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蓬眉头一挑, 道:“你不会蠢到想要介入他们的战斗吧?”
黎风没有回答,他剑尖直指天空, 淡黄色的人道之气从大地各处, 悄悄朝着他这里涌来。
“就算你聚集人道之气也做不到。”飞蓬淡然道。
“我没打算介入。”黎风道,“我只是想,能不能为善后出一份力。”
善后?飞蓬疑惑。
这时候, 不周山传来一阵数千里之外都能清楚听见的巨响,附近的生灵活生生被震死。
飞蓬瞪着不周山,目眦欲裂:“怎、怎么可能!”
不周山从中断开了!
支撑天地的不周山断裂了!
不周山轰然倒下,天空中出现了一个窟窿,天河之水倾斜而下。天崩地裂, 仿若末日。
黎风想起他从未忘记的那一幕,天空突然被黑雾笼罩, 身边熟悉的面庞变得扭曲狰狞, 原本普通的动植物顷刻变异,人类前一秒还在普通的活着,下一秒就进入末日。
每一次,每一次, 每一次,人类总是这么无可奈何的突兀的迎来末日。
人道之气继续朝着黎风聚拢。
黎风看到,钟鼓已经现身,施法试图将水困在不周山周围。
他也知道闯祸了。
水神共工在操控水流, 火神祝融试图将水烘干,其他神灵人仙都在疏散周围生灵。
战争戛然而止, 所有种族都面临灭顶天灾——天被捅了个窟窿,不仅仅是下界的生灵会遭殃,神族也将没了根基。
毕竟神族也是植根于这一片大地。即使他们现在高高在上,但没了这片大地灵气滋养,他们也不过是无根浮萍。
黎风继续积攒人道之气,然而湛卢剑的轰鸣声越来越大,好似不堪重负,马上就要破碎似的。
这时候,一个身材魁梧,容貌俊秀的男人骑着神兽来到黎风身边,将身边佩剑朝着黎风扔了过去。
那把剑碰到黎风手中湛卢的时候,没有被湛卢弹开,而是合为一体。
黎风手中并非真正的湛卢,湛卢也不能出现在这个时代,它并是未来的人道之剑。
而魁梧大汉扔过来的,是这个时代的,与人族始祖同名的人道之剑,轩辕。
轩辕到了黎风手中,成为了湛卢的载体。轩辕代表过去,湛卢代表未来,人族万万年兴衰起伏仿佛被这两把剑承载其中,从各个时空,人道之气蜂拥而至。
“虽然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我想你需要这个。”在人族口中早已经死去多年,但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人族始祖姬轩辕摸了摸鼻子,道,“没来晚吧?”
“愣在那里干什么?快来帮把手!”黎风云淡风轻的表情崩裂。
“哦哦。”姬轩辕立刻走上前,和黎风一起握住了剑柄,“哎哟喂,这个压力太大了吧?!”
“你们在干什么?”飞蓬问道。
“试试看能不能弄个结界把水罩住。你也别待在这里什么都不干啊,快去帮忙!天外妖魔跑进来了怎么办!”黎风怒吼道。
“哦哦。”飞蓬的反应和姬轩辕如出一辙。他摸了摸鼻子,腾云去不周山附近帮忙维持秩序。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把结界弄好。”姬轩辕道。
“你还有心思说话,说明压力还不是很大。”黎风道。
“你不也在说话。”姬轩辕道。
两人大眼瞪小眼,然后同时闭嘴。
……
天破了一个窟窿,打作一团的各族瞬间不敢再打下去了。
弱小的生灵逃跑,稍稍强大一点修行者和妖兽帮助弱小的生灵逃跑,更强大一点的修行者和妖兽、神族则疯狂涌向不周山附近,思索怎么把天补上。
伏羲带领一部分神族去了天外,守着窟窿不让域外妖魔流进来,另一部分神族则跟着飞蓬驻守神魔之井,以免魔族趁机入侵;女娲带领修行者和部分跟随她的妖族采集五彩石补天,另一部分修行者和人界的首领一起疏散群众,整治河道,肃清趁机作乱的妖魔。
原本不周山上空涌入的天河之水应该直接冲击人界,人间界四处洪水蔓延。但淡黄色的人道之气稀释了洪水,将洪水均匀的散播在大地每一个角落,特别是人际荒芜的地方。虽然洪水总量没减少,但人间没有立刻迎来灾难,河流也没有立刻冲破河道,让人们有足够的时间撤离和疏通河道。
倒是一些干旱沙漠地区的生灵还有点高兴。他们一辈子没见过这么大的雨。
时间已经过去十天十夜,但女娲熔炼五彩石,需要七七四十九天,黎风和姬轩辕的神魂之力已经无法再支撑他们作为人道之气的中转。
“喂。”姬轩辕道,“撤手。”
“呵。”黎风。
姬轩辕无奈:“我说黎风啊,别犟好吗?你本来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乖,松手,听祖宗的话。”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你不是我祖宗。”黎风道,“别以为你是黄帝你就可以自称别人的祖宗了。”
姬轩辕道:“松手,我活了这么多年,亲朋好友全部死了,我也该去陪伴他们了。”
黎风道:“你的身体还在镇压巫炤,神魂虽然成神,但实力并不强。就算你献祭自己,又能支撑到什么时候?而且巫炤神魂还没有沉睡,你信不信你这边刚死,他立刻就出来搞风搞雨?现在人间大乱,小心雪上加霜。而且你是如今人族气运载体,你活着,待天上的窟窿补上之后,人族恢复才会更快。”
姬轩辕:“我……”
他话刚起个头,耳边响起一阵铃声。他神魂离体化作的半神之躯,立刻软弱不利,头晕恶心,战栗不已,双手也不由自主松开了剑柄,摔在了地上。
“广成子道长把落魂钟传给你了?”姬轩辕趴在地上干呕,“他知道你把落魂钟这么厉害的法宝系脚上吗?”
黎风丢了一个不可言喻的眼神给姬轩辕,一只手握剑,一只手掐诀,嘴中念念有词,身形一摇一晃,好似虚影一般。
“住手!”姬轩辕想阻止,黎风一跺脚,系在脚踝的落魂钟再次响起,姬轩辕立扑。
“徒弟!不……”广成子掐指一算,得知黎风有危险,急匆匆腾云驾雾赶来。
黎风再次跺脚,落魂钟响起的同时,袖口番天印也同时飞出,砸广成子的背上。力度虽然不大,但被自家镇洞之宝砸背的广成子也立扑,正好扑在姬轩辕身边。
“广成子道长啊,你怎么把番天印也给小风了。”姬轩辕抱怨。
广成子被打岔气了,还没缓过来,没回答。
黎风排除了干扰,完成了法诀,原本神树枝丫构成的身体崩散,他的神魂第一次无遮掩的展现在这个世界。
姬轩辕和广成子努力抬头,想要把这个损友/孽徒的神棍模样看清楚。
黎风长得不算太俊秀,只能说是让看起来觉得很顺眼。年岁也不大,也就是及冠的模样。只有那一双眼睛,仿佛穿越了千百年,露出一丝沧桑。
“这个世界和你没关系,你救不救与你何干?”广成子终于缓过气来,大吼道,“孽徒!住手!”
“抱歉啊,师父,我这个人,大概得了救世强迫症。”黎风道,“我最看不惯世界莫名其妙被毁灭这件事了。轩辕,你的剑没法还给你了。”
说完,他的神魂化作一缕青烟,进入人道之剑中。人道之剑变成一道神光,飞遁而去。落魂钟、番天印、扫霞衣等法宝落在了广成子面前。
“孽徒!!!!”广成子目眦欲裂,声嘶力竭。
姬轩辕低下头,拳头狠狠的砸了一下地面。
……
女娲施咒,道德天尊控火,两人正守在炉子旁,突然心有所感,抬头一看,一道神光飞入炉中,炉中火光四溢。
“师叔祖,我并非此世之人,此功德可否记于师父名下?就说广成子之徒协助补天?”一道声音传入两人耳中。话音刚落,炉子炸裂开来,一团五彩流光漂浮在炸毁的炉子上。
五彩石已然熔炼完毕。
“唉。”道德天尊轻轻一叹,一挥浮尘,五彩流光飘到女娲手中,“娘娘,请吧。”
女娲神色黯然,沉默的飞上天空。
刹那间,不周山上的黑黝黝的洞口被五彩流光填满,五彩流光不断变化,最后化成了一片碧蓝,和乌云散去的天空融为一体。
当蓝天出现的时候,一道宏大声音在所有生灵脑海中回荡,广成子之徒以身作引、以轩辕剑聚集人道之气为燃料,协助女娲补天成功,当记大功德。
正在指挥龙族疏导洪水的钟鼓猛地愣住,恍若石化;
以琴音引导亡灵的太子长琴勾断琴弦,泪水砸落琴面;
刚协助天地剿灭域外妖魔归来的元始天尊闭上双眼,幽幽一叹;
阐教众人统统面色灰暗,嘴里骂骂咧咧不停,也不知道是在骂谁……
……
道德天尊依照黎风的愿望,没有提及他的姓名,只说是广成子之徒。
人间本来有被黎风救助过的人,知晓他的名讳和那不伦不类极其不走心的道号,但补天之后,所有见过他、知道他的人,都忘记了他的名字和相貌,只记得一位拜师于广成子的小道长,德被苍生。
久而久之,虽然那小道长的事没被人忘记,但没有姓名,很难被人记住,倒是广成子的名声,更加响亮了。
……
转眼间,天地风云变换,沧海桑田,天帝砍断建木带领众神归隐神界,天地轮转需要新的天庭主持,封神榜出世,以王朝气运为赌注,神仙们开启了波澜壮阔的大斗法,也开启了这人世间最后的大法力者行走世间的“盛世”。
此后,修行者不显于世间,零散修行门派亦隐藏于仙山中,上古的传说渐渐被人忘却。人族真正大兴的时刻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