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破案

收编私兵这件事让地方豪强非常不满, 因为都是花银子雇的人或者买的人,现在说收就收了,谁会愿意?

但他们还没法反抗, 因为于法理上, 他们站不住脚,私人是没有权力养兵的, 这是违法行为。

要打也打不过, 裴凛之带来的一万精兵都是从战场上经历过腥风血雨的兵, 一个个就像是出鞘的利刃, 浑身都带着肃杀之气, 私兵哪里是对手。

这些地方豪强养的私兵加起来数量也不少, 但他们过于分散,缺乏组织, 也没有胆量与朝廷抗衡, 因为那就属于谋反了,到时候损失的就不仅仅是私兵和田地, 而是身家性命了。

裴凛之雷厉风行,一边查案, 一边收编私兵。半个月内,就将整个荆州境内的私兵都收编拢来。

案子却还在胶着中, 这事很显然就是地方豪强干的,官府为他们打了掩护,但裴凛之还找不到证据。

根据调查,当时曹勉自江安县推广均田制后,离开江安, 乘船去往松滋。那日下了点雨, 并非是大雨, 有人看到船在江中走着走着,就开始往下沉,沉得非常快,船家大喝一声“船漏水了”,跳下船朝岸边游去。

船上并没人再下来,岸上的人以为船上没有人了。待船家游到岸边,人们才知道船上还有人,但那艘船已经沉到水中去了。

过了两日,有人在岸边发现不止一具浮尸,才知道原来船上的人数量还不少,但为何没人下船呢。

那些遗体都被官府收去处理了。

裴凛之找到了处理曹勉等人遗体的江安县令陈谦,质问他为何要将将士们的遗体全都烧了。

陈谦的说法是,接到有人报案说江中出现了很多浮尸,他命人打捞上来,发现是京城派来的均田推官,赶紧汇报给江陵郡守。

天气比较炎热,这一来一回,尸体早已浮肿腐烂,根本辨不出原样,害怕死者太多,容易引发瘟疫,郡守命令他干脆一把火烧了。

陈谦说:“下官以为曹大人等人死得蹊跷,船沉得再快,也断然没有来不及跳船逃生的时间。可能是有人做了手脚,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下官没有查出来,那个当时弃船逃命的船家也消失不见了。”

裴凛之犀利地盯着他:“那为何报上去说是遭遇暴雨翻船?”

陈谦低下头:“这下官就不太清楚了,上报朝廷的是刺史大人。想是刺史大人怕陛下责怪,才这么说的吧。”

“所以这事,陈大人是完全不知情?”裴凛之冷冷地看着他,这陈谦倒是甩得一手好锅。

陈谦忙说:“下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是下官无能,没能查出来事情真相,让曹大人死得不明不白。”

裴凛之说:“你也认为你自己无能对吧?那好,这县令你就不要当了,我另外安排人上。”

陈谦吓了一跳,赶紧跪下:“裴将军,不知下官何罪之有?”

“我奉圣意前来调查此事,陛下已经全权放权由我来处理。死者除了曹大人,还有五十名我的手下。他们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没有死在戎兵之手,却无端丧命于荆州。陈大人,你说他们死得不冤?!”裴凛之咬牙切齿地说,眼睛盯着陈谦,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

陈谦大气也不敢喘。

裴凛之怒极反笑:“很好,你们能耐大,只手遮天,翻云覆雨,根本就没把王法与陛下放在眼里,当起了土皇帝。那我就拆了你们这些土台班子。给你三天时间,如若查不出来案子,那就默认是你们包庇凶手,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陈谦趴在地上:“下官遵命!”

裴凛之回头对荆州刺史谢云道:“谢大人,我手下的将士与曹大人都无端丧生于荆州地界,此案疑点重重,你草率处理后事不说,竟然还向朝廷谎报说是暴雨翻船所致。你将这事如此轻描淡写地结了案,就不怕我的兄弟泉下有知来找你索命?”

自从裴凛之到荆州后,谢云就被他控制起来,并一直带在身边,不让他跟其他人接触,就是想看他到底能扛多久,到底要为谁掩饰,还是他本人就是这事的幕后主使。

谢云说:“裴将军此话严重了。曹大人之死下官也十分痛心,下官之所以那样跟朝廷禀报,是怕陛下怪罪下官治理不力,竟让朝廷命官在任上死于非命。”

裴凛之冷笑:“看来你也知道你治理不力,我停了你的职,冤不冤?”

谢云摇头:“不冤不冤,是下官的疏失,令曹大人含恨死去。”

“那你就没再重新调查过此案?”

谢云舔舔唇:“下官无能。”

“这可是你亲口说的,是个无能之辈,对吧?很好,这刺史你也不要做了,这荆州我暂且替你管了。”裴凛之压住怒火。

光靠怠忽职守是不能将这些狗官治多大的罪,必须要有点真材实料才行。裴凛之一转头,就命人去查荆州这些地方官的清廉问题了。

但凡做官,能做到两袖清风的,除了萧彧身边的几个人,裴凛之还没见过。尤其是这天高皇帝远的地方,地方官哪有不贪污受贿的,所以一查一个准。

让裴凛之惊讶的是,他们竟在谢云家中搜出了二十几万两银子、珠宝无数。谢云这荆州刺史一年的俸禄折合成银两,不会超过二百两银子,来荆州赴任不过三年,他每年的俸禄折算成银两撑死了也不会超过一千两。

按理说,谢云又非荆州人,就算在荆州买田置地,也断不可能赚取如此多的银两,更不至于是从老家带着这么多银两来赴任,那可是上万斤重的行李。

谢云在交代这些银两的来龙去脉时,漏洞百出。在裴凛之的审讯下,谢云终于开始交代这些银子的来龙去脉,都是这些年在荆州敛的财,有克扣的军饷,还有地方豪强以各种名目孝敬的钱财。

最近的一笔,便是江安县豪强屈庆一个月前送来的五万两银子。这个时间,便是曹勉出事的时间。

这屈庆来头不小,他是荆州地界最大的名门望族,家有良田万顷,整个江安县的良田有八成被他一家占有,富得流油,在当地是呼风唤雨,耀武扬威,比陈谦那个县令还威风。

裴凛之听见这名字,说:“屈家?就是前段时间从他家收编了三千私兵的屈家?”

一旁的副将答:“正是。当时屈家不少私兵还反抗,被弟兄们打了一顿才老实了。对了,将军,昨日还有负责训练私兵的校尉来报,有一群私兵潜逃,被抓了回来。好像都是江安屈家的。”

裴凛之说:“去搜搜陈谦家里,看看有没有来历不明的银子。”他觉得自己可能查到一点蛛丝马迹了。

“是。”

很快,他们在江安县令陈谦家中也搜出了上万两来历不明的银两。一问,果真是屈家送的,而且时间与谢云收受贿赂的时间差不多。

屈家的作案动机太明显了。均田制受损失最大的便是这样的地方豪强,他们怎么舍得将祖辈积累的下来的财富拱手交出来。

陈谦被揪出收受贿赂的证据,裴凛之直接给他下到了牢狱之中。

直到这个时候,陈谦才开始交待他所知道的事实。曹勉抵达江安后,曾经与屈家有过多次接触,并且都不太愉快。他离开的时候,屈家的问题其实都没有解决,便跟陈谦打招呼,说是待他处理完松滋的均田问题,再回江安来处理。

裴凛之猜到,曹勉应该是意识到自己带的五十名将士完全无法与屈家三千私兵对抗。所以采取了退让的方式。

裴凛之问:“曹大人出发前,是否给朝廷递过奏折?”

陈谦说:“是有一封信从驿站发出。”

裴凛之问:“信呢?”

“小人不知道,下一站应当是江陵。”

裴凛之叹了口气,他猜想曹勉意识到这个问题不是他能解决的,便向朝廷写了奏折递上去,但奏折还没出荆州地界就被截住了。

“那曹大人是被谁杀的?”裴凛之问。

陈谦摇头:“这小人真不知。”

“谁人送他们离开的?”

“是小人。”

“给我说说当时的情况。”

“那日下着小雨,小人亲自送曹大人上船。我还劝他们等雨停了再走,但他们执意要走,看起来比较迫切。”

“他们尸体上可曾有伤?”

“仵作说身上没有外伤,但指甲颜色发黑,似是中了毒。”

裴凛之闭上眼睛,这就没有错了,必定是中了毒,才会在沉船的时候完全没有反应。有人在他们中毒之后,将船凿沉了,那么下毒之人是谁?裴凛之握紧了拳头。

裴凛之让人将屈家家主带了过来,开始盘问,他没有直接问曹勉之事,而是问起了均田一事。

屈庆说:“之前有位大人来找小人商议此事,小人家田亩过多,没能统计完,一时间算不清,那位大人说等他回来再算。”

裴凛之淡淡地说:“哦,那位大人已经去世了,你不知道?”

屈庆装作一副十分吃惊的模样:“当真?那太可惜了。均田一事,是否要等朝廷再派人来推行?”

裴凛之面无表情地说:“不必了,我说了算。交出你家所有土地的契书,明日就开始丈量土地。”

屈庆面色一僵,讷讷地说:“大人是新来的推官?”

“我不是,但这事我能管。”裴凛之说,“还有一件事要跟屈老爷确认一下,最近你送了荆州刺史五万两银子,江安县令一万两,为什么要贿赂朝廷命官?你们给曹大人和他的随从下了什么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