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重大的事, 晏涣无法立刻答应。
诺亚也不催促。
正如他需要考验晏涣，晏涣肯定也需要考验他。他会先把晏涣带回城里，为晏涣提供一定帮助, 获取晏涣的信任之后, 再继续谈合作的事。
晚上的时候，晏涣和小天喵睡觉的地方离他们挺远，晏涣还当着他的面变回了兔子。
诺亚并不阻拦。他从现在开始, 就展现出自己的善意。
雷恩很奇怪：“首领，为什么你这么快就相信他们？”
诺亚把扶贫纪录片发给了雷恩：“自己看。”
雷恩的精神力也很强大，用量子阅读的速度飞速看完视频。他表情更加疑惑了：“虽然拍得很感人，但首领怎么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诺亚无奈：“作为我的徒弟，请你除了锻炼异能和精神力之外, 也多锻炼一下你的脑子。”
雷恩讪讪道：“这不是想不出来吗？”
这时候, 雷恩怀里的小科尔摘掉了眼罩和耳罩, 眼中闪过一道流光, 声音如机械般毫无感情：“他们不会预料到一来到这个宇宙，就会遇到我们。这些纪录片对探索毫无用处, 按照逻辑，的确如他所说，这只是他的心灵慰藉。所以视频的真实性可以保证。”
雷恩低头道：“不装了？”
小科尔摇头：“不装了。刚那只猫给我发了短讯。他破解了我的伪装代码。”
雷恩惊讶道：“他是个很厉害的黑客？”
小科尔眨了眨眼睛, 脸上如机器人般的冰冷感消退, 声音变得很是无奈：“求你动动脑子好吗？能和AI生命对抗的，只有AI生命。”
雷恩：“……”
雷恩：“……原来还有AI文明？”
小科尔：“……”虽然的确可能有AI生命建造的文明，但这只猫显然不是这样。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好了。
“你认为他们可以信任吗？”诺亚从雷恩手中抱过小科尔。
小科尔翻白眼：“你都决定相信他们, 我的判断能有你准确吗？不过我很奇怪，你为什么看了一个扶贫视频，就能相信他们？”
“因为这表现出他们的领导人是理想主义者, 有兼济天下的大抱负。有感情的人，不容易背叛别人。”诺亚轻笑道，“如果他们知道我们的目的是为了恢复家园，那么他们就会动恻隐之心，更不会背叛我们。”
小科尔认真道：“诺亚啊，虽然我们并没有做坏事，我们的目的也十分高尚正直，但你知不知道你的行为，会让人很不舒服？”
诺亚偏着头仔细想了想，道：“会吗？为什么？我不是一直都在做很善良很好的事？”
小科尔道：“这个怎么说呢。我这个AI生命有点说不准，雷恩，你来解释。”
雷恩傻眼。科尔都解释不了，我怎么解释？
小科尔叹气：“算了。就这样吧。正如你所说的，如果他们是一个友善的文明，他们文明的领导人心很软，整个文明的基础道德都很高很容易被感动，那么他们的确是我们最好的合作者。今后，我们也能成为盟友。”
诺亚道：“我还是不懂，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小科尔道：“非要求根问底？”
诺亚点头：“这很重要。如果你会感觉到不舒服，那么晏涣和小天一定也会感到不舒服。我们的溯源需要获得盟友全力支持，我不能让他们对我产生偏见。”
小科尔抓了抓头发：“这个太难回答了。雷恩，你说说看！”
雷恩：“……别为难我。”
小科尔仰天长叹。
一个比他这个AI还理智的先天感情缺失者，一个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大傻子，人情世故居然让我这只超级AI来操碎了心？我究竟做了什么孽啊！
“怎么说呢，打个比方吧，现在有一个人要死了，你去救他。你出于纯粹的对生命的尊重去救人，和你发现了他是一个大富豪，救了他之后能给你一大笔钱，所以才去救人，给人的感观是两回事。”小科尔试图与诺亚解释。
诺亚认真道：“这不一样，我和晏涣与小天所在的文明本就没有感情，只是进行纯粹的交易。所以事先的考虑和算计都是必须的。”
小科尔头疼：“有一样的地方。你都说了他们是感情充沛的种族，如果你和他们的相处充满了算计，而没有情感上的共鸣，甚至把他们的善良和大度放上了筹码盘，他们肯定会很难受。”
诺亚斩钉截铁道：“不懂。”
小科尔：“……”完蛋。
雷恩弱弱举手：“我可以说一句吗？”
小科尔：“快说！”
诺亚点了一下头道：“说吧。”
雷恩道：“或许小科尔的意思是，如果你是因为完全的利益选择他们，那么可能也会因为利益背叛他们。”
诺亚道：“那不是理所当然吗？”
雷恩：“……”对不起小科尔，我也无能为力了。
小科尔默默戴上眼罩和耳塞装睡，逃避现实。
他已经想不明白，究竟谁才是AI生命了。
……
“你要同意吗？”为了不让别人偷听到，小天喵和晏涣在系统空间里开会。
晏涣盘腿坐在地上，单手托腮做沉思状：“不知道。”
小天喵道：“不知道就再多看看。他为了与你合作，接下来肯定会展现出自己的善意。”
晏涣点头。他皱着眉头道：“天哥，我有件疑惑的事。”
小天喵道：“小兔子请讲，你天哥竖着耳朵听着。”
晏涣皱眉道：“按理说，诺亚虽然很强，但他对我们很友善，还主动和我们缔结契约，我就算不对他抱有善意，也应该不会不喜欢他。但为什么我已经尽可能让自己与他友善相处了，但总是不自觉心里防备？因为他很强吗？”
小天喵道：“你看到我，会防备我吗？”
晏涣无语：“天哥，你开什么玩笑。”
小天喵道：“你天哥我本体可比他强多了。”
晏涣使劲摇头：“这不一样。”
小天喵冷哼了一声，又道：“你还是病弱兔子的时候，见到你爹那帮厉害的同僚，有没有感觉心里毛毛的？”
晏涣道：“不会啊。为什么这么问？”
小天喵问道：“那你为什么不会呢？”
晏涣：“……因为有我爹在？”
小天喵道：“因为有靠山在吗？但诺亚的实力也没强到能把秦九昭按着锤的地步。你背后仍旧有靠山。”
晏涣挠了挠头：“可能因为九昭不能及时赶过来当我靠山？”
小天喵翻了个白眼：“你难道不是应该想，你对他心里发毛，和他是否强大没关系吗？”
晏涣茫然：“啊？”
小天喵道：“你没发现，他有时候和你很相似吗？”
晏涣使劲摇头，把头发都甩飞了：“没有没有，我绝对和他不像。”
小天喵道：“不，他和你展露出神性的时候很像。当你脱离人类的感情，仿佛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俯瞰你的对手的时候，就和他很相似。你对他心里发毛，应该就是因为这个。”
“不是因为他强大，也不是因为他能通过读取你的情感波动而猜测你的内心。而是他本身没有感情的解读你的内心，然后顺着应该会激发出你最大好感的方向行动，让你有一种被掌控的感觉。”小天喵早就感觉到了，诺亚有点不对劲。
晏涣在被信仰左右，不由自主展现出神性的一面的时候，那双眸子好似能看透一切。
诺亚的神情也一样。
他本身没有过多的情感，但因为足够理智和聪明，总能顺着对方最喜欢的方式与对方相处。如果是普通人，大概已经对他心生好感。但晏涣的精神力浩如烟海，只论精神力不论实力，他比诺亚只强不弱，只是还没能完全开发。
所以，晏涣也能“读取”诺亚的情感波动。
诺亚无论是微笑还是叹气，亦或是露出对美食欣赏的神情时，他的情感能量都没有任何波动，如古井一般平静。
晏涣心思那么敏感，当然会感觉毛毛的。
听完小天喵的解释之后，晏涣终于明白了：“这是不是就和我们最初看到罗波家的机器人管家们的反应一样？”
“对，就是那群兔子们所说的恐怖谷效应。只是没想到一个真正的人类居然会让你产生恐怖谷效应。”小天喵抬起爪子挠了挠下巴，“他这个精神状态可以利用。”
晏涣：“……天哥，你不会在想什么不好的事吧？”
小天喵白了晏涣一眼：“我能想什么不好的事？我能想到的不好的事都是对你非常好的事。”
晏涣忙满脸堆笑谄媚道：“对对对，天哥对我最好了，天哥想怎么利用他。”
既然对方没有感情，那么双方的关系就纯粹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晏涣没有心理负担。
“他既然会非常理智的选择最利于达成他的目标的事，那么就不用担心他因为道德和感情等原因拒绝你。”小天喵坏笑道，“你可以尽可能使唤压榨他。比如什么好装备，什么求指教，他一定非常有耐心。”
晏涣明白了。
天哥这是让他找个免费老师和免费装备供应商的意思啊。这不算什么利用，是他应该做的事。在商言商，他也会让自己这边利益最大化。
“你说，他要那么多能量矿干什么？”晏涣抱起小天喵，揉了揉他家天哥手感极好的脑袋。
小天喵趴在晏涣怀里，没好气道：“他都说得那么明显了，你还没猜到吗？”
晏涣道：“我猜了一些，但不知道猜得对不对。”
小天喵道：“你说说看。”
晏涣挠了挠小天喵的小巴，小天喵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他不计代价要催生一颗恒星，而不是去寻找一个新的恒星，也不是发展现在我们脚下的这颗已经拥有了恒星的星球，是不是因为他要寻回他们的家乡？而他们的家乡的恒星已经熄灭了？”
小天喵翻了个身，躺在晏涣腿上，示意晏涣帮他挠肚子：“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们的来历你猜到了吗？”
“他们守在这座星门，知道星兽和虫族的事，难道他们是黑暗星域的文明后裔？”晏涣猜测道，“虽然根据我们的推断，他们最后的方舟飞船离星门的地方还很遥远。但毕竟是千年前的事，他们的踪迹可能已经湮灭在宇宙风暴中。我们不一定找到了所有的方舟。”
“有一艘方舟穿越了星门，来到了这个宇宙，是极其有可能的事。”小天喵接着晏涣的话道，“那他们的要求，可能是为了点燃黑暗星域里的恒星，回到自己的家乡。你心软了吗？”
晏涣犹豫了一下，道：“如果是这样，我会心软。但我不会因为心软就伤害星盟的利益。”
“他很理智，让你猜出这件事，虽然可能是为了让你心软，但他也一定不会自大的认为你的心软会影响你的判断。他只需要你能好好和他合作就成。”小天喵冷漠道，“只要双方利益一致，你的心稍稍偏向他一点，不会轻易与他们结束合作就成。毕竟，他不是你们合作的唯一人选，但你是。”
他们在帝国这么多年，都没能回到黑暗星域，显然帝国不是一个好的合作对象，或者他们拿不出让帝国心动的筹码。
星域可能是他们这么多年来唯一能抓住的重返家乡，重铸家园的机会。
千年的守望很悲壮，很令人动容。即使知道这是他故意让晏涣看的，故意让晏涣感动的，但他的确抓住了晏涣的软肋。
晏涣曾经亲手将黑暗星域中的文明残留带出来，曾经亲眼看到那个文明不屈不挠的抗争痕迹，本就对那个文明很有好感。现在看到这个文明的后裔即使已经找到了合适的居住地，仍旧想要重新返回家园，让家乡的宇宙重新恢复生命的活力，即使对方充满了算计，晏涣也不会在意。
顶多，晏涣不能和诺亚成为朋友。但晏涣可能会与这个文明其他人成为朋友。
“他们运气很好，遇到了心软的你。如果是其他人，可不会这么好说话。”小天喵很不爽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的目的已经得逞了。所以，你必须好好压榨他们！知道了吗！”
“我尽力。”晏涣仔细想了许久，自己最多求装备求指导，做不出更过分的事。这可能不符合天哥心目中的“压榨”。
但他也没办法。他就是一只白白软软超善良的好兔子，他这么傻白甜他也很难过！
“睡觉吧。既然他们认定你是他们完成梦想的希望，就会好好保护你，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小天喵催促道，“我会守夜，不用担心。”
晏涣弱弱道：“那、那我可以抱着你睡觉吗？”
小天喵夸张的长叹了一口气：“好！脆弱的小兔崽子！”
小天喵进入身体，回到了现实中。
小小的黑卷毛猫崽子和小小的两个巴掌大的小白兔崽子紧紧靠在一起，就像是一个巧克力奶油蛋糕。
远处的诺亚用精神力扫了一眼，然后露出清浅的笑容。
虽然他的情感很不丰富，但也知道什么叫可爱。
这个文明的人，真的很可爱。他想，自己族里的人，一定会非常喜欢这个种族，一定能和这个种族的人和睦相处。
谁不喜欢小小软软的毛绒绒呢？
这样的文明一定没有侵略性，很适合做邻居。
……
第二天一大早，晏兔子被小天喵一脚踹醒。
他正想问是不是敌袭了，一睁眼就看到小天喵身上的口水印子。
“呃，这一定不是我干的！”晏兔子立刻拒绝承认自己居然睡觉会流口水。
“我自己边睡觉边流口水，并流到了背上？！”小天喵咆哮道，“还不快帮我洗澡吹毛傻兔子！”
晏兔子忙变成小兔人，抱着小天喵去洗澡吹毛。
诺亚早就远远见过晏兔子变成晏兔人的过程，所以看到肚皮上有红五角形的小兔人，并未露出惊讶的神色。
倒是小科尔对小兔人肚子上的红五角星很感兴趣，总想去摸摸。
“这里会发出激光吗？”
“不会。”
“这里会打开后，冒出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吗？”
“不会。”
“这里会变成亚空间空间袋吗？”
“不会。”
小科尔疑惑：“那这个红五角星是干什么的？”
晏兔人道：“胎记。或者说是种族特色胎记。我们那的兔子的肚子上都有五角星。”
小科尔理解了：“那天哥有什么种族特色胎记？”
被晏兔人吹毛的小天喵道：“没有。就晏兔子特殊一点。”
诺亚若有所思。特殊种族吗？既然是特殊种族，大概晏涣在星盟的地位会非常高，他应该对晏涣更好一些。
“你的精神力很强大，但运用很粗糙，需要我教你吗？”诺亚主动道，“你好好运用你的精神力，即使遇到比你更强大的人，也能伪装起来。”
“好！谢谢诺亚老师！”晏兔子立刻顺着竹竿往上爬。
果然如天哥所说，他越知道我在星盟的重要性，就会对我约好，我可以完全把这里当做科研根据地！
“那你就是我师弟了。”雷恩道，“叫师兄！”
晏兔子道：“我认诺亚当老师，和你有什么关系？不叫。”
雷恩不满道：“我也是老师的徒弟，为什么不叫？”
“各论各的，除非你能得到我的认可。”晏兔子用光脑投影出一道超级难的数学题，“请用手算算出来。”
雷恩：“……”
小科尔不忍直视：“才见面第二天，小涣哥就看出哥哥愚蠢的本质了吗？”
雷恩：“……我可以做出来，我一定可以做出来。我现在做不出来，是因为你用的符号和我们这里不一样。”
小天喵道：“好啊，等我连上了网，立刻就把这道数学进行本土化。你什么时候手动算了出来，什么时候就成为晏兔子的师弟。”
雷恩刚想说好，但他开口之际感到了不对劲：“为什么是师弟？我是师兄！”
晏兔子叉腰道：“我才是师兄，大师兄！”
小天喵道：“对，晏兔子才是老大，你必须听老大的。”
雷恩：“……”这还是昨天那个软糯可爱彬彬有礼的晏涣吗？这分明就是一个娇纵的熊孩子！
诺亚仔细观察了一番，发现晏兔子的表情和动作是出自内心，并不是伪装。
“你变成这个形态，是不是性格也会变化？”诺亚问道，“会更倾向于内心的本能？”
晏兔子继续叉腰：“对！心直口快就是我！”
雷恩：“……变回去。”
晏兔子叉腰鄙视：“我不！这样更安全！而且，你对可爱的老子有什么意见！”
雷恩：“……求求你变回去。”
诺亚却道：“挺好的，就这样吧。”
雷恩委屈。为什么？
小科尔通过雷恩的光脑向无知的雷恩解释道：【他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不会掩饰，我们更容易理解他的的内心真实的想法。】
雷恩沉默。好吧，似乎的确是这样。
但他真的不喜欢这只娇纵的小兔子。他想念昨晚那个会做美食的超级贤惠超级优雅超级腼腆可爱的晏涣。
为什么兔子人格和人类人格差距会这么大？这不叫遵从内心，而是精神分裂了吧？
娇纵的晏兔子，非常嚣张的变成小兔子趴在了诺亚头上，让诺亚顶着他的回城市。
诺亚如小天喵所预料的那样，乖乖给小兔子当坐骑，并没有半点怨言。
趴在雷恩头上的小天喵舔爪子，眯眼笑。
你不是想讨好晏兔子吗？那晏兔子也正好狐假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