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大约三十分钟之前。
就在季鸫和任渐默还在黑水湖里跟一群鱼人较劲儿的时候,莫天根和樊家姐弟三人刚刚跑过一段长长的洞穴隧道,来到一条华丽的螺旋阶梯前。
在搞清了这是一座立体迷宫之后,他们就已经不再纠结于为什么一个看似天然岩洞的出口,竟然会连通着一条螺旋楼梯这等匪夷所思的逻辑问题了。
楼梯分成四段,每一段都有一个圆形的平台,每一个平台上皆有另一条阶梯,通往某道不同的走廊。
若是用一个远程视角来看,他们三人现在身处的环境,颇得几分霍格沃茨城堡的意趣。
莫天根等人在迷宫里呆了好一阵了,对付这些岔道已经相当有经验。
他们“蹬蹬蹬”一口气爬上楼梯,在第一个平台处做好记号,然后步上了楼梯。
第一个平台的楼梯通往一条铺着红地毯的走廊,尽头是一个露天花园,布置成了华丽的婚礼现场,一对新人在上百宾客的簇拥中翩翩起舞。
此等和乐融融的景象,出现在这里,反而突兀得令人脊背发寒。
莫天根与樊家姐弟硬着头皮进了花园,在尽可能不惊动宾客的情况下,在里面绕了一圈,试图找到任何出口或是岔道。
然而并没有。
那只是一个花园而已。
就在三人停留的短短数分钟里,除了他们之外的一切,都在飞速地变化。
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植迅速经历了变形、落叶到枯萎的整个生命周期;丰盛的食物腐败变质,最后只剩一捧辨不出原形的灰黑渣滓……
宾客们身上华美的衣袍变得肮脏而残破,肉身迅速地衰老、萎缩,直到变成一具具只有一层皮裹在骨架上的干瘪木乃伊。
但即便如此,那些宾客们依然在走调的音乐声中翩翩起舞,直到它们发现了还保持着人类模样的莫天根与樊家姐弟。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婚礼现场变成了丧尸片的拍摄片场,三人在一群木乃伊的围追堵截中上蹿下跳、夺路狂奔,最后冲出花园大门,将沉重的门扉牢牢合上。
他们回到螺旋阶梯,爬上了第二层平台,再沿着一条陡峭的木制阶梯爬上了一条又黑又窄的走廊。
走廊尽头,是扇洞开的石门,通往一座拱顶的大空间。
或者更贴切的说,那是一个巨大的正圆形竖井。
整座竖井的面积目测足有百多平方米,纵深超过百米。
从莫天根、樊鹤眠和樊鹿鸣现在的高度朝下看,只能看到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同时感受到一股呼呼倒灌上来的穿堂风。
樊鹿鸣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有恐高的毛病,但瞅着前方似要噬人的深坑,却还是莫名的有些脚软。
竖井正中央是一块由四圈同心圆拼接而成的巨大浮板,大约占了竖井一半左右的面积,每一块圆板都由四条铁索像吊篮一样将它们悬挂在同一个高度。
从莫天根三人所在的位置,正好有一道木制吊桥,一直通到那块浮板上。
就在他们愣神的几秒功夫中,身后一阵“隆隆”闷响,待回头之时,他们进来时穿过的那扇石门竟然缓缓地自动合上了。
“日勒!”
莫天根回头,试图用蛮力抢救一下逐渐闭合的门板。
然而整座竖井的外墙缓缓地顺时针转动了起来,闭合的石门也移到了他们触不到的地方。
墙壁大理石制成的,打磨得十分光滑,除非他们是三只壁虎,不然想在这样的墙面上攀爬,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任务。
“行了。”
大根老师回头,无奈地一耸肩,“看样子,我们只能往前走了。”
于是三人走过摇摇晃晃的吊桥,来到了竖井中央被诸多铁索吊住的浮板上。
“我猜,这应该是个密室逃脱游戏。”
樊鹿鸣左右四顾,做了个猜测。
三人现在身处的悬空平台,距离竖井底部不知有多深,距离顶部却相对近得多。
他们只要抬起头,就能看到一个圆弧形的穹顶,上面绘满了精致的彩色壁画,还镶嵌着不同形状的各色宝石。
除此之外,浮板上唯一的东西,就是正中央一根一米高的立柱,立柱的正上方托着一只石盘,足有两个巴掌大,表面还雕刻着精致的纹饰。
莫天根和樊家姐弟凑近立柱,仔细研究雕刻于石盘上的纹理。
花纹是一棵藤蔓。
藤蔓盘曲缠绕成一个螺旋形,一共长了五朵花和十一片叶子,每一朵花上都镶嵌着一颗宝石——两颗是黄的,另外三颗则分别是红、蓝、绿三种颜色。
“你们看,这些叶子……”
樊鹿鸣用手指轻轻地摩挲着叶片上的凹槽,对同伴说道:
“我猜,是不是也要镶上什么宝石?”
莫天根和樊鹤眠对视一眼。
他们觉得弟弟说得很有道理。
现在三人被困在了这一个竖井之中,连自动弃权都不行,若是什么都不做,就只能眼睁睁地等着时间用完然后GAME OVER,或是有其他人找到“梵”结束任务。
如果想要离开这里,他们就必须凭着能够找到的线索,推测出破解关卡的方法。
若是樊鹿鸣的思路没错的话,立柱上的拼图机关,就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只是……缺失的宝石要从哪里来呢?
想到这里,三人一同抬起了头。
距离他们大约三层楼高的半弧状穹顶上,画了一圈的壁画,在一些关键部位还镶嵌着红黄蓝绿四色的宝石——大小和形状都跟他们在立柱的藤蔓花纹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所以,这是要我们把上面的宝石摘下来的意思?”
樊鹿鸣摸了摸下巴,凝眉沉思。
“只不过……”
他回头看了看脚下略有些晃悠的浮板,又想起刚才探头瞅了一眼的无边黑暗,心中十分忐忑:
“根据我看盗墓小说的经验,诸如此类机关陷阱,如果不小心放错的话,是会出大问题的……”
莫天根也有同感。
他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壁画上嵌着的亮闪闪的宝石,又低头研究起了石柱上的藤蔓图案。
琢磨了半分钟,依然毫无头绪,只能求助似地转头看向樊鹤眠:
“这忒么没头没尾的,谁知道这些宝石应该怎么放啊!”
樊鹤眠却没有理会他。
姑娘只是一直仰着脑袋,目光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天花所绘的壁画。
大根老师和弟弟顺着她的目光一同抬头。
以三人的艺术鉴赏水平,很难明确地说出那些壁画究竟应该算作哪个国家哪个年代的风格。
非要形容的话,莫天根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像世界史课本上印刷着的两河流域出土的羊皮卷上的画风,只是颜色比文物上的要鲜亮得多了。
“你们看。”
樊鹤眠伸出手,朝头顶两点钟的方向一指,“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不是一杆秤?”
莫天根和樊鹿鸣一同顺着她的指点看过去。
壁画绘的是一个集市的场景。
一个包着花头巾的女人手里举着一杆秤,秤杆左边的小托盘里放着三根羽毛,右边的则是一块蓝色的宝石。
大根老师摸了摸自己短短的毛茬儿:
“这是什么意思?三根羽毛的重量与一块蓝宝石相当?”
樊鹤眠用力地点了点头。
“还有那边!”
她回身指向另一个方向,“那两人手里也有羽毛和宝石。”
就如同女孩儿所言的那样,在一个角落里,画着一对正在以物易物的商人,他们其中一人手持两根羽毛,另一人则从牛皮袋里拿出一块黄水晶付账。
樊鹿鸣灵机一动,当即仰着脑袋,开始原地转圈圈。
“这里也有!”
很快的,他又找到了另外两处场景——分别是用四根羽毛交换一颗红宝石的小孩子,以及左右手各持一根羽毛与一颗绿翡翠的税务官。
“原来如此!”
莫天根也回过味来了。
“也就是说,如果以羽毛作为商品单位的话,四种颜色的宝石分别等价于一、二、三、四咯?”
“是的!”
樊鹤眠忽然一拍额头,然后扑过去抓住莫天根的袖子,忘形地摇晃了好几下:
“我怎么这么笨呢!”
说着,她朝脚边的立柱一指:
“这就是个给小学生玩的四乘四的数独游戏啊!”
樊鹿鸣听姐姐这么一说,立刻弯下腰,第二次认真地研究藤蔓上那些花与叶的位置。
“4×4”的数独游戏,可以算是最简单的入门级。
它由四行四列的方格阵列组成,并分割成四个两行两列的方格阵列。
破解时,玩家需要在十六个空格内填入1、2、3、4这四个不同的数字,每个数字使用四次,而且在每行、每列、每个2×2方阵必须且只能用一次,使每行、每列、每个2×2方阵数字之和相等。
五朵花与十一片叶,位置正好分为四排,每排也恰好对称。如果忽略下方花里胡哨的藤蔓,只看那些能够镶嵌宝石的凹槽,不就正好是一个标准的数独表格吗!
“一个四乘四的数独格子,最少需要有五个基础数字!”
樊鹤眠一边说着,一边在大脑里飞快的算着答案。
“五朵花上镶嵌着的宝石就相当于表格上的起始数字……”
她喃喃自语道:
“第一排是3,第二排是2,第三排是4,第四排是1和2……”
说着,樊鹤眠猛地一扭头,目光炯炯地盯着莫天根:
“大根,如果你变成巨人形态,应该伸手就能够得到天花板上的宝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