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生而不同

睡的早的棠星,根本也忘了自己还有宵夜这回事。

也错过了自己的螺蛳粉被孟耀东侮/辱的现场,更不可能看到孟耀东为此,对孟云舟多了一丝警惕。

一个可以在厨房弄出这么臭东西的,那下一回做什么就不知道了。

这也是第一次,孟耀东蹦出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想法。

他开始思考是不是棠星的回来,导致孟云舟的心理出现了一定的问题?

孟耀东难得和颜悦色地跟孟云舟说话:“云舟啊,棠星回来是不是让你有危机感啊?但是你放心,只要你好好听我的安排,爸爸说过不会亏待你的。”

“其实,”孟云舟看着他开了口。

但他这两个字倒忽然提醒了孟耀东什么,他声音沉了沉:“虽说我们不是亲生的父子,但是我相信养恩才是更深刻的,这么多年,我辛苦把你培养得这么好,我也相信你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对吧?”

对,或是不对。

孟云舟只觉得无力,因为这些话,从拿到亲子鉴定结果之后,孟耀东就在或明或暗地说,不厌其烦地说。

本就不太亲和的父子关系,让孟云舟的某根弦紧紧地绷了起来,好像随时都会断掉。

孟云舟沉默半晌,也只是向他解释现在厨房的事故:“我买的是螺蛳粉,大概跟臭豆腐原理一样,闻着臭,吃着香。”

孟耀东也不打算多说了,跟他说:“这次手上的项目做完,你就可以休息一阵子了。”

孟云舟表情平淡:“嗯。”

孟耀东上楼休息之后,孟云舟一个人站在厨房里,温暖的光线却仿佛和他格格不入,他一动不动地僵着,不知道在思考什么。

他再次动起来,轻声上楼,棠星房里的灯关着,孟云舟在门口矗立片刻,还是推开了门。

黑暗的房间里,孟云舟站在门口,他这个角度,借着月光,可以看到大床上的人睡得乱七八糟的姿势,棠星手脚并用地抱着被子,脸被挡了大半,只露出眉眼来。

一脸无害。

孟云舟极少烦躁的内心,又奇异地恢复了安宁。

他走过去,挨着床边坐了下来,他伸出手已经快要碰到棠星的肩膀,房间里温度适宜,棠星睡觉只着了个背心,皮肤细腻,眉眼较之平时更加柔软安静。

孟云舟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他其实……羡慕棠星。

还是没舍得把人叫醒,但是厨房的螺蛳粉还在,孟云舟重新把棠星的房门关上,再次下楼。

他没有拉椅子,就这么站在厨房里,拿了双筷子,开始尝试从未听说过的螺蛳粉。

粉质滑嫩又有嚼劲,吃起来的味道里不但没有臭味,反而入口鲜香。

汤汁香浓,这种口感让孟云舟觉得丰富。

他就这么一人一筷,把给棠星的宵夜解决干净,吃完之后,才不由想起来,现在时间已经快十二点,这意味着他需要找点事情做,消消食之后才能睡觉。

已经连续大半个月,他每天睡眠不超过五个小时了。

不知道几点睡着的,再醒来的时候,孟云舟睁开眼就下了床。

家里有两个固定阿姨,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打扫,人手忙不过来的时候会请几个临时工来。

孟云舟穿了一身运动装下来,准备出门跑步。

厨房里已经传来了食物香味,他走下楼,却看到拐角处另一个阿姨正在和棠星的那只狗大眼瞪小眼。

这只狗从刚刚开始就频频探头出狗窝,似乎有什么令它紧张的事情,阿姨思考着它应该是早上需要去外面上个厕所的意思。

她虽然明白问题是这,但她无论怎么诱哄这只狗,喊它的名字多少遍,它也不肯走出来,反而越发的惊慌失措。

阿姨也十分的无措,她没读过几年书,就是靠手脚麻利干活细致才能找到给有钱人家当阿姨的工作。

她回忆着昨天棠星少爷对这个狗的称呼,再看着狗脖子上一个银色牌子上的“Sun”字样,阿姨诱哄开口:“孙啊,走,我带你出去上厕所。”

狗子巍然不动,反而眼神里多了些警惕。

看着面前的女人,好像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狗贩子。

阿姨继续:“孙……笋?”好像还是不太对?

孟云舟走了过来。

狗子毫不犹豫地从狗窝里蹿出来跑到了他的身后。

孟云舟让阿姨去忙别的:“我去带它上厕所好了。”

孟云舟身子蹲了下来,认真看了下它脖子上的银牌,孟云舟神情微敛:“Sun?”

狗子看了他好一会儿,似乎才意识到这个名好像跟自己有点关系,然后轻轻应了一声:“汪?”

孟云舟给它系上了狗链,牵着它出门,到了新的环境,Sun总有些小心翼翼,孟云舟带它遛了好半天,它才找到一个比较喜欢的地方,飞快地去解决自己的问题。

回到孟云舟身边的时候,偶遇了小区里其他出来遛狗的业主,于是两只狗,一大一小,对望了一眼之后,Sun猛地用前爪扒着孟云舟的腰,把狗头埋在他背后,害怕不已。

前方有狗,主人我怕。

孟云舟:“……”

对面小狗的主人,本来看到这么大只犬心里咯噔了一下,结果看到这反应之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孟云舟蹲下来,拍了拍Sun的狗头,有些奇怪:“人家那么小一只,你怕什么?”

Sun大概也知道不好意思,心虚地摇了摇自己的尾巴。

这个问题暂时还没有答案,好在后面没有再和别人家的狗碰上,Sun的狗步渐渐舒缓惬意了起来。

孟云舟把它带回家,又给它倒了些狗粮,才去吃饭,吃完饭还要回公司,下午还得去趟学校。

明明在同一个家里,却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棠星这一觉睡得满足,走在学校去教室的路上,都觉得身心顺畅。

没事的时候,四个人就约着打游戏,毕澜言他们也会变着法带他去吃点好吃的,美其名曰“长见识”。

第一周课结束,棠星觉得自己也差不多适应了。

周末不用上课,也不用早起,而且棠星前两日网上下单了不少东西,这两天应该就到货了。

哦对,家里还有两箱螺蛳粉,至少有五种口味。

管家伯伯的办事效率真的大赞。

棠星起床之后,就收到了两个快递,他非常大款地买了网红拉面,刚好今天家里没人,他打算煮来试试。

这才陡然意识到自己是个很富有的人。

棠星把煮饭阿姨赶了出来,自己在里面煮面。

孟云舟今天难得在白天回来了,一进屋就察觉到发生了些状况。

阿姨看到棠星在厨房,就有些慌,生怕棠星把厨房炸掉了害她失去工作,孟云舟回来才让她松了口气。

虽然两个孩子是同样大,但孟云舟明显让人有安全感一点。

孟云舟听完阿姨说的,安抚了几句,走进了厨房里,他一进去,棠星还以为阿姨又来烦了,头也不回道:“放心吧,我之前一直自己住,太复杂的大餐做不了,煮个面还是个小意思。”

孟云舟的声音传来:“泡面?”

棠星见是他,乐了:“对啊对啊,我棠星牌泡面可是一绝。”

孟云舟看了眼锅里,除了面,棠星还加了火腿肉片和青菜,看起来还真的不错。

棠星大大方方道:“你去外面等着,我煮得量大,分你一点尝尝。”

孟云舟也没跟他客气,去了餐厅坐着。

棠星给孟云舟的一碗面,他自己的是……用盆盛的。

大概是过于鲜明的差距,棠星也觉得有些不妥,因此说:“你要是不够,我再分一些给你。”

孟云舟已经拿起了筷子,他从外面回来,西装革履地低头吃面……这画面忽然让棠星乐了。

孟云舟看他一眼,眼里好奇他在笑什么。

“没什么,”棠星摇摇头说:“好吃吗?”

孟云舟点头:“味道不错。”

棠星闻言又大方地分了一些面给他。

吃完饭,孟云舟就上楼去了,棠星看着他上楼,好像觉得哪里有点奇怪。

他刚才好像在孟云舟身上闻到了医院特有的那种味道,而且这人今天话更加少了,难道他生病了?

棠星犹豫着要不要上楼关心一下的时候,毕澜言来了。

毕少爷因为在家里玩游戏而被父母唠叨了,所以转移阵地来了棠星家,两人玩了一会儿游戏,毕少爷觉得饿了,想吃饭。

棠星思考道:“那我去喊做饭的阿姨,随便给你弄点。”

“等会儿,”毕澜言忽然想到什么,“你以前一个人住,总不可能不会做饭吧?”

不等棠星开口,毕澜言自己又改了主意:“还是叫阿姨吧,我不是什么东西都吃的……”

这话激起了棠星的逆反心理,他转身往厨房里走:“等我几分钟,我给你煮个面。”

毕少爷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一听到“面”字就觉得棠星在敷衍他,“做人不能这么抠门啊,”他这么批评棠星。

等棠星端了一碗面出来之后,他决定先屈尊降贵试一下再说,吃了之后,真心夸了棠星几句。

毕澜言:“我以前也吃过泡面啊,很多口味的,怎么都没你煮的好吃?”

棠星得意道:“泡面的灵魂就是一定要煮,还可以自由加料,而且加多少水,什么时候放面,煮多久,都可能是加分或者减分项,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

看着棠星的那小得意劲儿,毕少爷觉得格外欠揍,不过这个味道真的还可以,他吃了几口,用筷子扒拉碗里的面,打开手机照相机,拍了张照片甩到了群里。

成飞:【……言言,你刚回家零用钱又用完了?】这吃的也太清水寡淡了。

魏廉:【刚回来几天又离家出走了?毕少爷不是我说,你的频率越来越高了啊?我有点慌……】

毕澜言满脸黑线,愤怒地戳着手机屏幕:【想什么呢,这是棠星给我做的午餐,怎么样?】

哦,棠星做的呀,那就不奇怪了。

铁公鸡请客就应该是这个水准的。

魏廉:【哦。】

毕澜言:【你哦什么哦?我是想说味道非常好,魏少爷你怎么能那么肤浅呢,虽然它只是一碗面,但它绝对是泡面里的NO.1,不要带有色眼光好吗?】

棠星洗完了手从厨房里出来,看了眼手机,不由看了毕澜言一眼。

之前戴着有色眼镜瞧不起面的也不知道是谁?

不过他看到“离家出走”四个字,不由还是震撼了下。

棠星在餐桌另一头坐下来,对着毕澜言欲言又止。

毕澜言本来吃的挺开心的,见状不由低头扒拉了两下面碗,没看到类似于奇奇怪怪的东西,于是问棠星:“你不会菜没洗就扔进来了吧?”

棠星翻了个白眼:“请不要质疑我的厨师底线好吗?”

毕澜言放下心来继续吃:“那你干嘛这个眼神看我?”

棠星转了转眼珠子,看着毕澜言吃得挺香的,才说:“我看魏廉的意思,你经常离家出走啊?为什么啊?”

毕澜言表情都没有变一下,仿佛这个事情再正常不过:“能为什么啊?小时候被逼着练琴烦了、或者在学校上完课在家还要一对一家教,又或者也不需要什么理由,家里没人我一个人待着,我也喜欢往外面跑,不愿意待家里。”

棠星内心震惊了一下,眼睛瞪得大大的,毕澜言擦了擦手,把擦完手的纸巾揉成一团随手扔了过来,砸在棠星脸上:“不要这样看我。”

棠星也没生气,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当真觉得,去掉表面的光鲜,富二代的生活并不如外人想象的那么无忧无虑。

大学刚报到,宿舍友谊还没有四分五裂的时候,夜间的聊天里,棠星当时感受到的只有同龄男孩子的轻松和好奇。

大部分这个年纪的男孩女孩们,对于未来还漫无目的或者简单规划时,富二代们其实大多都一脚踏进了家庭给他们的路。

棠星目光里的同情散去,态度怜爱:“够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