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穆愿心朝小师叔看去,小师叔点了点头,表示他没有撒谎。

他们三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秦府闹鬼,怎么哪里都不闹就闹了他们住着的屋子,又趁着他们出去捉鬼的功夫,进屋里就杀了弓金良一个人?

秦老爷的意图实在太明显。

如今的狡辩简直像是在把他们当傻子哄。

秦三百看不下去就要上前理论,宴梦川将他拦在了身后,冲着他摇了摇头。

没有证据,说不通的。

“那倒是我们误会秦老爷了。”穆愿心笑了笑,道,“即是如此,我们也应当帮忙,若是我们解决不了,我就写信给我娘,让我娘也来查查,保证解决此事。”

秦老爷讪讪笑笑,嘴上道:“言重了,有仙君在,此事定然是会解决好的。”

言下之意是秦家还不至于落魄到需要别的家族插手的地步。

宴梦川听着他们的对话,在心中暗中思付。

连娘亲都搬出来了,师妹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不过这话有些过了,这里毕竟是秦家,发生的事也是秦家的家事,她是穆家的人,就这样明晃晃说要插手秦家事恐怕会落下话柄。

秦三百不会计较,可不代表其他秦家人不会。

宴梦川叹了口气,站出来替小师妹兜底:“驱鬼我们倒是可以帮忙,烦请秦老爷将线索讲清楚。”

秦老爷叹了一口气,道:“那厉鬼叫做翠娘,原本是府里的丫鬟……”

大致是说这翠娘与一书生私定终生,后来那书生将她的钱财尽数卷走跑了,她就自尽在井里,最后便成了鬼煞,在秦府作祟。

“怎么只有一只,另外一只呢?”穆愿心问。

穆愿心还惦记着之前伤害到小师叔的不明身影,能够重伤小师叔,不可能是一个投了水的女鬼能做到的。

“怎么会有两只呢?”秦老爷大惊,他这会像是真的害怕了,整个都在发抖,“我听闻最近醒了一个魔头,会不会是……”

“你想说是楚阑舟?”宴梦川想起来之前在隆宁坡听见的名字,“可她不是在苄城吗?”

“小仙君怕是还不知道最近发生的消息。”秦老爷道,“最近章家,张家,莲家接连受袭,就连穆家都传出了被袭击的消息……”

秦老爷压低声音,整张脸都沉在了夜色里,看起来恐怖又阴森:“那魔头,早就出来了啊!”

穆愿心在其中听到了自己家族的名字,倒吸了一口冷气。

楚阑舟最近听自己的名字听多了,如今都觉得有些习惯,反倒是系统在脑海里喋喋不休。

【奶奶滴,敢泼老子的脏水。】系统骂了半天,却没听到宿主回应,它疑惑的问宿主。

【你不生气吗?】

“……都是正常的。”楚阑舟敛眸,淡然道。

当年楚家世代忠烈尚且不能保全名声,自己一个魔头,自然也不能。

更何况,虱子多了不怕痒,她早就是个作恶多端的魔头,也不太在乎多几条罪名。

“你们的课业,都学到哪里去了?”一道声音传来,分不清喜怒。

宴梦川却听得一个哆嗦立即站好,他那两个师弟师妹也一样,迅速列队。

“用符箓检测过没有?是鬼气还是煞气分不清楚?”宴君安嘴角带笑,笑得十分清丽惑人。

可下面三个抱团瑟瑟发抖的小弟子却知道,宴君安这是生气了。

惹师叔生气的后果他们先前体会过一次,差点留下了心魔,如今不想再体验,连忙齐声道歉。

宴君安似乎对他们道歉的态度还算满意,又转头看向秦老爷:“听风就是雨,自己没有一点判断力。”

秦老爷没想到宴君安训斥弟子还会连着自己一起骂,心想宴仙君当真如传闻一般,不徇私,不偏帮。

只不过这也有些过于公正了吧,怎么倒好像他们骂楚阑舟是骂错了一般。

楚阑舟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头,自然天下人皆能骂得,天下人皆能杀得。

他想归想,面上自不会抚了仙君的面子,便道:“是老夫不讲究了,仙君们不是要验什么东西?且让老夫先去准备准备。”

竟是找借口遁了。

楚阑舟暗叹宴君安杀伤力惊人,心情倒是松快了不少。

她心情好,提点了还在抓耳挠腮的弟子们几句:“府里的厉鬼只有一只。”

她想了想,又把腰间的葫芦递给了宴梦川:“若是秦府有荷花池,可以去那里看看。”

宴梦川捏着葫芦,眼睛却是在观察着宴君安的表情。

小师叔布置课业的时候最讨厌有人偷奸耍滑,是以宴梦川三人得了提示也不敢走,都只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下命令。

宴君安看着他们犹犹豫豫的样子,皱了皱眉,疑惑道:“怎么还不去?”

三个小弟子得了指令,呼啦一下散了个干净。

……

楚阑舟依在门边,目送他们以及他们身后跟着的蹑手蹑脚地岁首走远,这才笑着开口道:

“你的师侄们怕是要在那里耽误上不少时间,你就不担心?”

宴君安完全没有刚才训斥别人时的凌厉模样,而是垂着眸,颇为规矩的坐在椅子上,听到楚阑舟问自己,轻轻的摇了摇头。

楚阑舟原以为他是胸有成竹,不屑于去看。

不过等她把视线移到宴君安的脸上时,却发现他的唇角正往上勾起,笑得有些夸张,看上去颇为惊悚。

不过宴君安很快就发觉她的视线,又连忙把扬起的唇角放了下来。

竟是在偷笑。

楚阑舟:……

楚阑舟忽然暴起,咬破指尖,动作极快地在宴君安的脸上刻划了一道阵法。

她原是想把阵法点在他的额头上,奈何动作太过急躁,最后一笔没有收住,硬是顺着眼角划到了脸颊。

宴君安表情有些迷惘,却乖乖仰着脸,等她接着画。

他一派淡定,反倒显得刚才害怕他挣扎所以急匆匆刻划阵法的楚阑舟有些憨。

楚阑舟等了又等,依旧没等到阵法生效。

楚阑舟的鲜血从他的脸颊滑落到嘴角,就像是楚阑舟亲手刻下的黥面一般。美人脸上顶着狰狞的花纹,不显恐怖,反而将美人衬托得越发楚楚可怜,魅惑诱人。

楚阑舟不得不相信,眼前的宴君安就是本尊,不是被夺舍或者被下了幻阵。

可宴君安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

楚阑舟冥思苦想依旧想不出来所以然。

虽然世道无常,她也与从前相比变了许多,但曾经的宴君安分明是个何等高贵伟岸的君子。

可如今……

楚阑舟想不到可以形容的词,正微微出神,然后就看到宴君安趁她不注意,探出了点舌尖。

悄悄舔了一口唇边的血。

像小狗。

楚阑舟脑海里冒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形容词。

宴君安的父亲是长天门宴家的家主,母亲是妙华轩穆家的圣女,单论家世,这世间无人可以望其项背。

若有人说宴君安像小狗,肯定会被嘲笑到怀疑人生。

但楚阑舟却觉得像。

看着她的时候湿漉漉的眼神简直和向主人讨欢的小狗一模一样。

楚阑舟想了想,如今宴家还是仙门第一大家,穆家也还在上五家,甚至因为宴君安的身份更加显赫。

他到底受了什么委屈才会产生如此巨大的变化?

楚阑舟张开口想问,又闭上了嘴。

宴君安向来骄傲,自己若贸然开口岂不是在折辱他,等她查清真相偷偷帮他解决了麻烦就是。

“阑舟。”宴君安轻轻叫了她一声,楚阑舟回过神,就看到他盯着一张乱七八糟的脸看着她,表情里带着些委屈和恳求。

楚阑舟现在大概能猜到宴君安想要干什么,立即道:“洗掉。”

之前的剖心就已经把自己的师侄骇得魂不守舍,若是回来再看到自己崇敬的小师叔脸上顶着乱七八糟的血痕岂不是得当场飞升。

宴君安乖乖点头,看着她又眨了眨眼睛。

楚阑舟羞恨至极:“不许舔。”

宴君安看了看她的手指。

楚阑舟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一点殷红舌尖。想起了不久前吸吮自己舌尖时的温软触感。

仿佛指尖都烫了一下。

她猛然将手背到身后,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耳根却悄悄红了。

宴君安仍旧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的将她的羞怯看在眼里。

楚阑舟一把盖住他的脸,色厉内荏:

“手指也不行。”

……

宴梦川一行人顺着楚阑舟给的线索一路找去,果然发现了一座荷花池。

不过这荷花池的位置实在偏僻,府里的小厮丫鬟们又对此地讳莫如深,宴梦川他们废了好大功夫才找到。

这也让他们确定,这荷花池里必有古怪。

眼下正值夏日,池子里的荷花开得十分繁茂,倒是个别具异趣的风景。

一个女子穿着府里丫鬟的头饰站在荷花池中央的石桥上,似是正在赏荷花。

宴梦川示意自己先去探路,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女人的身边。

“公子,你有没有听过一首诗。”

“什么诗?”

“满目荷花千万顷,红碧相杂敷清流……”女人垂头看着荷花池,道。

宴梦川看着满池的荷花,觉得倒是很符合如今的景色 。

那女人咯咯笑了两声,又道:“……孙武已斩吴宫女,琉璃池上佳人头。”

这首诗的后半句描述的氛围有些吓人了,宴梦川不明白女人的意思,尚且有些困惑,却见女人越笑越癫狂,然后冲着她抬起脸。

女人的脸竟是早已腐烂了,正用黑洞洞的眼眶与他对视。

“啊……!”宴梦川被吓得僵在原地一时失声,却被穆愿心一把推开。

下一秒金属清脆地碰撞声响起,厉鬼的一只利爪与穆愿心握着的剑撞在一起,相互摩擦,发出嘎吱嘎吱难听的声音。

另一只利爪则是捅进了穆愿心的腹部。

有一滴鲜血落在了宴梦川的脸上,温热的感受传导进他的皮肤,宴梦川这才察觉地上的那些原来都是穆愿心的血。

秦三百惨叫一声,疯了似的就要不管不顾往桥上冲。

宴梦川一把将他拦住。

穆愿心被厉鬼伤了腹部,却依旧苦苦支撑着,冲着身后的师兄师弟喊:“快去找小师叔和庵主。”

女人咯咯笑着,嘴里不停喊着佳人头,佳人头,伸手却是真的要去取穆愿心的首级。

师妹身上还带着伤,躲避女人攻击躲避得很是狼狈,如果自己真的抛下师妹回去。师妹绝对撑不到自己赶回来的时候。

宴梦川没动,他看着女人和师妹,从腰间取出一只葫芦,慢慢抠开了封印。

作者有话要说:宴君安脑内小剧场(不是)

宴君安入宫记(一)

宴家有一子,年芳不知道几百,正是入宫的好年纪。少男含情,恰逢君家外出游猎,遂与君家剖心阐明情意。

君家大悦,留牌子,封宴君安为答应。

宴贵人夜袭君家寝殿,妄图引诱君家,宴答应巧用计策,让宴贵人目睹自己与君家欢好场景,宴贵人大惊,知难而退。

岁贵人擅扮可怜惹君家怜惜,宴答应模仿之,君家圣心大悦,遂应允宴答应进寝殿侍寝。

答应宴君安将何去何从,请听下回分解。

注:满目荷花千万顷,红碧相杂敷清流。孙武已斩吴宫女,琉璃池上佳人头。

——五代·李璟《游后湖赏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