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木材熏蒸的一晚上,大约因为木屑压得够实,并没有出现明火的现象。

用木材水分含水率测定仪测试,发现果然干燥了几个系数,效果非常的明显。

“目前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们现在只注意每天定时观察,将数据记录下来。”

杨易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至少目前感觉比想象中要简单和顺利一些。

现在就耐心的等待结果,他能做的也只到这里了。

“神使,您放心,我一定会紧紧盯着的。”

明的表情非常的严肃认真,眼底泛着淡淡的青。

他昨晚非常的紧张,生怕出什么事,一晚上没睡都在盯着,恨不得把眼珠子黏在这里。

“你不需要每时每刻都盯着,要安排合理的休息时间。”

“神使,我不累!”

杨易摇了摇头:“以后会同时干燥很多木材,你没办法所有的都一直盯着,也不可能派这么多人手。现在就要学会如何保证在一定时间内,它们按照自己的想法走,而不是总想着遇事应急。”

明眨了眨眼,试图理解杨易的话。

“别紧盯着一个猎物,你要看的是整片森林。”黑猎出声。

明恍然大悟:“神使,酋长,我明白了!”

杨易:“……”

这么辛苦的说了那么长一段话,竟然还不如人家短短一个比喻?

杨易觉得自己得好好锻炼表达能力了。

离开木材干燥地的时候,杨易给明留下了两个发条式闹钟,方便他定时去观察。

之前杨易也给过每个队伍两块或者更多的机械表,一般是给队长以及文书,方便他们更加合理的安排。

从木材干燥地到陶器制作地路途并不算遥远,不过黑猎依然心甘情愿的充当交通工具,否则依照杨易的速度,就变成遥远了。

不过这次杨易并不是被黑猎背着,而是让人就用金丝楠木木板以及安全绳制作了一个背椅。

这样一来,不仅避免了杨易贴身的尴尬,也能让黑猎可以释放出双手,应对一些突发情况。

野外没有真正安全的地方,看起来风平浪静,无时无刻都需要小心。

“你在想什么?”杨易敏锐感觉到黑猎正陷入苦恼之中,整个人非常的沉默。

急行军的时候,大家虽然都不怎么说话,所有感观都放在对四周的警惕上,可和黑猎现在还是有差别的。

哪怕是背对着背,杨易还是明显察觉到了黑猎的异样情绪,这大约是共生契约的作用。

“我在思考以后如果没有了钟表,该怎么知道准确的时间?”

他们从前只是知道大概的时间,比如早上中午晚上等,没有如此确切过,能精确到一瞬。

“这个问题是可以解决的,只是没有一直携带的钟表方便。”

杨易并不太担心这一点,他有很多关于如何制作钟表的书籍。

复杂的不好造,圭表和漏刻并不算难,尤其在他们有钟表的情况下,还会变得更加简单。

圭表是利用影子,阴天的时候会不太好用。漏刻则是利用水滴,也就不受晴雨天的影响了。

黑猎这才放下心来,没有之前那么心事重重。

“我很高兴看到你愿意思考这些。”

“这是应该的,不是吗?”黑猎理所当然道,“你说过做任何事都要未雨绸缪。”

他是酋长,担负这上千人的信任。

他要考虑的不只是现在,还有未来,不想要看到部落因为‘失去’而丧失了活力,也不想因为担心‘失去’,而不去以拥有现在的便捷。

他要做的就是平衡,既能利用现在所拥有的建设部落,又不会让大家过度的依赖。

这也是他和杨易一起让所有人坚信,这是神送来的暂时让他们度过难关礼物的原因。

总有一天,神会让它们消失。

唯有是神,大家才愿意相信和接受这一点,因为没有人可以对抗神。

否则因为难以承受曾经的便利,而会产生各种各样负面的情绪,这对于一个部落来说非常的危险。

黑猎从黑石酋长哪里明白,人心对于一个部落非常的重要,不比拥有强大的武力弱。

“道理确实是这样,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

杨易是佩服的,因为他就没法做到。

说是一回事,做的时候常常会是另外一回事,他的行动力非常的差。

尤其他家境不错,一辈子什么都不干也不愁吃喝,更是把他给养懒了,没有很多人所拥有的理想和抱负。

也就是到了这里,实在是没法子了,这才不得不动起来。

“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

杨易心底一紧,深深叹了一口气,能够懒惰其实也表明了日子还算过得去啊。

黑猎还有其他星火部落里的所有成员,他们行动力非常强,拖延症什么的完全不存在他们的身上。

如果他们无事可做了,反而会开始惶恐,担心自己被淘汰。

这种淘汰是直接感受死亡,而不是只是在臆想中的饿死。

在杨易从前的生活地方,活得不太好确实存在,但是不会存在活不下去的可能。往极端的说,路边垃圾桶的剩饭剩菜都够养活很多人了。

生存艰难,让这些人充满了更多的力量。

一行人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就来到了陶器制作地。

大老远就看到烟在远处飘起,这群人已经开始了进行了烧陶。

陶器组的人利用了望塔也很早的发现了他们,还举起了显眼的红旗挥舞着。

黑猎一行人走近,负责陶器组的灰手里还沾着泥土就走了过来迎接,乐呵呵的笑着,根本看不出之前颓废衰败的样子。

灰的年纪在部落里已经算很大了,和焦差不多。

他是一名老战士,实力普普通通,年纪大了战斗力还不如普通人。

被驱赶之后,他一路跟随大家伙千里迢迢的赶往黑森林。

他没有受到重伤,可因为一路颠簸身体也变得不太好,后来慢慢养才逐渐好转。

原本他以为自己是个拖累,每天勤勤恳恳的做事,心底又放弃挣扎的等待死亡,直到杨易教授他们制作陶器,他发现他除了打猎还可以在这上面找到自己能做的事!

灰一下子变得精神起来,整个人也看起来没有之前那样老态龙钟,好像年轻了好几岁,整个人容光焕发。

事实上他的年纪在地球上,还是个身体力壮的中年人,何况还有战士体格打底。

不过是看不到自己价值,自我否定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导致身体的衰败而已。

这样的人还有很多,几乎所有被遗弃者都和之前发生了很大改变。

黑猎握拳轻轻捶过去:“看来今天我们会等来好消息。”

灰想要回礼,看到自己的手中途又放了下来,眼神和语气难掩心中的激动:

“神使,酋长,新的一批陶器刚刚烧制出来了!比我们之前做的要结实得多,而且更加的漂亮、光滑,还泛着漂亮的黑色呢!”

黑猎和杨易听到这话,也都来了兴趣,也不废话直接去查看。

之前这边尝试烧制陶器,看是否适合的时候,杨易就知道这里的黏土质量要比部落附近的更好。

不过因为彼此消息不好传递,更多的情况也就不了解了。

当杨易看到灰近炫耀式的拿出烧制好的瓶装陶器,直接惊呆了。

黑陶!这是黑陶!

它的颜色黑如漆,表面非常的光滑,和瓷器非常的相近,捧在手里甚至能看到人的倒影。

样子深沉充满了质感,它不像是日常的器具,更像是一个艺术品。

“你们是怎么制作出来的?”

杨易简直佩服极了,这才多久竟然就能制作出了黑陶!

黑陶在地球上是新石器时期出现的,是非常优秀的陶种,被誉为“土与火的艺术,力与美的结晶”。

如今黑陶还被一些手艺高超的人制作成了工艺品,非常的漂亮有格调。

黑陶的形成是在烧制过程中,利用渗炭工艺制作而成,并对坯土有着很高的要求。

土质要细腻、无沙、黏性度强,而且富含多种矿物元素,这样烧制中能产生纯黑均匀质感。

眼前的黑陶仔细一看,其实还有不少瑕疵,却已经是跳跃性的进步了。

杨易原本只想着,陶器组目前的任务只要能满足日常需求就行,这样也可以拿出去交换了。

没有想到,这些人已经远远超过了他的期望。

“这里的黏土更好,几乎不用怎么淘洗,就可以用拉坯机将泥坯拉得更薄更均匀。可是太薄了,我又担心不够坚固容易碎,而且也不够光滑,就找了一块石头不停的压,就制成了它。”

杨易微微皱眉:“这样也不能烧成黑色的啊,应该还有渗炭的程序。”

灰一脸不解,听不懂什么是渗炭技术。

“你们是不是在后期的时候,从窑顶加水了?”

“对,对!神使果然是神使,什么都知道。”

灰说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其实这是因为有一次我们没有掌控好火候和时间,就想着一点点将火熄灭,没想到误打误撞最后拿出来是这么漂亮的黑色陶器。其实第一次做得并不好,现在您拿的这个已经是第八批了。”

灰是个敢于尝试的人,他觉得这种黑色实在是太漂亮了,想要制成它。

于是仔细研究到底哪一步会导致这样的结果,该怎么改善才可以制作得更好。

第二次烧制的时候,就明显比第一次要更加成功。

运用新办法烧制出来的陶器会更加的漂亮,一次一次实践,一次次的总结经验改进技术,才有了现在的成果。

灰并不知道这是因为木炭熄灭产生浓烟,熏制了陶器,完成了渗炭过程,而使得陶器成了自然黑色。

他只是单纯的从偶然中触碰到了关键,又在探索和实践中找到了改进的办法。

后世能享有璀璨的文明,都是这些前人一点点用自己的智慧探索和实践的结果。

“你是个非常优秀又努力的人,神会赐予你祝福。”

杨易将手伸出来,灰激动的矮下身体跪在他的面前。

杨易原本并不想要接受这种跪拜,作为一个现代人难以习惯。

可黑猎说他代表的是神,这是大家想要表达自己的虔诚,他才尝试接受。

事实表明,这些人就吃这一套。

杨易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大忽悠了。

手放在灰的头顶,哼了一首有祝福含义的中文歌,仪式就算完成。

不过杨易更喜欢实际性的奖励,他给的依然是户外多功能军刀,其他人也没有拉下,肯定他们的付出。

大家拿到非常的激动,他们虽远离部落,却早就得到消息,知道这是荣耀的象征!

“这里距离窑太近了,会不会太熏了?”

杨易看着一群人在棚子里拉着泥坯,身边不远处就是窑,现场有一股浓重的烟味,空气有些浑浊。

“神使,我们就喜欢守在这里,看着火就觉得高兴。而且还比较暖和,手指更加灵敏,才能轮制出更好的坯。”

灰不以为然道,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离开这里,全都躺在窑的附近,还有温热的水随时提供。

不担心寒冷,不忧愁食物,每天做的事又那么的轻松,从前真是想都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日子。

他们边干活还能闲散的聊天,说的最多的就是,希望一直能这样下去。

有时候,他们甚至觉得自己太悠闲了。对比其他组,总觉得自己占了很大便宜。

为了让自己安心,更是为了不会被轻易替代,大家都绞尽脑汁想要将陶器烧制得更好。

不仅实用还要美观,这样才能在交易中换到更多的东西。

哪怕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原始人,对美也是有追求的。

杨易不赞同的摇头:“这里的空气不好,时间长了会影响身体。等天气暖一点,还是尽量远离。”

灰见杨易说得认真,内心虽然依然无所谓,也依然应下并将要实行。

现在大家用的拉坯机是用大木头切割成一个圆盘,圆盘下面凿洞装入木棍作为立轴,立轴下端埋在土里,上面制作有枢纽,方便圆盘旋转。

拉坯的时候,拨动圆轮让它平稳地施转,利用圆盘的旋转力,用双手将坯泥拉成所需的形状。

他们制作的拉坯机和地球上的没有太大不同,只是这需要人力转动,地球上现在的基本上都是电动的。

有了拉坯机比之前慢慢用泥条捏制要速度均匀得多,烧制出的陶器也就更加漂亮,厚度均匀细致也不容易被烧坏。

拉泥坯的一共有三十个人,大部分都是最早被遗弃的老弱。

陶器组组建的时候,他们主动申请过来制作陶器。

在外面总是比不在部落里安全和舒适,一旦发生什么事,部落里的人根本赶不过来营救。

他们依然义无反顾的来了,因为他们明白陶器的重要性,想要为部落做些什么,不想成为被照顾的废人。

这些人制作的速度并不算快,不过他们非常的细心和有耐心。

他们学习的时间都不长,却都做得有模有样。

杨易去看正在阴干的陶胚,技艺明显有了提高,和杨易在地球上看到的差不多水平,所以这才能制作出黑陶这样的精品。

“你们竟然自己制作了鼓风机。”

杨易走到窑的附近,就看到有一个人正在用泥制的鼓风机增加火力。

想要烧出高品质的瓷器,温度是非常关键的,温度足够的时候还能烧出瓷。

杨易给陶器组的物资之一就是手摇鼓风机,当时想着一切刚开始,也就没叮嘱他们自己也要思考该怎么制作。

没想到,他们很自觉的制作出来了。

灰笑得灿烂,露出一口被磨平的牙齿:

“我们觉得鼓风机结构好像也不是很复杂,而且还有各个部位的图纸,我们就试着用泥捏出相似的形状,又让伐木运输队的人帮忙找到坚硬的木头制成板子。没想到,真的就做成了!”

杨易朝着他翘起了大拇指:“你们真是太厉害了。”

灰被表扬也非常的高兴:“我们现在还在考虑该怎么改改,可以让两个人一起转动。就像伐木拉锯子一样,两个人一起效果会更好!”

“你们会成功的。”杨易肯定道。

现在陶器组只建造了三口窑,一个比一个大,这都是在一步步慢慢摸索出经验,觉得可以开始大批量烧造,才继续将窑加大。

“如果这次烧制成功,我们就可以多建造一些窑,这种窑一次能烧制上千个陶碗。”灰略带激动的说道。

灰之前也曾是个旁听生,学的也不错。现在还带领着陶器组的人一起学习,所有人的现在都会数数和做一些简单的加减法了。

“成功率是多少?”

“这一次我觉得一千个里破损数字不会超过两个手掌。”灰非常的自信。

不仅杨易,黑猎也很是惊叹:“这么高?”

灰腰杆都比之前更挺拔了,很是得意:

“这次开窑,可以让部落里每个人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碗!而且是黑色的,独一无二的!”

这应该是每个星火部落成员的期盼了,他们现在的食物很多都需要用碗盛,没有足够的碗就成了麻烦。

要么几个人一起抢,要么就得排队等着。

他们部落的食物这么好吃,这简直是太折磨人了。

所以大家听到这个消息都非常的高兴,这将会对部落的生活带来很大的改变。

“以后我们还可以烧制其他陶器,方便大家平时使用,只不过我们现在遇到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黑猎一听就明白:“烧火的柴火不够?”

“是的,依照我们现在制作陶胚的速度,完全可以同时烧造三口以上的窑,可这么一来柴火就不够了。”

伐木运输队的木头是用来建造房屋的,他们陶器组有专门的砍伐小分队,只分派了五个人。

“我会派更多的人过来,不仅仅是砍伐木材的人,还有拉坯、保卫的人。”黑猎道。

杨易看了黑猎一眼:“你这是要大干一场啊。”

这么多的陶器,明显不仅仅为了交换生活所需了。

“交易可以换回很多东西,包括人口。”

杨易了然,这是要购买奴隶啊。

不少部落里已经有了奴隶,多是战争掠夺的,这些奴隶并不被当成人。

在一些荤素不忌的部落,还把他们当做了储备粮。

这无疑是增加人口的最快办法,杨易虽感不适,却也没有说些什么。

这个世界和从前是不同的,他能做的是让那些奴隶活得和普通人一样。

“西大陆商队有这样漂亮的陶器吗?”

“没有。”黑猎说完,又摇头:“准确说,他给我们展现的没有。他是个狡猾的人,并没有将真正的好东西同我们交换。”

“那你怎么知道他会有更好的东西?”

“他曾经想要收买我,拿出了更好的陶器和美酒。”黑猎起初还有些愤愤不平,随即又有些得意。

“不过那些陶器比起我们的黑陶差远了!我猜想他们最好的陶器,应该也不会比我们的好到哪里去。”

杨易对此也很有信心,至少他们的黑陶不会差到哪里去。

黑陶在现在的地球上依然可以成为艺术品,并不会被瓷器的光辉所替代,它拥有自己特殊的美。

按照他对西大陆的情况,可以推断出他们生活比较富足,而且已经拥有了特权阶级,那么对于自己所用的物品也就有着比普通人更高的要求。

他们的黑陶完全可以满足这一点!

一旦交易建立起来,他们东大陆的人也可以从西大陆那边获取更多的东西。

杨易空间里的东西很多,却没有牲畜。

西大陆的人已经驯服了马,很可能也驯服了其他家畜。

当然现在还没有进行交易,一切不过是猜想,并不急着实现,他们的技艺也还需要提高。

自从杨易得知西大陆用一个粗制的陶器可以交换非常多的毛皮时,就觉得一阵心绞痛。

那种陶器非常的粗糙,比他自己用手捏的好不到哪里去,不过是弄了点花纹罢了。

依照他们现在的工艺,即便和西大陆商队无法达成交易,和东大陆部落达成交易还是很容易了,他们可以比西大陆商队价格厚道得多。

“如果是这样,这里的保护非常的重要。”

黑猎:“我会下令所有人,不能透露陶器组的消息,并会加派人手。这里的防御,也要重新规划。”

杨易点了点头:“最重要的是保护这里的人。”

黑陶的制作需要技术,这些人能够这么迅速的掌握方法,也有他提供资料、以及巧合的原因,并没有那么容易实现。

只要人还在,怎么都好说。

“神使,你就放心吧,只要有人敢来,我就把他的脑浆都给砸出来!”

一个爽朗又熟悉的声音穿透每个人的耳膜,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茸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