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异象

太初七年四月, 天现异象,荧惑守心。

负责观天象的太史令见到此景象,惊出一身冷汗。因为荧惑守心意味着天下将乱,帝星将陨。

翌日, 萧彧在朝堂听完太史令汇报此事, 淡淡说了一声:“知道了。”

殿下大臣们则无不大惊失色, 却没有人敢说话,

满头大汗的太史令见萧彧一副没当回事的模样,说:“陛下, 事关重大, 得想个法子避祸才行。”

萧彧抬起眼:“避什么祸?”

太史令跪伏在地:“恕臣斗胆,荧惑守心,危及帝星, 陛下需移祸他人才能解围。”自古就有帝王移祸于臣民的做法,一旦朝中某位大臣代替皇帝去死, 皇帝就不会陨落。

萧彧明白过来,抬眼看了一下殿下的百官, 除了闵翀,就没有人敢抬头看他的, 他笑道:“为何要移祸他人?难道朕的命比旁人的贵重?生死有命, 若老天真是无眼, 要取朕性命, 那就随便他吧。朕自问上无愧于天, 下无愧于地,更无愧于天下百姓, 不信老天真如此无情, 会取朕性命。此事不必再提。”

太史令闻言, 只好说:“臣遵旨!”

朝中大臣也没人敢劝,因为万一劝了就引火上身,那可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下了朝,闵翀跟着萧彧到了书房:“陛下,这荧惑星的事,真的不管了?”

萧彧微微笑道:“你看朕是信这等无稽之谈的人吗?”

闵翀说:“陛下自是不信的,然旁人会信,不出数日,民间便会出现各种谣传,陛下信不信?”

萧彧说:“会有人利用这事散播谣言?”

闵翀点头:“正是。”

萧彧挑眉:“那便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

“臣遵旨!”

几日后,阿平从学塾回来,有些鼻青脸肿,萧彧很是意外:“跟人打架了?”

阿平看他一眼,低下头:“嗯,跟同窗打的。”

萧彧说:“为何打架?”

阿平委屈地撅起嘴:“今日学塾有人说,荧惑守心,是上天惩罚帝王无道。他们说爹爹让牝鸡司晨,让女人读书出仕,扰乱纲常,所以要受到惩罚。”

“所以你就跟他们打起来了?”萧彧问。

“我没有,我同他们理论,是他们见识短浅,男女并无不同,他们瞧不起女人,就等同于瞧不起他们的娘亲和姐妹。他们说不过我,便与我打起来了。”阿平说。

萧彧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平儿说得没错。那你吃亏了吗?”

“没有,他们伤得更严重,有一个牙齿都被我打掉了。”阿平骄傲地说。

萧彧笑出声:“不错,打得好。横竖都是他们没道理,活该挨打。让你大师兄给你瞧瞧,弄点药擦擦。”

“没事,已经不疼了。”阿平无所谓地摸摸小脸,片刻后又露出忧虑之色,“爹爹,那个荧惑守心真的很严重吗?”

萧彧说:“不严重,自然现象。这天上啊,有无数颗的星星,那个荧惑星,就是其中的一颗。你别看它看起来那么小,其实他们跟咱们所在的地方差不多大,因为离得远,所以才显得那么微小。而且咱们生活的地方其实也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阿平眼睛瞬间睁大:“真的吗?爹爹!”

萧彧微笑点头:“真的。你想象不出来吧?咱们所在的地方应该叫地球,它也漂浮在天空之中。”

“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飘起来呢?”阿平心里有无数个问号。

萧彧说:“这说起来又更为复杂了。因为地球有一股力量,将我们都往地面上拉,你没瞧见不管什么东西扔到空中,最后它都会落下来。”

阿平想了想:“好像是啊,就算是风筝,也得有风才能飘起来,没有风了,它就会坠落到地上。那鸟儿呢?为什么能飞?”

萧彧笑着说:“鸟儿的身体构造可能与众不同吧,它们也不能永远停留在空中,最终还是会落下来。”

阿平歪着小脑袋,朝门外看去,一只小鸟正从树上飞到地上:“好神奇哦,爹爹。太有意思了。那个荧惑守心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因为荧惑星和心宿并不是固定的,它们在天上也是运动的,我们的地球也一直在运动,当它们走到一条线上的时候,就出现了荧惑守心的现象。”萧彧给他找了三个东西在桌上排成直线,给他示范。

阿平说:“那古人为什么要说荧惑守心,每到这个时候,还总会发生战争等情况?”

“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可能有两次碰巧遇上战争了,后来人们就将这种巧合认定为一种规律,其实这两者根本不存在什么联系。平儿,你要记住,只有荒淫无道、昏庸无能的帝王会被人推翻,一个勤勉英明仁爱的皇帝会永远获得百姓的拥戴。”

阿平认真点头:“我记住了爹爹,将来我会做一个勤勉英明仁爱的皇帝。”

萧彧欣慰地摸摸儿子的脑袋:“这就对了。”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城中谣言四起,都是在诋毁萧彧的。闵翀着人顺腾摸瓜抓了两个人,都说是有人花钱雇他们说的,但雇人的人却找不到了,想必是早就跑了。

萧彧想了想,没准就是躲在哪里的萧祎叫人传的谣言,也有可能是某个包藏祸心的世家让人传的,他动了那么多人的利益,总有人看他不顺眼。

远在豫州的裴凛之听到传言,骑着闪电飞奔而回。

萧彧见他回来,意外又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裴凛之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萧彧说:“没事啊。”

裴凛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萧彧想了想,说:“你不会是听到那个什么荧惑守心的流言回来的吧?”

裴凛之说:“对啊。荧惑犯帝星,我担心你。”

“那都是无稽之谈,不必相信。再说了,现在皇帝又不止我一个,就算真有那么回事,怎么知道不是犯他们?”萧彧开玩笑似的安慰他。

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当然不会信这些,但他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事又用唯物论解释不通。裴凛之不懂唯物主义,他肯定会担心自己,这么说确实能让他安心一些吧。

裴凛之果然被他安慰到了:“说得也有道理。西戎那边的确有发生了一桩怪事。”

“咦,西戎什么情况?”

裴凛之便告诉他,就在荧惑守心出现没多久,西戎凉州城内无数火球从天而降,地陷三尺,天火引发火灾,无数房屋被焚毁,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方熄灭,死伤数十人。凉州州城不得不另行选址重建。

因为交通不便,消息闭塞,这事还没有传到萧彧耳中。

萧彧知道,这其实也不过是自然现象,所谓的天降火球,只能是陨石坠落,不过陨石坠落下来还能烧房子的,倒是不常见,看样子这次陨石还挺大的。

裴凛之回京只待了两三日,便返回豫州去了,今年异象频发,怕是真要起战争,还是尽早去练兵部署比较好。

入夏之后,长江流域雨水非常少。收了早稻之后,不少地方晚稻都种不下去。幸而各地的水利设施修得还不错,缓解了旱情。

早稻没受什么影响,依旧是大丰收,百姓仓中有余粮,倒也不那么心急,种不了水稻的,便种些耐旱的黄豆,多少能收一点。

南方干旱,北方却出现了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雨天气,整个黄河流域都在下雨,并且连绵不绝,下了半个月。

黄河水位暴涨,关中的渭河与泾河更是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洪水。

关中平原正等着收割的麦子被淹了半数,数日后洪水退去,麦子全烂在了泥水中,颗粒无收,损失极其惨重。

关中平原是西戎粮仓所在,如今收成受这么大影响,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萧彧和裴凛之都预感今年这一仗在所难免。

黄河流域的粮食作物都是收一季,若是一季没有收成,那就等于这一整年都没有收成,百姓家中余粮是绝对撑不到第二年收成的。

更何况前年还发生过旱灾与蝗灾,才隔一年又发生水灾,家底再丰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洪水过后,安国境内陆续出现了一些逃难的西戎百姓,这些人拖家带口,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越过两国边界,逃到了安国境内。

西戎对叛逃的百姓处罚得异常严重,如若被发现,便处以极刑。但人们还是愿意冒险越界,因为不逃出来,留在西戎也是死路一条。

刚开始只是零星的南逃之人,到后来,竟是大批大批的难民,仿佛被驱赶的羊群一般,越过两国边界,冲向安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