他更惨,被人撞破了眉角,鲜血直流,享受了一把美女医生的温柔救治。

输了球,又挂了彩,大家也没心情去庆祝,出来后直接散了,各回各家。

远夏则直接回了学校,他的金工实习前两天就结束了,已经搬回学校,今天为了打比赛特意赶过来的。

除了机械厂,刘岸芷想起来远夏被撞那一下,应该也伤得不轻,她转身去找远夏,却没看见人。

第二天,刘岸芷去车间找远夏,依然没找到人,只找到了跟远夏形影不离的郁行一。

郁行一看着她,有些意外:“你找他干什么?”

刘岸芷手里拿了一瓶药油:“昨天打球的时候,他撞到柱子上了,我猜他背部应该有淤青,想给他送点活血散于的药油。”

郁行一一听,顿时眉头紧皱,伸出手:“给我吧,我拿给他。”

“哦,好。”刘岸芷迟疑地将药瓶给郁行一,又忍不住问,“他今天没来上班吗?”

郁行一有些意外:“他实习期已经结束了,不来厂里了。”她居然不知道远夏是实习生?

刘岸芷显然有点没搞明白状态:“他不是咱们厂的工人?”

“不是,他是来我们厂里实习的大学生。”郁行一拿着药,“谢谢你的药,我会送给他的。”

刘岸芷点点头,脸上表情明显有些失落。

郁行一拿着药,当天下班后,就直奔越大。

跑了好几个远夏经常出现的地方,最后在宿舍门口碰到了打完水回来的远夏,远夏见到他,非常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郁行一说:“晚上没有家教吧?去我家吧。”

远夏笑了:“怎么了?”

郁行一说:“上车,我拉你。”

远夏看他有点严肃的脸,知道肯定发生比较严重的事了,也不拒绝,便将自己的暖水瓶给同行的肖云生带回去,自己坐上了郁行一的车后座。

等到了郁行一家,进了门,郁行一对远夏说:“到床上去,把衣服脱了。”

远夏:“?!”什么情况?进门叫自己上床脱衣服?快进到这个地步了吗?远夏被吓蒙了,这没有任何征兆啊。

郁行一催促他:“快点啊,让我看看你的背。”

远夏听见这话,神魂才恢复了点理智:“我的背怎么了?”

郁行一将药瓶拿出来,放在床头的椅子上,说:“刘医生说你昨天打球的时候撞到背了,你脱衣服让我看看青了没有。”

远夏说:“应该没有吧。”

郁行一走过来,直接抓住他的衣服往上拉,不过远夏不太配合,拉住了自己的衣服:“我说了没事。”

郁行一直接将远夏推到床上:“趴下,给我看看。既然没事,看看又能怎么样,你又不是姑娘家,还怕我耍流氓吗?”

远夏忍不住笑出声:“我想象不出来你耍流氓的样子,不过倒是有点期待。你等会儿,我脱开给你看看。”

远夏将外套扣子解开,脱了外衣,再将毛衣和衬衫往上拉。

郁行一看得倒吸一口凉气,将手放在远夏青紫了一大块的背上,轻轻按压:“你不疼吗?这么一大块,都黑了。”

远夏“咝”了一声:“不碰好像就没感觉到疼。很严重吗?我感觉还好,可能是昨天撞在篮筐柱子上压出来的。”

郁行一拉开被子给他盖上一点,说:“趴好,别动。我给你上点药。”

远夏乖乖趴在床上,让郁行一给自己擦药,笑着说:“其实也没多大问题,就是毛细血管破裂,过几天它就自动好了。看把你紧张的。”

郁行一听见这话,手上动作一顿,他们这种机械工厂,成天跟机器、钢铁等硬物打交道,磕碰在所难免,一不留神就磕碰上了,身上留下青紫是非常常见的事,过几天就好了,很少用药油擦的。为啥碰到远夏,自己就紧张起来了?

郁行一说:“还不是那个刘医生,特意跑来给你送药。还说你撞伤了,我当然要来看看,毕竟你是帮我打篮球才受的伤。”

远夏嘿嘿笑:“都是小事。昨天打篮球输惨了,你知道了吗?”

“嗯,听说了。”郁行一将药油倒在手心里搓开,然后在远夏背上的淤青处轻轻按揉起来,很满意他没有继续问起刘岸芷。

远夏叹息:“可算是结束了,不然我还得每天往厂里跑。”

郁行一说:“辛苦了。重不重?”

“有一点点疼。”远夏呲牙。

郁行一并没有放轻动作:“太轻了揉不开瘀血。今晚不回去了,睡我这儿吧。”

“行。你还没吃饭吧?”远夏问。

“还没,你吃了吗?”

“我吃过了。随便揉揉得了,我去给你弄饭吃,你先看书。”远夏知道他时间紧张,今天还花了那么多时间去找自己,浪费了起码一两个钟头。

郁行一还是坚持揉了一会儿才放开。

远夏拉好衣服主动去给他做饭:“你没买菜,给你蒸个鸡蛋羹,凑合一下得了。”

郁行一对吃的不是特别讲究,说:“好。”

远夏做好饭,叫郁行一来吃饭。

简单的鸡蛋羹也被远夏做得滑嫩无比,郁行一发现远夏真是个全才,什么都极为出色,不管是读书、工作、赚钱、做饭,这么优秀的男人,将来嫁给他的那个女人得多幸运,难怪刘岸芷会主动给他送药来,倒是挺有眼光的。

可是郁行一觉得,哪怕是像刘岸芷那么漂亮的姑娘,也配不上远夏。到底谁能配得上他,郁行一想不出来。

远夏看他吃着饭,慢慢停止了咀嚼,忍不住问:“你想什么呢?”

郁行一回过神来:“哦,没什么。”

远夏笑起来:“吃个饭还能走神,不会又在想题目吧?”

郁行一看着他温暖的笑容,心情莫名熨帖起来,自己胡思乱想什么呢,吃饭吃饭。

实习了一个月,远夏接下来的课程排得非常满,每天几乎上满八节课,所以也没多少时间往郁行一这里跑。

郁行一也是全力冲刺考研,很少再来越大,到郁行一考试前,他们就见了一次面,就元旦放假的时候,远夏去了郁行一家,给他做了一天饭。

今年是第一年重启考研,国家尚未出台统一的政策和规定,考试时间和内容都是由报考学校定的。

越大的研究生考试时间定在元月10号与11号,周末两天,考卷由越大出,地点也在越大校园内。

远夏早早就跟郁行一说了,考试前一天就来越大,来他们宿舍住,免得早上太过匆忙,出现什么意外赶不及。

郁行一接受了远夏的建议,9号下班后就来了越大,10号是星期六,郁行一不放假,他休了一天假。

接受这个建议绝对是正确的选择,因为这两天特别冷,天气预报说要下雪。果不其然,9号晚上,就开始下雪了。

先是雪粒子跟撒盐似的沙沙坠落,下了足有半寸厚,踩上去滑溜溜的,一不留神就要摔倒。雪粒子过后,便是铺天盖地的鹅毛大雪。

刘杨趴在窗户边朝外看,说:“雪真大啊。郁哥你提前来就对了,明早不管是公交车还是自行车,估计都没法走,绝对会耽误考试。”

坐在被窝里看书的郁行一碰了一下远夏的脚,朝他用气声说“谢谢”,远夏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宿舍里很安静,远夏提前就打好了招呼,这两天郁行一考研,在他们这里休息学习,大家要保持绝对的安静,不能影响他休息和复习。

宿舍的人经常吃郁行一的,有点嘴软,当然不敢不配合,所以宿舍此刻异常安静,大家都在悄无声息地干自己的事,已经是考试季,所有人都在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跟远夏挤一张床,郁行一睡得很安稳。早上起来的时候,雪还没有停,只是下得小了,地面的积雪厚得能没过人的膝弯,这样的日子,不管是步行还是坐车,都困难重重。

好在郁行一就住在校内,不管去哪个角落考试都时间充足,可以从容以对。

报考研究生的还是在校学生居多,主要都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大学生,78年春天入学的那批,往届毕业生极少有报考的。

越大就只有郁行一一个往届生,应届考生也很少,毕竟毕业之后就能分配工作,不是对科研感兴趣的,不会报考。

郁行一坐在跟冰窟窿一样寒冷的公共教室内考试,和另外十几个考生一起答题,他没有感觉到寒冷,一直沉浸在答题思路中,顾不上。

研究生考试题量大,几乎没有空余时间去琢磨别的。

远夏记挂着郁行一,快到考试结束的时候,他便抱着暖水袋去接他,等他出来,就把怀里的暖水袋拿出来塞进他手里。

吃完饭回宿舍后就用热水给他泡脚,尽量让他身上保持暖烘烘的状态。

宿舍里的同学都取笑他:“小六(六儿)你这后勤措施做得比女朋友(对象)还到位。”

远夏说:“以后你们谁考研,我也这么给你们做后勤。”

宿舍里没人答话,因为就没人想过考研,毕业后就有工作分配,谁去受那个罪啊。

就这样,郁行一顺利熬过了这一年中最寒冷的两天,他倒是没觉得冷,学了大半年的东西此刻跟泄洪似的往外涌,泄完之后只剩下累,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也不知道考得怎么样,肯定还是有不少题答不出来,但他知道,没有辜负这些日子的辛劳,他问心无愧。

远夏觉得,郁行一应该能考上,但也不敢这么跟他说,万一考不上,他自己得多难受,一切顺其自然好了。

考完试的郁行一一身轻松,年前厂里也没增加新的生产目标,工作也比较轻松,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远夏则进入了学期中最紧张的日子——期末考试。

放假前他还收到了一个大包裹,是司红锦的堂哥司海波从温州邮递过来的。这是他之前写信沟通好,邮钱过去,司海波帮他采购的货物,除了皮革制品,还有一些其他商品。

这些商品连带邮费一共是五百块,远夏打算卖完这些东西回去过年。

他本来没打算在学校卖这些东西,但架不住舍友们好奇要求,打开来给他们看了。

舍友们被琳琅的商品看得眼花缭乱,这个买一点,那个买一点,准备拿回去送给家人当礼物,没有钱的,就赊账,等明年开学后再还。

舍友们知道远夏有东西卖,隔壁宿舍的肯定也瞒不住,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楼的人都跑来了。

远夏还得准备考试,哪来那么多时间,便在门上贴上告示,让他们某天晚上过来挑选商品,其余时间闭门谢客。

赚钱是重要,但肯定没有考试重要,毕竟这东西也不愁卖。

等到约定的那天晚上,远夏的宿舍被围得水泄不通,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远夏在舍友们的帮助下,弄到熄灯时间,才勉强将那些选购的人打发走。

一晚上时间,那些货物便清掉了一小半。

等到考完考试,远夏又卖了一波。

放假后,他没有马上回去,而是和放了寒假的马建设一起摆了两天摊,将剩下的货给处理掉了。

给马建设工钱的时候,他死活不肯要,帮朋友的忙怎么能要钱。

远夏也没坚持,反正以后互相帮忙的时候还多着呢。

马建设感慨:“远夏你也太有想法了,怎么会想到邮寄的办法买货?”

远夏说:“其实我就是想试试。邮寄成本高,也不安全,不过要是货能安全收到,怎么也能赚一笔。”

“说得我也有点心动了。”马建设说。

远夏说:“等暑假咱们再去温州吧,还是当面挑选比较靠谱。”

“好啊,好啊!”马建设对赚钱兴趣浓厚,忙不迭答应下来。

回家前,远夏去百货公司给爷爷和弟弟妹妹买了衣服鞋袜。他现在有能力了,不说让家人过上优渥的物质生活,基本水准还是可以保证的,不比父母都在的时候差就行。

临走前,远夏去找郁行一,依旧邀请他来自己家过年。

郁行一答应了,但是过年的时候他并没有来,一个声称是他父亲同学的人接了他去过年,顺便帮忙处理他爷爷平反的案子,以及设法要回他家的房子。

远夏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能理解,为爷爷平反,要回自家的房子,都是大事,也一直是郁行一的心病。

寒假期间,胡美莲带着小女儿来了租书店一趟,远夏看在小婴儿的份上,没给胡美莲脸色看。

不过对她带来的东西依旧没有接,他将给弟弟妹妹买的东西展示给她看:“我现在有能力养活弟弟妹妹,以后你就不用操心我们了,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吧,别总惦记我们,让姓郭的找借口埋怨你。”

胡美莲看着那一大堆自己买不起的新衣服新鞋子,终于意识到,大儿子已经成了家中的顶梁柱,可以为弟弟妹妹们遮风挡雨了。

要是当初她不急着嫁给郭志强,现在应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苦说不出了吧。

当初她那么着急出嫁,就是听了媒人的劝说,不到四十岁,还有得生,早点嫁过去早生孩子,有了孩子,在那个家的地位就稳固了。

她现在地位是稳固了,但这样的日子真是她希望的那样吗?她看着怀中的小女儿,叹了口气。

寒假里还发生了一桩喜事,马建设的姐姐马东方谈对象了。

对方是一名现役军人,还是个排长,这次回来探亲,顺便相亲,第一个相亲对象就是马东方,两人一见面就对上眼了,彼此都很满意。

相亲那天,马建设拉着远夏去了,男方那边只来了他母亲,马东方这边阵仗有点大。

不过男方倒是丝毫不怯,落落大方,谈吐彬彬有礼,言之有物,长得也是浓眉大眼,周正正气。

远夏和马建设都觉得挺好。

李玉英有点顾忌,男方家是县郊农村的,虽然转业后会进城,但她担心东方嫁过去要在农村生活。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男方母亲说了,要是结了婚,不需要东方去农村住,有空回去看看就行。

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两人确定恋爱关系,通过信件联系,明年结婚。

开学后不久,远夏便得知郁行一爷爷平反的消息,这绝对是一桩大喜事。

郁行一跑到学校来报喜,顺便请远夏和他的室友好好吃了一顿以示庆祝。

郁行一爷爷平反,也就意味着他家的房子能要回来了,不过这事有点不好办,他家现在是气象管理局在用着。

气象局不像别的单位,那是一天都没法停工的,生活生产都指望着它的指导呢。

所以必须要等新的气象局修建起来后,这房子才能腾出来。

虽然看起来还有点遥遥无期,但郁行一还是很高兴,至少有指望了。

三月初,考研成绩公布,郁行一堪堪通过初试。

这个消息令郁行一和远夏都陷入了狂喜状态,因为报考屈俊清教授的研究生通过初试的只有郁行一一个,只要他通过初试,录取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远夏特意跑去跟屈俊清探口风:“屈老师,您今年会收研究生吧?”

屈俊清看着他:“你不就是想问我会不会录取郁行一吗?我不告诉你。”

远夏看着屈俊清笑:“老师,郁行一多好啊,踏实认真,聪明好学,勤奋刻苦,还任劳任怨,收了他,你绝对不亏的!”

“你毕业的时候是不是也要报考我的研究生啊?”屈俊清问。

远夏嘿嘿笑:“老师,我家里有七十多岁的爷爷,还有七八岁的弟弟,一家老小都指着我养活,我读不起研究生。”

屈俊清哼了一声:“滑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可比我们这些穷教书匠阔多了。”

这一切都源于远夏送给屈俊清的公文包和田素英的女士挎包,当然,这两口子并没有白要他的,还是付了钱的,作为老师,哪能收学生这么贵重的礼物。

当然,远夏也只收了老师的成本价。

屈俊清早就知道远夏去温州倒卖商品的事,不过他也没说什么,只让他注意分寸,别违反政策。

远夏笑:“老师,我大概率将来会是个商人,所以还是早点出来工作吧,不浪费国家资源读研究生了。”

屈俊清听见这话,忍不住叹息:“要是大学生一个个都像你一样去做商人,咱们国家可怎么发展啊。”

远夏忙说:“老师,我可没打算做倒卖物资的商人,我将来应该会从事机械行业,生产研发各种机器。”

屈俊清听见他的话,有些疑惑:“矿产、钢材都掌握在国有企业手中,国家会允许商人私自生产机器吗?这不跟资本主义国家差不多了?”

远夏说:“这可不一样,咱们的矿产资源确实掌握在国家手中,我可以跟国家购买材料。资本主义国家这些资产都掌握在大资本家手里。不过现在都不好说,国家不在推行市场经济和计划经济并存吗,以后应该会逐步放宽吧。”

屈俊清说:“反正你不忘初心就行。”

远夏嘻嘻笑:“一定不忘!”

四月份,郁行一参加面试,自然是没有什么悬念就过了。屈俊清对郁行一可满意着呢,哪能不要。

收到通知书,郁行一将心放进肚子里,不过他很快遇到了另一个麻烦:崔平生不肯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