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黑夜穿梭过街道,欢笑喜悦的少年少女带着一身火锅味涌出门,林斐冷得打个寒颤,自觉地系上扣子。
不想回傅施阅的信息,更不想回那家酒店,可是异国他乡,他无处可去。
看到追踪器之后情绪平复的很快,他的生活里已经接二连三发生那么多骇人听闻的事,以至于追踪器的出现是那么的合情合理。
就像是一颗树上突然长出一颗坏果子,他会惊讶,可是满树都是坏果子,只能说明这棵树从根上烂掉了,只能拔掉重来。
酒店门口保镖等候许久,捧着两个精致漂亮花篮,庆贺林斐夺得最佳辩手,他看也没看一眼,拿了房卡,径直刷卡上顶层的套房。
房内窗帘半掩,藏蓝的夜色亮着璀璨,木制茶几上罩着透明的玻璃罩,里面一盘盘可口可爱的甜点。
办公桌上笔记本泛着幽蓝的光,林斐扫一圈,没见到傅施阅人,正要转身出去,蓦然一阵暖意包裹,从背后整个人被抱住,淡淡的沐浴液味道干燥,傅施阅头发上水滴砸在他细腻的颈窝,无孔不入的占据呼吸。
“怎么穿这么单薄?”
温柔的嗓音从林斐头顶传来。
林斐纹丝不动,目不斜视,“我困了,想睡觉。”
傅施阅温热的呼吸凑到他耳边,“恭喜,你今天表现很精彩。”
搭在腰侧结实的手臂收紧,林斐撇过脸,才发现傅施阅没穿上衣,浴巾松松散散扎在紧窄的腰间,他视线掠过去,毫无情绪地说,“谢谢。”
傅施阅抬手将他的脸扭过来,眼底含笑,“和同学玩的开心吗?”
“开心。”林斐面无表情地回答,开心极了。
“要吃甜点再睡吗?”
“不要。”
“要不要去泡个澡?”
“不用。”
空气里安静几秒,傅施阅直勾勾看着林斐平静的脸,心口发酸,一种从未体会过的挫败感袭来,有一种预感告诉他,那个爱撒娇爱使坏的林斐一去不复返了,他机关算尽得到的只是仇恨和麻木组成的林斐。
这到底是为什么?
手机铃声打断令人窒息的气氛,林斐掏出来,一串陌生号码,他滑动想要挂断,傅施阅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接吧,号码是周勉妈妈的。”
林斐讶然,随手摁下接通键,周妈妈急促地声音从那边传来,“林斐,你见到周勉了吗?我给他打电话无人接听……”
“阿姨,你别着急,我刚才还见到周勉了。”林斐扯个谎,稳住周妈妈,“可能只是手机丢了,我一会去他房间找找他。”
周妈妈急的快哭了,“他每晚都会打电话给我报平安,今晚我等了好久没等到,给他打了好多个电话,全都没有人接,你快去看看他!”
“好,阿姨你等我给你回电话。”
林斐挂断手机,皱着眉,通讯录里翻出周勉的电话,正要打一个试试看,一只手越过肩膀,包住他削瘦干净的手,傅施阅嘴唇碰碰他的耳垂,低声道:“我带你去看他。”
两个小时之前。
空旷的地下停车场,傅施阅倚着车门,静静地看着手机,随着时间流逝,手机自动息屏,漆黑屏幕倒影出一双森冷阴沉的眼睛。
一阵脚步声在寂静的空间里来回飘荡,周勉跑到他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双手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舅舅……”
傅施阅单手握着手机,闲适地半抱起手臂瞧他,“怎么了?”
“我要和你谈谈林斐的事情。”周勉站直身体,袖子抹抹额头的汗。
傅施阅睨一眼没有收到回复的手机,慢慢偏过头,“林斐?”
周勉皱着眉,郑重其事地说,“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怎么回事,但他最近几天心情一直不太好,他是我最好的朋友,虽然你是我舅舅,但我绝对不会容忍你欺负他。”
傅施阅挑眉,幼稚可笑,“嗯,然后呢?”
周勉认认真真地盯他,略带警告:“虽然他看上去很软很好欺负,但只有我能欺负他,其他人谁敢欺负他,我和他拼命。”
傅施阅似笑非笑地说:“你的确很喜欢他。”
若是林斐见到他这个阴冷的表情,已经知道大事不好,但周勉始终是太嫩了,压根没接收到危险信号。
周勉羞耻地移开目光,语气埋怨,“你早都知道我喜欢他,打着帮我追他的旗号,结果你自己下手。”
傅施阅慢条斯理地纠正他,“我从来没有说过帮你追他。”
周勉有些不高兴,“兔子还知道不吃窝边草,你倒好……”
傅施阅冷漠制止他要说的话,“讲话之前看清自己的身份,衡量自己配不配。”
周勉像一点就着的炮仗,蓦然咬紧牙,“我比你强,你连我的好朋友都下得去手,林斐才几岁,你太过分了!”
傅施阅轻笑一声,不以为意。
这种傲慢鄙夷的态度再一次激怒周勉,他拳头捏的嘎嘣作响,“我和林斐的关系比林斐和你的更好,我们是五六年的朋友,你们才认识……”
傅施阅忍耐达到限额,解开领口紧绷的衬衫扣子,不疾不徐地道:“我来回答你的疑问,林斐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因为我给他看过你们家的投资账户,目前负债两千万,我有意为之,如果他敢离开我,我就让你们家倾家荡产。”
周勉怔愣一下,猛然一个大跨步,竭尽全力扑上来,“你个王八蛋!”
“砰”的一声巨响。
从最近的一辆车下来两个人高马大,衣冠楚楚的保镖,一左一右迅速地抓住周勉的两边手臂,整个人掼在旁边的柱子上。
周勉宁死不屈地挣扎着,声嘶力竭地骂道:“你敢威胁他,老子要和你拼了!”
傅施阅嗤笑一声,低头看着手机,单手敲下一行字。
[u5805]:你想吃什么甜点?我回酒店的路上带给你。
发完手机装进西装口袋,周勉的骂声不绝于耳,越骂越难听,他面不改色的走过去,周勉流了满脸的鲜红血液,那一下撞到墙上锋锐铁丝,脑袋划破一道血肉模糊的口子,鼻梁骨塌陷,此时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他妈的不是人!!”
傅施阅眼睛眯成一条危险的线,语气平缓,“你惹我生气了,我不喜欢你讲起林斐的亲密感,他不是你的人,你没资格讲这些话。”
“还有。”他顿一下,“我不干涉林斐交朋友,不代表我能容忍有觊觎之心的人也能成为他的朋友。”
周勉穷途末路,急火攻心,怒吼道:“我要杀了你!”
傅施阅盯着他这张惨不忍睹的脸,低声轻笑道:“这里有监控,凭你这句话,我打断你一条腿都算正当防卫。”
周勉目露震惊,定定看着他,像从来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此时此刻的酒店房间,傅施阅当着林斐的面解开浴巾,林斐下意识扫一眼,立即别过脸看窗外,傅施阅拉开衣柜取出一件睡袍,从善如流地系上腰带,“他袭击我时受了一点小伤,你别担心。”
酒店隔壁套房,周勉横在沙发上,头上缠着一圈白纱布,伤口做了简单处理,骨折的鼻梁乌青,瞪着一双无神的双眼,怎么看不止是小伤。
林斐瞬间炸毛,冲上去要看周勉的伤势,一只有力手横在腰里,将他拉进温暖的怀抱,傅施阅紧紧地抱着他,“别动,他没事。”
林斐用力掰着腰里的手臂,傅施阅死死的不松手,力量面前的绝对压制,他寸步难移,低声喝止,“你松手。”
周勉听到熟悉声音,木然的眼光挪过来,瞥见傅施阅深拥着林斐,乍然从沙发上一跃而起,抓起茶几上玻璃制的烟灰缸,厉声喊道:“你放开他!”
傅施阅睨一眼他手里的“武器”,低声问林斐,“他想袭击我,你看到了吗?”
林斐回过脸,像只凶狠的小兽一样瞪着他,“我想看看他的伤口。”
傅施阅抬起他的下颚,轻柔摩挲着他的脸颊,冷静的声音轻微的发颤,“你应该先心疼我,你不担心我会受伤吗?”
林斐一口咬住他虎口柔软的位置,重重地咬着,发泄积攒多日的情绪,傅施阅喘息一声,没有躲避,任由他像是要从身上撕下一块肉一般一样的咬。
直到浅浅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林斐松口,看一眼咬的血淋淋的位置,咬着牙挤出一行字,“你有病。”
“你松开手,我不碰他,叫个救护车给他。”林斐深深呼吸一口气道。
桎梏腰间的手臂松懈,两侧的腰被勒的酸痛,他看眼脸色惨白的周勉,心底深深叹息,掏出手机拨通救护车的电话。
傅施阅恢复平静无波的状态,走到冰箱前,取出一瓶威士忌,不痛不痒地浇在伤口上,进行简单的消毒。
林斐看到这套行云流水的操作,见怪不惊,亲自送沉默无语的周勉上了救护车,从护士手里要了一卷纱布,回到房间,一声不响的丢在茶几上。
他脱掉衣服,精疲力尽的躺进浴缸,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乱哄哄的脑子里只盘算三个词语。
驾照;机票;船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