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今晚你暂且留下吧,只是不要乱走。”

眼下这个时间去主峰显然不太合适,拂知二人回到苍梧峰后,他就吩咐殷岭西回自己的房间。

殷岭西:“是,师尊。”

等到拂知的身影消失在后山的禁地,他嘴角才若有若无的勾起一抹笑。

他听话的去了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甚至熄了灯烛。

但是不多时,一抹极淡的魔气就从窗口缝隙掠了出去。

……

苍梧峰后山,禁地,寒潭。

外衫和腰带整齐的叠在一边,月西沉,子时已过了一个时辰。

寒潭的水冰凉至极,湿漉漉的里衣紧紧的贴在身上,面色苍白的剑尊上半身趴在谭边,脊梁骨处的至净骨偶尔发出一点光。

殷岭西不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拂知了。

但每一次起恶意的时候,至净骨都会自动护主,在这种昏迷的状态之下,至净骨能发挥的威势反而会更强,他根本就没有机会。

但是……

他此次出天衍宗,借着做花灯的托词得出了这一段自由的时间,他手下的鱼鹰按照他吩咐送来了一样东西。

殷岭西张开手,掌心里躺着一个极精致的小镜子,只不过,镜面是纯黑色的。

魔族奇物之一的同梦镜。

他可以用这样东西,编制一个由他完全掌控的梦境。

殷岭西缓缓闭眼,手里的同梦镜慢慢的散发着浅淡的黑光。

******

拂知昏沉的意识被拉进一个陌生的空间。

至净骨的反噬一下全部退去。

他灵识瞬间清明,唰的睁开眼,眼底浮现警惕之意。

随即诧异地摸了摸自己的眼角。

他的眼睛可以看见了?

这里是……梦境?

剑尊拧眉,可是也太真实了,五感具存。

此处是一个寝宫,四周是典型的魔族装饰风格,暗红色和黑色交织。

角落里盛开着一朵妖娆尊贵的黑色花朵,花朵层层叠叠,盛开到极点,释放出糜烂诱人的香味。

床边还点着香料。

袅袅的烟气从狰狞的金色兽嘴里吐出。

两种香味融合在一起,吸入肺腑的时候,就化成了若有若无的痒意。

他现在在一个极其奢靡的床榻之上,暗红的纯色锦缎,黑色的床幔绣着金色的暗纹,被拉起来妥帖的束在一侧。

这是哪儿?

拂知体内有一股异样的不适,他暂且忽略这点,想下床去观察观察。

不曾想,他刚一有动作,脚腕上就传来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拂知一僵,这才注意到他脚腕束缚着纯黑的锁链,锁链不长不短,系在床边上,看样子可以刚好够他在房间走动的长度。

白皙的脚踝束着玄铁,下面是暗红的床面。

浓烈的色差碰撞出易碎的脆弱感。

剑尊眉头紧皱,他身上还是昏睡时穿的那一件里衣。

可……好像短了几分,线条流畅的腰腹若隐若现。

他翻身下床,想去将锁链弄断,但脚刚一着地,他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了一般,腿一软,猛地朝地上摔去!

“啧…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啊……”

声音风流,漫不经心的语调显得轻佻。

这人接住了从床上摔下来的拂知。

被半抱住的剑尊只能看见这人黑色下摆上的金色暗纹。

金色暗纹,熟悉的声线。

几乎是瞬间,剑尊就想起了之前在他脖颈上咬过一口的魔族少皇。

他面色稍变,果不其然,下一刻,这人微微挑起他的脸,狭长风流的眼睛愉悦的弯起来,“剑尊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少皇还是第一次这样近距离的和意识清醒的师尊接触,他满意的看着‘师尊’清冷的眼底泛起漂亮的怒色。

拂知暗自调动自己的灵气,发现死寂沉沉的像是没有修炼过一样。

他沉声道:“你操控了我的梦境……嗯!”

他被殷岭西仍到了后面,冷静的声音陡然一顿,变成了一声闷声。

剑尊没有力气,他下意识的察觉到不对劲,挣扎着想要翻身,白皙的手指将身下的暗红锦缎扯出细微的褶痕。

殷岭西没给他机会,撑在他身侧,吻了吻他的耳畔,低低道:“跑什么,只是梦而已……”

“滚!”

薄唇吐出淬着冰的一个字。

剑尊又挣扎了一下,墨发在床面上铺开,像是一朵暗夜里怒放的墨莲。

殷岭西也不在意,他挑起拂知的一缕发,在手指上绕了绕,末了,又用这发尾轻轻的挠了挠拂知的腰线。

“剑尊大人这么着急回去,是想见谁啊?”他笑了笑,一步一步诱导,“你的心上人?”

身体似乎变得极其敏感,不轻不重的撩拨反而唤起了更大的渴望。

拂知声线不稳了,闭眼冷淡道:“没有……心上人。”

“剑尊说谎呢,你不是喜欢你的徒弟吗?”

拂知猛地睁开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杀意,“你对他做什么了?!”

殷岭西一愣,倒是没想到他第一反应竟是这个,旋即一双凤眼微弯。

“剑尊还说不喜欢,反应这么大,真是让本皇心里不是滋味,”他扣住拂知的手,附在往他的心脏处,“很难受的……”

后面魔族少皇说了什么,拂知已经听不清了,繁杂的思绪让他静不下心冷静思考。

满心只有那一句暧昧话——

剑尊不是喜欢自己的徒弟吗?

荒谬!

他再不通情爱,也知晓喜欢是什么意思,他怎么可能喜欢上自己的徒弟?!

但——

他和殷岭西相处的画面一帧帧自脑海闪现。

炽热的怀抱、早晚膳问好、他不顾反噬出去带他回来、一声声亲昵的师尊……

直到今夜子时之前,相貌清俊的少年温柔地对他说: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

单纯冷情的剑尊隐约摸到了被命名为爱慕的边缘。

而此时,压在他身上的邪魔又恶意的推了他一把,殷岭西咬了咬他的下巴,含糊了一声:“剑尊这般无趣,是不是因为……正要与你合欢的,是我,而不是你的那小徒儿?”

合欢?

这魔头束缚住他,竟是要与他合欢?!

剑尊即刻就想起了他曾无意见过的那本《吞龙十八决》,恍然意识到什么,眼神当即变得又冷又怒。

“也罢,那我就委屈些,让剑尊也满足一番,不过,这可都是要还的……”

魔头喟叹一声,在拂知开口之前,吻住了他的薄唇。

拂知仰着脖颈,被吻的喘不上来气。

仙魔不两立,他如此被辱,简直恨不得将身上的人粉身碎骨。

剑尊将锦缎抓的死紧。

浓烈的杀意翻滚在这床幔之间,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剑尊大人,你说,若现在在你身上的人,是你的小徒儿,你会不会……”少皇叹息一声,极轻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难以入耳的话。

拂知瞳孔一缩,嘴得了空,狠狠咬在少皇的肩上。

淡淡的血腥味散开,融进了四周香气里。

殷岭西一顿,随即冷笑一声,再次堵住了他的嘴。

理智和冷静在逐渐消失。

拂知勉强绷着一丝清醒,直到,魔头用微哑的声音在他耳畔,缱绻的唤了一声——

“师尊……”

铮——

理智尽数崩毁。

剑尊冷冽的眼睛里渐渐弥漫了些茫然雾气。

不染纤尘的剑尊,第一次尝到人间情爱。

这个魔头帮他捅破了这层雾蒙蒙的窗户纸,他才发现,发现他心悦自己的小徒弟。

但是,在知晓的这一刻,他却在梦境里……

月色西沉,一声呻吟都未曾有过的剑尊,在想明白之后,心头陡然浮起钝痛。

影影绰绰的床幔里,溢出了一声破碎的呢喃。

“岭…西……”

******

黎明的光跃上寒潭。

昏迷了一整夜的拂知眼睫一颤。

他极缓的睁开眼,瞳孔有些涣散。

眼前一片漆黑,他还是看不见。

许久,他才渐渐地从梦境里抽离出来,紧接着,脸上神色越来越冷,眼底都像是结了一层刺骨的寒霜。

浓郁的香味,黑色的锁链,暗红的锦缎,似乎都不是那么清晰了。

但他记得桎梏在他腰上的手,炽热,难以逃脱。

一次又一次的拽着他的脚踝,把他拖回来。

剑尊心里的怒意越来越盛。

嗡——

断尘剑相应主人的心意,登时铮鸣一声!

冰寒的剑气震荡开来,轰的一声在寒潭激起层浪!

水珠落在地上,瞬间就结成了冰,冰霜蔓延出去很远,一旁耐寒的灵植覆盖上了一层霜雪。

拂知闭了闭眼,声音极淡,偏偏带着沉怒的杀意。

“魔族,少皇。”

那缕极淡的魔气消失在禁地之后,拂知识海里的阿软才道:“主人,走了,现在安全。”

拂知脸上的怒容收敛,慢条斯理的靠在潭边,慵懒又愉悦。

他眯了眯细细回想了一下梦里的场景,满意的笑了下。

阿软小声道:“主人,您在梦境里被欺负的好惨啊……”

“不啊……”拂知将黑绸再次系上,懒洋洋的,“虽然只是做梦,但挺舒服的……他伺候的很好。”

阿软:?

它一个团子不太懂舒服这两个字,于是默了默,“主人,他编织这个梦干什么?”

拂知指尖轻敲,“他在催熟欢情蛊。”

“欢情蛊正常成熟,只会让人情根深种,若是经过催熟,中子蛊的人,会心甘情愿的将自己奉献给爱人。”

“他迫不及待了,应该……是上古束魔阵那里有变故,他要挖我的骨。”

真是不乖的灵魂碎片。

拂知踏出寒潭,不紧不慢的穿好衣服,悠悠道:“走吧,去会一会这头刚尝了肉味的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