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破案

萧彧觉得自己还是太嫩了点, 一个小小的粮仓失火案,就被搞得束手无策,最后还要闵翀来解决。

自己能力不足,可用的能人也太少, 以后要真治理一个国家, 可怎么办?

裴凛之会打仗,但打下的江山也需要治理。

闵翀再能干, 他也只是一个人, 不可能面面俱到。

思虑再三, 萧彧决定还是去啃王启这块硬骨头。小吏小官可以通过选拔考试来替换,但他们成长起来都需要时间,在这个真空阶段, 他还需要能镇得住场子的人来协助。

王启在广州官员中的人气声望似乎挺高,此人圆滑世故不假,但能力肯定也是有的,若是能为己所用,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他觉得上次王启的态度就有些软化。只是王启顾虑可能太多,他虽是太原王氏的旁支,但这个旁支在安国也是一个大族了, 若他投靠自己的消息传到建业,估计建业城内的王氏一族都会遭殃。

翌日是冬至, 城内街道竣工, 节日氛围空前浓厚。家家张灯结彩, 既为庆祝节日,又为庆祝街道竣工。

萧彧特意邀了王启一家上街游玩, 沿着番禺城的主街道溜达了一圈。

虽然没下车, 王启也能从马车上看到街上的情景, 心中十分惊讶,嘴上却说:“每一个新到任的官员,都想修个桥铺个路来彰显一下自己的能力,留下一点政绩。”

萧彧无所谓地笑笑:“那也比什么都不做强,不是吗?”

王启又说:“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这纳了全广州的税,最后花在番禺城内,对其他百姓是否公平?”

“我征的都是番禺城内的民夫,工具材料皆是自掏腰包,只吃了点官家粮仓的米,好像对广州百姓也没什么不公平吧。”萧彧说。

王启默默看着萧彧。

萧彧说:“对了,我打算自明年起,便取消人头税。田亩不论公私,一律统一赋税,每亩皆取二斗。”

崖州一年三熟,是以取三斗,广州一年两熟,是以取二斗。

如果不是要备战,也根本无需征这么多粮。待天下太平,便可减免赋税休养生息了。

王启斜眼看他:“你天下未定,就开始减税,这仗是不想打了?”

萧彧笑眯眯地说:“将土地重新丈量一下,那些减下去的赋税就都有了。”这些年地方豪强不知道侵吞隐瞒了多少土地,还有许多新垦的地,都没有计入课税范围。

王启摇头:“重新丈量你办不到。”

“为何?”

“地方瞒报谎报极其严重,小吏只报数据,你又不能亲去验看,如何确定他报的是真是假?”

萧彧说:“准备两套丈量班子,分别丈量,如若所报数目偏差太大,便要问责。”

王启说:“你又如何确保地方不与他们互相串通?”

“这就不劳王大人费心了。”萧彧继续微笑。

萧彧让车停下来,让吉海下去给王启的孩子买了些点心和玩具,给王夫人买了一只荷叶鸡,又给王启买了壶酒,算是送了冬至礼。

将人送回到家门口的时候,萧彧给了王启一卷纸:“这纸是我在崖州自产的,送给王大人的孩子练字用吧。”

王启打开一看,看着雪白的纸张,伸手捻了捻,确信不是绢布,难以置信地说:“这是殿下自己造的纸?”

纵使他出身世家,也未见过如此雪白细腻均匀的纸张,别说是给孩子用,就是他自己,也未必舍得用。

萧彧笑眯眯地说:“这纸也是我拿来换外汇的。将来还指着用它跟北方的蛮子们换马匹呢。”

王启头一回觉得,萧彧可能天真了些,但绝对不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他手头是有些依仗的。

萧彧说:“大人回家好好过节吧,我就不奉陪了。”

王启等夫人孩子先下了车,这才说:“粮仓失火的案子可是有眉目了?”

萧彧摇头:“尚未。王大人可要提点一下?”

王启说:“官粮麻袋编制方法与民间的不一样,殿下留心观察一下,兴许能发现一些端倪。”他说完便下去了。

萧彧听完,然后笑了起来:“谢王大人提点。”

孩子们拿着玩具飞奔进了院子,王夫人站在院门口等丈夫,及至马车离开,夫妻二人才进了院子。

王夫人说:“这陛下性情倒是极其仁善,我看是个礼贤下士之人。”

王启背过手:“仁善之人,如何在乱世立足?”

萧彧将从王启那儿得知的信息传达给闵翀和萧繇,两人便以此为线索,又通过与林鸿接触,开始筹划起来。

闵翀派人假扮北方粮商,来广州买粮,先是接触了林家,后来又找到了陈家,两相对比,决定还是买陈家的粮。

陈家正因为陈利的事顾虑重重,想要处理一批粮食,恰好这批粮食便是城北粮仓本来已经被烧掉的那批官粮。

正在交易的当儿,萧繇领兵过来,人赃俱获,并且从陈家粮仓里起出来八十余万斤官粮。

萧繇分别审讯了羁押多时的陈利和陈家家主,这两人事先没有通气,供词驴唇不对马嘴,漏洞百出。

萧繇连吓带骗,最后这两个人终于扛不住压力,承认是用陈家的旧粮换了官府的新米。

差不多同一时间,经过不懈努力,赖峰终于也从陈利的一名随从那儿找到了突破口。

那个家伙在赌场输光了钱之后,去勒索陈利的儿子,被赖峰逮了个正着,供出来两名守卫就是他杀的,而指使他杀人的便是陈利。

陈利以陈家发霉的米换取了官府的新米,为了不暴露其行踪,放火烧粮仓,杀了两名知情的守卫。假公济私、知法犯法、杀人偿命,数罪并罚,陈利被判处死刑。

陈家蔑视王法、贪污公粮,数额巨大,除没收赃粮外,还要罚没家产。

陈家族长当机立断,与陈利割席,说这八十余万斤粮食是陈利本人的,不是陈家的,陈利早已从族中分家。这粮食也是陈家代替陈利贩卖的,并且连房契田契都拿了出来。

就算这八十余万斤粮食是一年两季的产量,也意味着至少要将近两千亩地才能产出。

陈家也算干脆,断腕保全家,交出了两千亩地的田契。

萧彧看到田契的时候,叹息道:“陈家真有钱啊,两千亩地也仅是他们所有田产的五分之一。这还不包括铺子、房子。”他在白沙村开了几百亩地的荒,都觉得自己是大地主了,但是跟陈家比起来,真是太小菜一碟了。

裴凛之说:“两千亩地,根本就没有伤到筋骨。不过敲山震虎的效果倒是达到了。”

萧繇问:“皇兄,这地你打算如何办?两千亩呢,还都是连在一块儿的上田。”

萧彧说:“还是征集无田地者前来耕种吧。”

百姓种地,无论官私,都是交两斗米赋税,但失去了田地的佃农,便会多一重剥削,那便是来自地主的租子。

地主的租子通常要比赋税高得多,一般的地主要求佃农除去税赋之外,余者通常都是五五分,甚至还有八九分、七三分的。

也就是说,佃农通常都是在给地主干苦力,才能勉强糊口。

陈利的案子给了广州的大族们一个信号,新帝不是省油的灯,千万别往枪口上撞,只要给抓住把柄,不死也要脱一层皮。

一时间世家大族都安分了不少,连打架斗殴的治安事件都少了许多。

陈利的案子办理完,元旦早已过了,春天也到了。

一年之计在于春,所有人都开始忙碌起来。

萧彧忙着准备三月份的选拔考试,还预备在广州开设学塾;裴凛之忙着练兵,争取今年之内将交州拿下;闵翀则忙着统计崖州和广州境内的人口和土地。

虽然已经取消了人头税,但对人口数量和结构的掌握还是非常有必要的,人力是这个年代最大的生产力,军事实力也是靠人力的。

人口统计不对接直接的利害关系,倒是容易统计,可能只有某些世家大族蓄养的奴仆无法统计入内。

而土地统计却直接关系到赋税征收,世家大族通常都会蓄意隐瞒土地数量,就是为了少纳税。

所以萧彧才说要分两次丈量。一次由朝廷亲自派遣丈量班子,只丈量一村的田亩总数,一套是地方小吏组成的班子,分别丈量各家的田亩数量。

最后两边的数量最后一核对,如果数额相差过于严重,地方小吏就该撤换了。

丈量土地的人手是闵翀从军中挑选的,选拔考试还没开始,他们也是无人可用,只能用士卒。

开设学塾的办法依照崖州的旧法,统计学塾数量,官府出资修筑学塾,募集读书人当夫子。

这接二连三的政策一颁布下来,广州人也逐渐意识到,换了皇帝,还是有一些变化的。

萧彧还预备从崖州请一批木匠师傅来广州修筒车,改善灌溉与舂米条件。

出了正月,便陆续有外县的读书人来到番禺赶考。城内的青楼妓馆也愈发热闹起来,颇有点古代科举赶考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