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萧彧在朝会上提起了创办太学一事。
专为各地前来参加选拔考试的学子提供落脚之处,也给这些学子提供学习与交流的场所。
说白了,就是不能让前来投奔他的人寒了心, 得让他们感受到自己是真的重视人才。
王启问:“陛下, 太学选址于何处,是否将原来的府学改成太学?”
萧彧摆手:“不必, 府学依旧保留。将原来的陈府改为太学吧,那所宅子足够大,理当能容下数百上千的学子。”
陈家的宅子非常大, 比萧彧住的刺史府都要大。陈家被抄之后,萧彧原打算将宅子赐给王启, 因为王家接了一堆族人过来,需要大房子才能安置下来。
但王启没敢要, 他可不敢住得比萧彧的行宫还大。
那宅子就一直空着,如今正好派上用场。办太学的事就这么定了下来。
数日后,王启送了几篇稿子过来让萧彧过目, 并且请示是否需要起个名字。
萧彧说:“当然要起的, 王大人有什么建议?”
王启说:“臣草拟了几个名字,请陛下指示。”
萧彧看了一下, 不是太古板就是太文艺,他说:“都不太合适, 便叫《星火》罢,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王启说:“可是出自《尚书》的‘若火之燎原, 不可向迩’?臣以为不妥, 这后一句是犹可扑灭, 不太吉利。”
萧彧说:“对, 火是可以扑灭的, 但思想之火一旦蔓延开来,便会代代相承,影响深远。”
王启听到这里,便不再反驳:“臣遵旨。”
“好了,这稿子先放我这里,等我看完了,再与你讨论。”
第一期报纸,萧彧是非常重视的,因为要定一个基调。不能太纵容那些刻板保守甚至反动的观念存在,能改的就该,不能改的就删,反正他身边有的是能人,写几篇稿子还是不成问题的。
萧彧批完这些稿子花了两天时间。
王启拿到朱批改好的稿时,非常吃惊,他以为萧彧也就是过目而已,没想到他是亲自修改,甚至还亲自写了一篇文章。
改完之后,萧彧又同王启商议了一下排版的问题,报纸纸张肯定要跟纸坊特定,需得要大,才能够承载下如此多内容。
萧彧又说:“报刊文章将来的受众会非常广,建议用句读隔开,以免引起歧义。”
这点王启有点难以接受:“断句是每个读书人都必学的内容,我看就不必加了,印刷时也不方便。”
萧彧不以为然:“有何不便?烧制一套句读字模即可。报刊是新鲜事物,报刊加句读一样新鲜,刚开始人们可能不太适应,但时间一长,肯定都会很自然地接受下来。”
主要是萧彧看书就不太适应没有标点符号,奏折里也没有,有时候还得去猜对方的意思,毕竟没有标点有时候会引起歧义。
报纸有了句读,课本加句读就顺理成章了,对知识普及的速度将会大大加快,小孩子就不必浪费时间专门去学句读。
王启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下来。
萧彧这时候就觉出当皇帝的好出来了,说什么就是什么,下面的人反驳也没用。
不过权力一旦没有了约束,碰上个昏庸无能的昏君或者暴虐残忍的暴君时,灾难就来了,国家的命运全都掌握在皇帝手里,就跟抽彩票一般,老百姓太难了。所以还是得想办法约束一下君权才行。
裴凛之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他暂时还不能练兵,便去帮萧彧跑腿干点琐事。比如督工装修带戏台的茶楼,去青楼女子中挑选有才干的女子组建文艺团。
文艺团的排练还是交给了有丰富经验的向阳。
萧彧这人对感情非常迟钝,身边人对他的感情他都一律认为是尊敬或者喜爱,对自身的男性魅力严重缺乏自知之明,完全没有万人迷的自觉。
所以裴凛之很苦恼,一直都在警惕着各路情敌,好在萧彧位高权重,对他有爱慕之情的也不敢轻易表达。
萧彧迟钝,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若是他知道身边有那么多人爱慕他,想爬上他的床,倒会徒增他的烦恼。
萧彧没察觉到,裴凛之却不能纵容这事的发生,他一直想支走向阳,如今可算是找到理由了。
向阳哪怕是不乐意,他也没法拒绝,谁叫他之前就是干这个的。
《星火》创刊号发行的日子,正是茶楼一品香开业的日子。
一品香跟一鸣社有很大的不同,最显著的就是多了个戏台,里面有人弹琴唱曲儿,其次就是茶比较贵,同样的茶,在一鸣社卖三五文,到了一品香,那就得一二十文,最贵的还能卖到上百文一壶。
此外一品香的茶点也要丰富得多,花样也多。
说白了,一鸣社是给读书人提供读书与交流的场所,带公益性质的,一品香则是要赚钱的,更何况一品香还有小娘子弹琴唱曲儿呢,这可是高级享受。
如此一来,就将一鸣社和一品香的客人区分开来了,一鸣社还是留给真正有上进心的读书人,那些纨绔子弟都去一品香继续纨绔去。
读书人想去一品香体验一下与众不同的风格也未尝不可,多花个一二十文即可,只要你肯出钱。
对一鸣社的常客来说,一品香的开业对他们来说不算新闻,一鸣社正在售卖的《星火》报纸才是劲爆新闻。
这些读书人自幼读书,看的无一不是手抄本,所学的也就是那些经、史、子、集的册子,读书十几几十载,都是在反复钻研这些。
若偶能得到一本这以外的读本,不知有多难得,必定会囫囵先吞完,再反复咀嚼,誊抄,加以批注。
对读书人来说,看到有字的纸张都要仔细地看过并且珍惜,今日他们看到了什么?一种从未听说过的东西,说它是书并不合适,因为它只有一张,茶社掌柜说这叫“报纸”。
这种报纸不止一份,而是无数份,并且每一份都是一模一样的,这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哪位手抄者能有如此稳定的发挥!而且还抄了这么多份!
掌柜笑着解释,说是印刷出来的。也就是将刊载的内容雕刻出来,然后一张张重复印刷。
这个印刷术,对当下的读书人来说完全就是不可思议的存在,书本还能这样制作出来!
《星火》虽然只有一张,不过价格也极其亲民,只需一文便能买上一份,如此廉价,简直太令人惊喜。
尽管内容都是重复的,朋友之间可以互相借阅,但茶社的客人无不人手一份,有人还买了数份,要给家里的父兄们带一份。
《星火》创刊号只印刷了两千份,朝中官员人人免费发了一份,卖到市面上的仅有一千多份。
但是仅一天时间这报纸便卖了个干净,还有无数人来一鸣社询问有没有报纸卖,几乎将门槛都踏破了。
不得已,林海生只得着人去礼部询问什么时候再补货,得到答复后,便在门口挂上一个“今日报纸已售罄,欲购明日从速”的告示,这才将自己从即将晕厥的状态解救出来。
一夕之间,“看过报纸了吗?”几乎成了番禺人见面的第一句话。
《星火》报连夜加印,又印出了一千份,第二日还是早早就售光了。
《星火》如此火爆,萧彧也没料到,毕竟一鸣社的茶客数量最多也就几百人,他以为有个两千份也够用了,没想到完全抵挡不住人们的热情,看样子城中的读书人还挺不少。
如此多人看报,这可是个好现象,说明大家都爱学习啊。
几日后,王启在朝堂上汇报:“启奏陛下,《星火》创刊号前后已经印刷了五千份,业已售罄,是否还要再加印?”
萧彧说:“既如此受欢迎,那便再加印一万份吧,安排车马送往各郡县以及崖州与交州,各学塾都分发一份。”
闵翀则说:“陛下,臣以为可以再印几万份都不为过。”
“闵爱卿何出此言?”萧彧问。
闵翀说:“臣以为,《星火》在番禺如此受追捧,那么对整个安国读书人的效果应当也是一致的。若是能将它们送到安国的读书人手里,不知会有多少有识之士向往广州。陛下想要网罗人才,必将唾手可得。”
王启与孙非等人也表示赞同:“闵大人所言极是,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萧彧说:“既是这样,那便依闵爱卿所言,再印五万份吧。只是要辛苦纸坊与印坊了。”
闵翀提的这个非常重要,这等于就是意识形态的渗透,哪怕是报纸不卖钱,白送给安国的读书人,那也是他赚了,这报纸一是显示了他们的先进生产力,二是传播了他的统治理念与治理思想。
对读书人来说,一个拥有活字印刷的地方可不就是天堂般的存在了。
王启干劲十足,他决定再扩大印坊规模,多招工匠,多烧字模,多版同时印刷,既不耽误报纸印刷,也不耽误教材印刷。
《星火》创刊号发行一个月后,它终于出现在了建业的读书人手里。
一夕之间,《星火》便成了建业城中最为热门的话题,若是还有人没看过《星火》,那肯定是落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