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寒潮过后, 萧彧就命人将棉花种子从崖州运到广州和交州,再分发到广州与交州各郡县,然后由地方官府分发到百姓手中, 并且告知棉花的种植办法。
棉花种子发放的时机刚刚好,岭南百姓经历过去年的寒潮,不少体弱的老人与孩子都没扛过去。
此时听说这棉花可以取暖, 能够做被子和棉袄,还能跟麻丝一样织成布, 种植的积极性别提多高了。
所以开春过后,岭南地区随处都可见破土而出的棉花幼苗。人们对棉花照料得比粮食都要仔细, 毕竟这关系到一家人冬天会不会挨冻。
进入盛夏,人们终于等到了棉花吐絮。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棉花, 跟去年冬天的雪一样白, 也跟木棉的棉絮一个样, 那么柔软轻盈。
广交地区多木棉,人们常常在棉桃吐絮的时候,到处去捡拾棉絮, 但木棉树到底数量少, 采摘还极其不便,并不能普及开来。现在家家都能种植棉花, 就再也不用担心缺衣少被了。
早在棉花种子分发下去的时候, 萧彧就给工部下达了任务, 要求他们尽快发明出轧棉机, 为棉花脱籽。
王涓带着他手下的官员花了数月的时间, 想了很多办法, 尝试了很多次, 终于设计出了一种手摇式轧棉机。
两根原木并排在一起, 摇动其中一根,以它另一端的齿轮带动另一根转动,棉花放进去,就能将棉籽过滤出来。
萧彧看到这个手工轧棉机十分欣慰,直接将造出这个轧棉机的主事提拔了两级,其余起辅佐能力的也得到了赏赐,有的升了官,有的获得了赏金。
接下来只需要将手工轧棉机大面积推广开来就行,工部会召集一批木匠来制造轧棉机,再由这些木匠将制造技术传播到各郡县去。
争取今年之内全面在广交崖三州内推广轧棉机,今年人们可能赶不上使用轧棉机,但以后就能用上了。
轧棉机的发明,大大提高了官府开办的被服厂效率,官府的被服厂主要为军中将士制作军衣与鞋子。
工人则是当初从青楼妓馆解救出来的女子,那些女子中有一部分回了家,有小部分嫁了人,还有一部分进了文艺团,但是大部分都进厂做了工人,靠劳动养活自己。
妓女从来都是最受歧视的人群,她们很难再被社会接纳,官府为她们寻得的这条出路无疑是最好的。
大家都有着相同的悲惨命运,如今聚在一起,靠双手养活自己,也为这个社会作出了贡献。连皇帝陛下都亲自来慰问过她们,还夸赞她们实现了人生的价值。
官府统一安排她们食宿,她们每日的任务就是绩麻、轧棉、纺纱、织布,为军中将士缝制军衣、军鞋,现在又多了棉衣与棉被。每月还给发工钱。
皇帝陛下还亲口承诺了,官府会负责她们的余生,待以后老了无人照料,便都送到孤独园中,由官府为她们养老。
这就给这帮可怜的女人们吃下了定心丸,只管好好活着,用心工作,将来官府会给养老。
女工们对此深信不疑,因为从来就没有哪个官府像现在这样真正关怀百姓,为百姓做事实,救她们出苦海,教授她们谋生的技艺,还为她们种痘。
在她们心中,皇帝陛下就是解救他们脱离苦海的活菩萨。
不仅是女工们这么认为,岭南地区的百姓都对现在的官府都极其满意,减税、办学、种痘、送杂交稻种、送蔬菜种子、送棉籽、修水利、修路,无一不是官府为他们做的事实,这个官府是真正关心他们的衣食住行。
一些年过古稀的长寿老人说,别说没有见过,就连听都没有听过有这样好的官府。这真是赶上了爱民如子的皇帝,这样皇帝和官府不拥护,那还拥护谁?
所以今年官府再次募兵的时候,报名者十分踊跃,他们深信官府的宣传,安定美好的生活不是凭空得来的,而是将士们流血牺牲换来的,需要身先士卒的英雄去守护。
岭南三州一共又征集了两万七千将士,其中广州一万四,交州一万,崖州三千。
广交崖三州原来的兵力不到七万,不足以与北边朝廷抗衡,所以必须要壮大军队。趁着尚未动手,得抓紧时间练兵。
虽然战争还没有打起来,但萧彧也没闲着,统战工作一点也没少做。
《星火》报纸通过各种渠道源源不断地送到北方各地,让读书人了解南边的新动态,了解着萧彧传达的思想,在潜移默化中让北边的读书人慢慢接受着新思想。
除了读书人,底层民众的统战工作也不能放弃。萧彧派出了大量的说书人与货郎,他们的足迹遍布了北方各地,跟底层的百姓宣传着南边的消息。
就连田间地头的农民都知道了:南边已经有了高产的杂交稻,每亩地能多收几十上百斤稻谷;南边的百姓都免费接种了防治天花的疫苗,接种这个疫苗之后,一辈子都不会再得天花;南边还取消了人头税,田赋也减了;南边还兴修了好多学塾,穷人家的孩子都能免费上学。
这些都让北边的底层百姓无不羡慕,什么时候这种好事能够轮到他们啊。南边的皇帝早点打过来吧,将他们现在这个喜怒无常只知道加税征兵的皇帝赶下台。
萧彧知道,这种润物细无声的传播在为他们将来统一全国打基础,待日后攻打萧祎时,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得到普通百姓的支持。
这些报纸和说书人不仅在安国境内传播,同样也传到了东戎与西戎境内。
比起在安国境内传播这些需要遮遮掩掩,在东西戎则可以明目张胆地传播,毕竟远在天边的萧彧朝廷对东西戎来说是遥远的,东西戎的统治者并未将萧彧当成敌人,也就没必要防备。
东西戎的统治者虽然在努力汉化,显然并未意识到思想阵地的重要性。
萧彧从现在便开始播种耕耘,待到时机成熟,起兵驱逐胡人时,就能得到东西戎两地汉人的支持。
这是萧彧从教员哪儿学来的一点皮毛,他的组织性不如教员,但从农村包围城市的理论他还是知道的,也可以利用一些。
这日傍晚,萧彧从东城新区监工回来,马车进了城,摇摇晃晃回府。
从卷着的窗帘可以看到城内一片安宁祥和的景象:一群孩子正在玩摸瞎子的游戏;两个孩子正和一位母亲拉扯,想是要继续玩,却被母亲要逮回家;几名书生打扮的人正在一家茶馆门口道别……
萧彧满意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如若天下都能如此,那该多好。
突然,只听见“砰”一声巨响,将原本安安静静走路的马儿都吓得嘶鸣了起来。赖峰连忙勒住马缰绳,以免乱跑。
萧彧连忙问:“发生什么事了?”
吉海说:“陛下,声响似乎是从六部衙门那边传来的。”
萧彧连忙说:“赶紧去看看。”
待他们赶到六部时,发现里面已经着火了,不少人正在手忙脚乱地灭火。
萧彧命身边的护卫赶紧去救火,自己也从车上下来,进了院子,只见一个满脸漆黑衣衫褴褛的人激动地朝失火的屋子里冲,嘴里嚷嚷着:“我的宝贝,我的收藏!”
若不是被人拦着,他只怕已经冲进去了。
萧彧问:“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受伤吗?”
此刻已是傍晚,六部的官员们早都下衙回家了,只有一些差役在,这拉人的就是在这里看门的差役,他不认识萧彧,说:“是梁主事炼丹炸炉了。”
那个满脸漆黑的人嚷嚷:“我没有炼丹,我那是做试验!陛、陛下!?”
官差吓一跳,原来这面若冠玉的郎君就是陛下,他赶紧跪下来:“小人见过陛下!”
“起来吧。”萧彧都没认出来这个癫狂的人就是那个叫梁德昌的道士,“梁主事,你没受伤吧?”
梁德昌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这才发现衣服都烧穿了好几个洞,好在裤子还是完好的,身上还有几处烫伤:“回陛下,臣无大碍。”
萧彧已经看到了他的烧伤:“赶紧去看大夫。”
梁德昌却急得想哭:“不行,我东西都在里边呢。我好不容易才找来的,别都给我烧光了,我得去看看。”
好在火势很快就被控制了下来,梁德昌赶紧跑进屋去,发现这一炸,他的好多东西都炸没了,急得他眼泪都淌下来了。
萧彧也跟着进去了,屋里有一半被烧得黢黑,另一半没烧到的地方则摆满了架子,架子上放满了瓶瓶罐罐,有一些掉在地上,摔碎的罐子里装的东西东西五颜六色的,估计都是梁德昌收集的矿物质。
萧彧对跪在地上检查物品的梁德昌说:“梁主事,人没有大碍就已经是万幸了,赶紧去看大夫。要不跟我回府,让思归给你瞧瞧。”
梁德昌想将掉落的东西都收起来,却发现没有东西可装,很多东西都炸没了,只得作罢,抬手擦干眼泪:“谢陛下!”
萧彧将梁德昌带回府中,让思归给他治疗。
思归在府中有一个专门的药房,用来储存药材、熬制药物,正好有近日熬制好的烫伤药膏,便拿了给梁德昌用。
萧彧留了梁德昌在府中吃晚饭,吃饭的时候,萧彧问起了梁德昌:“今日梁主事做了什么试验?”
梁德昌说:“臣将硝石、硫磺与甘油同放在竹筒中,然后放在火上炙烤,它就炸开来了。”
萧彧一听,顿时扶额,这好像就是土炸|药的配方啊,他这是要炸自己吗?
萧彧说:“梁主事,你以后要做试验,自己得离得远一点,万一伤到自己如何是好?”
“离得远了,就看不到起变化的全过程了。”梁德昌完全没打算听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