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宁市,高级公寓。
元九渊睁开眼,眨眼之间他再次回到这间奇异的屋内。
恰好是子时,一天的交际之时。
矮桌上的漆黑盒子在黑夜亮着幽光,一曲清脆圆润的音乐从中传来,不知是什么乐器,但琴声余音绕梁。
元九渊抄在手中,盒子微微震动,仿佛琴弦在共鸣,几行缺失偏旁的字显示在盒子上。
【商则来电】
【向右滑动接听】
商则这个名字很熟悉,第一次来到这里,见面的每一个都在问他和商则的关系,他反问商则是谁,却没有一个人回答。
元九渊把玩着音乐盒子,以前他还是拂晓山庄的少主,有过这样一个宝物,白色海螺的形状,轻轻敲击贝壳三下,便能听到鲛人美妙的歌声。
后来他被迫离开拂晓山庄,此物与他所住的宅院付之一炬,族里长辈谁也不想沾上他的晦气。
手中的音乐盒子亮灯,熄灭,震动不止,元九渊撂在矮桌上,赤裸裸走向小屋子里,捞起一件衣服裹在身上。
据他所了解,这具身体叫做温故,是一个伶人,那个眼睛挂着琉璃片的女人是他的“经纪人”。
这个世界与他修真毫无干系,天地之间灵气稀薄,若想修行难于上青天。
元九渊单手撑住光亮镜子,靠近盯着自己的眼睛。
深沉,凛冽。
心中冷冷问道:元九渊,你甘心做个废物吗?
这是上天给你的一次机会,虽然灵气稀薄,修行不易,但同样的状况他经历成千上万次。
即便修行进展缓慢,总比一成不变的强。
这三年来受尽鄙薄,他的心早已如硬如磐石,哪怕母亲再次在他面前自刎谢罪,他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
这一夜,音乐盒子一直响至盒子熄灭,仿佛灯尽油枯。
徐姐一大早赶来温故家,带着家政阿姨,她有温故家的钥匙,隔三差五来一趟,给冰箱里添点吃的。
“温故,你快去洗个脸,穿上衣服,人马上就来!”
元九渊端坐在沙发上,“谁?”
“秦导啊!你忘了?”徐姐边擦手边走过来,朝盥洗室方向努努下颚,“小祖宗,快去洗脸刷牙。”
元九渊眯起眼,“秦导是何人?”
徐姐张了张嘴,扑哧笑出声,“秦光啊,你前天还帮过他,昨天太激动了,我还没问你呢,他要谢你什么?”
“不记得。”
元九渊走进盥洗室内,不大的小间内光亮如镜,正中一个雪白瓷质的深盆,造型奇特,上面的光滑的椭圆,下面却像一个大肚子,里面稍许盛着淡蓝色的水。
用来洗漱这些水未免太少了。
“你盯着马桶干嘛,快点刷牙。”
徐姐从门里进来,拉开卫浴柜取出牙刷和牙膏,顺手拧开了洗手台上水龙头。
元九渊自从洗髓之后,不用担心清洁问题,修行之人鞋衣不沾尘,即便走泥泞山路,鞋底依旧雪白如雪。
简单洗漱完毕之后,他换上徐姐塞给他的衣服,圆领的上衣和裤子倒是比袍衫更轻便。
徐姐喝着咖啡,见他走出来,心底感叹,自家的艺人真好看,端正往这一站,就有一种卓尔不群的气场。
这在元九渊身上正常不过,拂晓山庄乃修真世家,在大陆上独霸一方,坐拥繁华的七座城池,他在荣华富贵之中成长,因为天资绝世,家族之中奉他为千年难遇的修真天才,享尽一切奇珍异宝。
后来,摘得桂冠进入天下第一宗门的门派,天下皆知,可谓少年意气风发,即便落了难,元九渊身上洒脱利落的气派依旧引人注目。
早上十点,秦导准时赴约。
身后站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头子,身穿一身绸制唐装,稀疏的头发在头顶盘成一个小髻,鼻子上戴着黑色圆片墨镜,手里拄着黄花木拐杖。
还有几个衣着古朴,人高马大的男人,看着像保镖,还有一个背后缠着长条布包,看着像一把剑。
老头子侧身避过秦导,大步跨进屋内,目光在屋子里转一圈,落在元九渊身上,“你会青涛十二式?”
元九渊看到秦光,微眯起眼睛,想起了此人。
“温故,这位是两仪山的雪龙王,听了那天你的事迹,非常感兴趣,想来看看你。”秦导打破尴尬场面。
徐姐惊讶的张大嘴,“你就是雪龙王!”
雪龙王微微一笑,摆摆手,“一些虚名而已。”
要问国内最著名的玄学大师,非雪龙王莫属,其人善于卜卦趋吉避凶,而且算得特别灵验,商界政界不少知名人士都是他的弟子。
雪龙王不会轻易出山,一出手便能药到病除,圈内许多一线明星家里都摆着雪龙王亲手绘制的符咒,据说一符难求,曾有位富商在两仪山跪了一夜,才求到一张转运符,拿回家当天公司时来运转,竟然接到一笔大单,从此顺风顺水。
当然,也有人说雪龙王是骗子,但雪龙王卜卦不看身份地位,也不收钱和赠礼,只要求信徒每日为自己点上十七注香。
三年前,秦光日夜劳累,得了一种罕见病,国内国外遍访名医,都治不好他的病,万念俱灰之际,只能把希望转到玄学上,来到两仪山向雪龙王求救。
雪龙王摸骨之后,答应治好他的病,但秦光必须拜自己为师,在山上修行三年,每日练道观里一本传承的残卷,名为《青涛十二式》。
此书不知何代传下来,百年前雪龙王师父的师父,就是靠着这本残卷两仪山开宗立派,此功法密不外传,只有亲传的弟子才能练习。
徐姐惊喜之后,笑呵呵地问:“您老找我家温故做什么?”
“师父,您请坐。”
秦导拉开沙发,瞥一眼神色平静的元九渊,“前天在停车场,我遇到一个疯狂自媒体,挡在我车前逼我做采访,我见他神色癫狂,像是有精神病,大喊了一声救命,温故冲出来一招撂倒了那家伙,现在还躺在医院的ICU里。”
“啊……”徐姐讶然地看着自家艺人,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了?
元九渊无动于衷,雪龙王倒也不尴尬,坐下来舒展筋骨,“秦光看中你想他的电影,这一点我不管,但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人会青涛十二式,还请你和我这位弟子比划一下。”
徐姐端视站出来人高马大,留着络腮胡子的彪形大汉,“不行!您老别开玩笑了,他根本不会。”
她看向秦导,希望秦导能制止,秦导却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期待模样。
“徒弟,看来你看错了。”雪龙王鼻子溢出一声笑,拐杖敲击地板,“我看他的样子,毫无慧根,脚步虚浮,不像道门内人。”
元九渊淡道:“从未听闻青涛十二式,我使得不过是外门基本功罢了。”
“好一个黄口小儿。”雪龙王抚掌哈哈大笑,青涛十二式可是两仪山的镇山之宝,价值连城,竟然被说成外门基本功,太过分了!
雪龙王眼神示意徒弟上前,“你夸下如此海口,还请你指教指教我这位徒儿”
“指教就免了。”元九渊睨一眼,和温故互换身体已成定局,虽不知此地在何处,但杀人必然是触犯戒律的。
雪龙王拄着拐杖起身,大步流星向外走去,朗声道:“胆小如鼠还敢信口雌黄,我们走!”
秦导脸色变了几变,朝徐姐抱歉地点点头,转身跟上去。
徐姐明白了秦导的意思,走到元九渊身侧,幽幽叹口气低声说:“这次没戏了。”
没戏?
元九渊挑眉,这具身体原本是个伶人,若是没有戏唱,岂不是要食不果腹。
“请不吝赐教。”
徐姐瞪大眼睛,一脸“你疯了吗?”。
雪龙王回头打量他,手掌一挥,“很好,我的这位弟子叫长青子,乃当世第一流的高手,不论是剑法、刀法,拳法都是世界冠军的水平,你想用什么武器?”
元九渊看向一名徒弟背后的长条布包,“可否借剑一用?”
“这是我们两仪山的飞虹剑,祖师爷传下来的,恕不外借。”背着剑的徒弟说。
雪龙王抬起手,“借给他。”
站在后排的一个年轻的小徒弟满脸兴奋,偷偷摸摸拿出手机,藏在手里点开拍摄。
元九渊朝他一点头,从弟子手中拿过飞虹剑,徐姐本想制止,眼看他以手腕为轴心,游刃有余地挽个漂亮的剑花,顿时闭上嘴。
雪龙王笑了,看出他有些本事,“不错,你先还是我们先?”
元九渊唇角斜勾,轻描淡写:“不必,我只用一招。”
雪龙王一怔,哈哈大笑,“好轻狂,来吧!”
雪龙王的徒弟对视一眼,在彼此眼底看到笑意,平日里见多了名流,温故的名字自然听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能有什么本事?
元九渊单手持剑,如雪通透的剑身映射出一双和煦温情的眼睛,但眼底光芒冷意彻骨,仿佛是灵魂与外表在互相拉扯。
长青子眼前一晃,剑光纵横缭乱,看得人头晕目眩,随着锋锐逼人的杀气,三四米开外距离竟然已欺到身前,剑声金鸣呼啸在耳侧,只觉脖颈刺骨的凉意——
不知何时一剑逼在侧颈,擦破一寸颈部皮肤。
一剑封喉。
众人鸦雀无声。
秦光倒吸一口凉气,高手过招,须臾之间便知胜负,长青子的水平比“温故”差得太远了!
长青子瞬间出一头冷汗,他比别人的感觉更强烈,根本没有任何反应机会,眼前这个人出手狠厉之中带着飘逸,是真的想杀了他!
“请。”元九渊握着剑柄一拱手,淡定地说。
凝结的血珠顺着光亮剑身滚落雪白地板,一滴,又一滴。
……
千鹤峰上。
温故趴在桌上,脸颊沾着点点乌黑墨汁,手里拿着毛笔,桌上一沓雪白的信纸。
陪师姐跪了很久,他回来泡了辟谷丸,解决了饿肚子的问题,新的问题又来了。
很有可能明天还会和元九渊互换身体,他很担心元九渊在现代露馅,自己身处演艺圈,家门口每天蹲着狗仔,有半点风声闹得天下皆知。
虽然他已经决定退圈,但脸面还是要顾及,温故支着下巴,必须要拟定一份双方协议。
先写一份自我介绍信,温故小时候学过几年毛笔字,一手小楷,清秀端正。
“你好,我叫温故,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了,我也知道你叫元九渊,我是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你可以理解为纨绔子弟,很抱歉,我对你的了解很少,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信告诉我……”
“元九渊,有幸认识你,希望我们相处开心\\(^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