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意看了一眼继续补妆的未子，把墨镜摘下来，递给身后的保镖，不知低声说了句什么，保镖转身出去了。
他这才回头盯着温琳，不轻不重地拉开她的手腕，淡淡地笑：“刚刚你打她？我都没舍得碰她一根头发。你真有勇气。”
温琳早知道他心里对苏观音不一样，但也没听他这么直白地讲出来过——她气得咬牙，只红着眼睛冷笑：“我没有故意打她，今天是她先挑衅我的！难道她踩在我的头上，我还必须忍着么？意哥你不要被她迷惑了，她才不是什么清高出尘的白月光，心眼比我还多呢。”
“你不用告诉我，我对女艺人之间的私事没什么兴趣。”
“好，那不说她了。”温琳深吸一口气，“对不起嘛，意哥，你别生气，你看赵导那边怎么办啊？”
“怎么办，给苏观音和赵导道歉呗。以后安分点，我不想再因为这种事被叫到片场来。不然你也听见的，这部戏的女二号你可以不用拍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保证，以后不会出现这样的事了！”温琳说着眼珠一转，可怜兮兮地请求，“可是我的角色戏份真的好少，而且又不讨喜，意哥能不能让他们……”
陈意打断她的话，语气很不耐烦：“不愿意就别演了。另外，你回头也不用和范之宁拍戏，我不捧不听话的人。”
“意哥！这是什么意思嘛？”温琳一时惊得呆住，心中把话转了好几遍，才说，“你答应过我的，怎么可以说话不作数呀！而且、而且伯母最疼我了，也只爱喝我做的汤，要是知道你这么对我，她肯定会不高兴的。”
听她提起他的母亲，陈意松开了她的手腕，皱一皱眉，转头看着远处，特别无赖的语气：“你也答应过我，不招惹苏观音，你作数了？”
“苏观音、苏观音！她到底哪里好？意哥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不但利用你争取好资源，而且一点也不喜欢你，她喜欢的是许家那种温柔才子！人家两个人才有共同语言呢。”温琳忍无可忍，突然提高了嗓音。
本来四周的工作人员就在偷偷地注意这里，这一嗓子更是引得万众瞩目。
温琳隐约听到几个小演员幸灾乐祸，说什么“看来失宠了”的话，又听见不怀好意的窃笑，惹得她瞬间大怒，恶狠狠地朝那边瞪了一眼。
几人撇了撇嘴，立刻走开。
陈意的脸色比之前难看了些，双手不自觉握成拳，只一瞬间，很快又若无其事地把手插在裤袋里。
可能想到什么不愉快的回忆，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温琳见状，暗自冷笑了一声，面上还期期艾艾的：“意哥你生气归生气，不要不管我好不好？伯母回头想喝大竹汤，要是我不在，没人做给她喝，她会多难过啊！医生不是说要伯母保持心情愉快嘛？本来就有抑郁症，再要情绪低落，那就太容易犯病了。伯母老家的村子已经不在，哪里还找得到人会做这个呢。就算找到了，也未必像我这么尽心尽力的，也不一定伯母就喜欢。意哥你就看在——”
陈意看见保镖拿着东西回来了，便点点头，扬手止住她，没什么表情地丢下话：“那就等我妈想起你再说吧，这几天好自为之，算是给你个教训。”
“意哥！”温琳跺跺脚，也没奈何。
本来因为陷害苏观音的视频一事她已经跌落谷底，以后要是没有环宇捧她，根本不可能有爬起来那天。她就算再怒，还是不敢真跟陈意发脾气。
这边亭子里，未子正闭眼静等化妆师补妆，忽然额头一阵冰凉。她睁眼，从镜子里看见一只略显粗粝的手拿着冰淇淋贴在她额上。
“谁？”她回头发现是陈意，脸上浅淡的微笑瞬间隐没，并伸手一下将冰淇淋推开。
陈意很不高兴，抿了抿嘴唇，垂下阴郁深邃的双眼，看着她脸上笑意消失，还是又递过来：“给你买的。”
“我不要。”未子理也不理他，直接起来走了。
陈意一个人站在那儿，盯着未子走的方向，手里捏着一支快化掉的冰淇淋，看着怪尴尬可怜的。不过这尚且还能接受，反正被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虽然心里是有点烦躁。
陈意索性撕开包装纸，拿起来自己咬了一口。
刚往外走了没几步，未子就被从录音棚里出来的许家叫住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未子笑着问。
“冰袋。因为才从冰箱里拿出来，所以我用手帕包了一下，免得你冻伤。拿去吧——”许家小心翼翼地把冰袋按在她额头上，正要撒手，又问：“你一会儿拍戏不方便，要不要帮你找绷带缠一圈？”
“去你的！那还怎么拍。”未子自己按住冰袋，笑骂着打了一下他的手臂。
许家也笑嘻嘻的，开玩笑说：“拍医院戏嘛。”
摄影棚里的场务出来叫道：“观音，到你的戏了，准备一下。”
未子应声，笑着和许家做了个“拜拜”的手势。
然后许家没走，陈意骂了声“操”，扔了冰淇淋走了。
片场总有很多路人围观拍照，不过大多都是冲着男主角和苏观音去的，这两人正在演对手戏，隔得远，根本拍不清晰。
温琳今天一天都没有戏份，倒是就坐在外面的凳子上涂指甲。可惜路人认出她以后，必定要带上一句“就是陷害苏观音的那个”，气得她憋了一肚子火，又没地方撒。
要不是才道了歉，不想给导演留下更坏的印象，她早收工走人了。
现如今才知道之前被力捧的时候有多好：黑料有人出钱压下去，到什么拍摄地点都是以她为中心，工作人员都要讨好她，路上遇到的路人也都是粉丝……
现在一切都变了，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而把她逼到这种地步的，就是——温琳抬眼，怨毒地盯着一身民国装扮的苏观音。
晚上快到九点的时候，剧组终于收工，大家高高兴兴约着一起吃饭，说是副导请客。
未子和许家并排走在前面，经纪人、助理跟在后面不知聊什么，有说有笑的。
许家也开口问：“观音晚上有安排吗？”
未子歪头想了想，笑：“没有。怎么？”
“那一会儿吃完饭，咱们一起……”
他话还没说完，耳边就响起一道嚣张的少年声音：“嗤，谁有空跟你一起啊？”
未子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陈意靠在红色超跑上，见苏观音不理他，犹豫了一下，直接走过来抓她的手：“上车。”
未子目光冷冷的，手腕挣扎了一下，陈意没用力，一下就赶紧放开了。
“我没空理你。”
“你要干嘛？上车，我有事跟你讲。”陈意黑着脸，但是神情很正经。
未子偏头没有看他：“我们剧组聚餐，有事请改天。”
陈意的眼神在人群里扫了一圈，赵导不在，于是最后停在副导身上：“聚什么餐？”
副导在他明显带有警告和威胁意味的注视下，不自在地咳了两声，尴尬地笑起来：“那个，我想起我还得回酒店跟赵导沟通一下明天的分镜手稿图，明晚再聚餐吧，我先走了。呵呵，再见啊大家。”
副导经过陈意身边，忙低头打招呼：“陈总，我先走了。”
剧组的人见副导走了，心里门儿清，都推说自己也有事，不去了，往后散开了一圈，倒没立刻走。
温琳隐约听见旁边的两个女演员说：“我还以为是来接那一个的呢，看来果然过气了。”
“活该，看她还怎么狗仗人势。”
“嘘，别说了，你看她……气得脸都绿了，哈哈。”
未子本来转身也要走，但是听见身后的低声议论，才想起这是一件能打击温琳的事，可不能凭她个人好恶拒绝，一切以职责为重嘛。
她不好意思地跟许家笑了笑，坐进陈意车里。
陈意阴郁的眼里立刻生出隐秘的开心，临走前给了许家一记不屑的得意的眼神。
路上未子从车内后视镜看到陈意看了她好几次，像是想说什么，但忍住了。
值得庆幸的是，这次他并没有超速，看来劝他善良是有用的。
他们到了剧组附近挺有名的一家餐厅，靠窗的桌位，整个楼层摆了非常多植物，画面感极其清幽静谧。
未子点餐后不发一言，准备吃完就撤，不跟他废话。现在反正指望他不帮助温琳是不可能了，只能让他们关系差一点是一点。
以目前的形势看，温琳在演艺道路上远不如苏观音的发展势头，除了环宇自己的片子，没人肯用她。虽已接近绝境，但陈意这么吊着她，她肯定不会死心。
有什么办法，就算陈意不介意捧她，也捧不了呢？
未子思来想去，目光在无意掠过陈意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两个词：犯罪、坐牢。
“你跟那个唱歌的关系挺好的嘛。”陈意靠着椅子，双手交叉放在翘起来的大腿上，歪头紧盯未子的神情，但说话的语气还故作轻松。
未子看他一眼，继续埋头吃东西。
陈意盯着她吃，莫名其妙冷笑一声：“我觉得他唱得难听，准备换人。”
“主题曲都没录出来呢，小样都没有，你就知道了。”未子险些翻白眼。
陈意一脸“我不管”的懒散表情：“反正他唱的歌都难听，有什么区别。”
未子抬头，对上他明显压抑着情绪的冰冷眼神，顿一顿，无所谓地失笑：“那你要换人跟公司和导演说，跟我说什么。”
“万一你舍不得，影响了拍戏状态，我不是亏死了。”
“那你把我也换了吧。”未子吃够了，将擦手的帕子扔在桌上，打算走人。
陈意露出那种“我就知道你是这么想的”的眼神，冷笑着说：“别急着走，我还有好话要告诉你。你那位许大才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嘛，上学的时候就偷过同学的东西，大学毕业一年多没有工作，全靠女朋友养着，结果刚一签经纪公司，立刻就甩了女朋友，还对外宣称从没谈过恋爱。现在有点名气了，更加厉害，背地里三个女人呢，其中一个都五十多岁了，他告诉你了吗？”
未子惊讶地呆了一呆，片刻后难以置信：“陈意，你查人家户口啊？有意思吗？”
“有意思！”陈意面无表情，继续说，“他就是看你年轻长得好看，又天真好骗，跟你捆绑还可以炒热度才对你好，而且你——”
陈意说到这里，顿一顿，眼神黯了一点，但表情还是那么嚣张：“而且你是不可能和环宇解约的，你是环宇要力捧的新人，他搭上你，以后不愁没有好资源。”
未子被气笑了，心里讨厌他到了极点：“什么叫我不可能和环宇解约？解约的申请表你已经签过了，我也已经和新的经纪公司谈好了违约金。”
陈意冷笑：“我签的不同意。”
“你签的同意！”未子咬牙纠正他，那天她看得很清楚。
陈意别过脸去，镇定地告诉她：“我后来又去人事，在‘同意’前面加了一个‘不’。”
“哗。”
未子端起水杯从陈意头上浇下去，重重把杯子搁在桌上，怒道：“你神经病。”
四周隔得挺远的客人纷纷转头，向他投去异样的目光。
水温不太烫，只是以前没被水泼过，不太习惯，他觉得有点难堪，不过还能忍。
未子转身就走。
陈意闭了闭眼，用左手手背一擦脸上的水，也急忙站起来，抓住未子的手腕，态度很强硬；“我神经病也没有用，环宇不让你走。”
未子看见他眼底奇怪的痛色，忽然已经明白了。但是她还是推开了陈意的手。
他这次抓得比较用力，掌心里粗糙的厚茧从她手腕上滑下去，硌得极不舒服。
“请不要动手动脚。”未子临走前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未子上车。
陈意：唱歌的，快看老子得意的小眼神。
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