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梦川想了半天,还是决定去找小师叔道歉。
先前事情发生的太急,他来不及细思,竟然对小师叔撒了谎。
如今冷静下来,宴梦川就有些后悔了,小师叔那样的人物,做事自有考量,他理应相信小师叔才对。
更何况,那庵主虽然刚照面就抢了自己的铃铛,还逼着自己去当慈安庵的姑子,相处下来却诚然是个古道热肠好人。
小师叔也定然会喜欢她的。
宴梦川怀着忐忑的心情绕去了秦老爷给宴君安准备的房间。
知晓宴君安喜静,秦老爷特意给他安排了最西边的屋子。
宴梦川在外头请了好几遍也不见小师叔回应,他只得垂头丧气的走回去,走着走着走出了神,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早就走过了头,竟一路走到了最东边。
东边的就是小叫花和楚阑舟的屋子了,宴梦川回过神来刚要往回走,却发现小叫花的屋子竟然亮着灯。
小叫花子还发着烧,莫不是庵主还在帮忙照看着。
宴梦川暗怪自己大意,竟然没有察觉到如此重要的事情,小叫花是他们一起遇见决定带走的,如今怎能让庵主一个人给小叫花守夜?
他连忙走上前想敲门同庵主商量轮流守夜的事,手放在门口时却停了下来。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寻常的声音。
宴梦川如今已是筑基,开了七窍,五感都要比常人敏锐许多。
屋子里的水声伴随着轻轻的喘息声一齐传入宴梦川的耳畔,一声一声,万般旖旎。
宴梦川吓得后退数步,脸颊登得一下就红了起来。
他虽然没有做过那事,但他毕竟也是世家子弟,还不至于不明白这声音意味这什么。
可这是小叫花的屋子啊!她看上去还没有十二岁!
宴梦川思绪烦乱,杂七杂八的想了一堆,小叫花太小又发着烧,里头的人应当是庵主,可庵主不是尼姑吗?
他又尝试把自己想象的画面带入楚阑舟的脸,生生把自己吓得打了一个寒颤。
庵主虽然是要侍奉佛堂的姑子,但是人家想怎么修行是人家的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可这又是小叫花的屋子.......
宴梦川实在好奇极了,目光又落在了一旁的窗户上.....
贸然推门打搅好事,从窗子里偷看不是君子所为。
他纠结许久,又忽然想到庵主毕竟得了癔症,若是正在发病有人趁人之危,岂不是不妙。
思及此,宴梦川终于下了决定,用手指戳开窗户纸,悄悄往里头望去。
只看一眼,他面上的红晕就褪得一干二净,吓得当场就要叫出声来。
房里的竟然是他的小师叔。
整个房间到处都是血,小师叔也浑身是血,或者说那些血就是从小师叔身上流出来的,因为他看到小师叔的胸口上有一道极深的伤痕,汩汩血流从他的伤口中流出滴落到地上,他方才听到的水流声竟然是这样来的!
更令他惊骇的却不是此事,而是.......
平日里衣不染尘的小师叔浑身是血地跪在地上,正仰着头,舔吮着庵主的指尖。
这分明是极为旖旎的动作,小师叔的目光却极干净诚挚,不像是在取悦,倒像是在侍奉着自己的神明。
而庵主身着素衣,头戴白色的羃离,浑身上下都没有沾染上半点血迹,此时此刻,却真的像是一位高高在上的神明。
宴梦川看这场景看得头皮发麻,手指下意识就要往腰间的配剑摸去。
他想冲上前去质问庵主到底对小师叔做了什么。
却看见小师叔却忽然转头,直直看向了自己。
小师叔的眼神冰冷,完全不见刚刚的爱怜之意,下一秒,渡劫期的威压夹杂着凌冽剑意袭来,
宴梦川吓得连连后退,逃也似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外头的人在害怕,殊不知里头的人比他还要害怕。
楚阑舟被他含着手指,也不知道抽走合适不合适,面上装得淡定,实则一直在小声询问系统他为何要这样做。
【他竟然能为了头发做到如此地步!不愧是正道之光。】系统看透了宴君安的动机,替宿主解答,语气甚至还带着些赞扬之意,【他好拼,我哭死。】
楚阑舟看了看宴君安现在的样子,觉得正道迟早要完。
系统向来离谱,楚阑舟当然不可能相信它的话,可如今也找不到更好的借口解释,她将手指从宴君安口中抽出,觉得有些尴尬。
眼下一位魔尊一位渡劫巅峰的仙君,宴梦川那点浅薄的修为根本藏不住他的气息,自然是刚来就被他们发现了。
楚阑舟因为太过惊讶没有动作,宴君安却任由他看了下去......
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做,楚阑舟却莫名觉得羞耻,耳根微微发红,好在有羃离遮掩着,不至于被宴君安看去了笑话。
她不太想在气势上露怯,打算先发制人。
她清了清嗓子,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去问宴君安为什么要剖心给自己看?那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没见识;若要诘问宴君安为什么要吸自己的手指,岂不是显得自己很是计较,小肚鸡肠?
眼见宴君安还安静的注视着自己等自己开口,楚阑舟尴尬的视线满屋乱瞟,想找个什么由头借口溜走。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施展遁地之术先跑他个十万八千里。
忽然,她的目光停住了,和宴君安一起,看向了一个方向。
屋子里血腥气太重,岁首醒了。
........
岁首虽然是僵,但也毕竟是阴物,但凡是阴物,都不可避免会被血肉吸引,更何况这屋子里的可是仙君的血,对阴物而言是大补之物。
岁首将那破碗拿在手上,并没有像之前扑向厉鬼时的垂涎,而是颇为艰难地坐起身,一路摸索着向宴君安走去。
宴君安看了眼楚阑舟,没有阻拦。
岁首走得很急,很快就到了宴君安跟前,伸手捂住宴君安不断流血的伤口,嘴啊啊啊地拼命张着,像是非常着急。
楚阑舟看懂了她的意思,温声道:“他是仙君,不会死的。”
宴君安是渡劫巅峰的修为,凡人受到这样的伤害可能会致命,对于他而言却不会如何。
不过这也不是小伤就是了。
岁首听懂了,却不是很相信楚阑舟所说,还站在那里守着宴君安,一直到那血流停止,她才肯放手。
楚阑舟看着犹如凶案现场的房间,正觉头疼,清洁术可以清理凡人的血迹,却清理不了仙君的。
她还在琢磨着用什么借口和秦老爷搪塞过去,却看宴君安从芥子空间中取出了一道清洁符。
能清理掉宴君安的血,这灵符最低也得是上阶。
.....行吧,知道你有钱了。
一穷二白的魔尊咬了咬后槽牙,很是嫉妒。
“快!去找找那东西,看看去了哪里?”屋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楚阑舟能够分辨出这是穆愿心的声音。
岁首敲了敲手里的碗,慢吞吞对准门的方向,将一张小脸板起,膝盖微微弯曲,看上去像是在伏击。
楚阑舟:......
岁首是能感应到鬼怪的方向但却看不见东西,很容易被障碍物绊倒或是撞墙,虽然理智上知道僵没有人类的知觉,摔倒了也不会感到疼痛,但楚阑舟还是走到门口,推开了门。
“庵主好!”那三小只果然都在外面,穆愿心看到楚阑舟开门,热情地打招呼,“庵主,我们屋子里闯进来一只鬼,被我们一路追来,就找不到踪影了。”
岁首小旋风一般冲出门外,冲着院子里跑去。
“咦?刚才那是什么东西?”岁首速度太快,穆愿心没有看清,颇有些疑惑。
这份疑惑,在看到跟着楚阑舟走出门的小师叔的时候,变成了震惊。
“小师叔怎么会.......”她的声音在看到宴君安胸口渗出的血迹之时戛然而止,目光旋即变得警惕起来。
挖出的伤口太深,宴君安虽然是仙君不会死,却也得费些日子才能愈合。
“能够伤害到渡劫期的小师叔,怕是有什么东西不好对付。”穆愿心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对着宴梦川说,“师兄,你怎么看?”
宴梦川蔫头耷脑地站在一旁,穆愿心去戳他他也不应,只含混说了句自己也不知道。
穆愿心表情越发严肃。
宴梦川之前说要给小师叔道歉就出了门,在外面不知道在路上撞见了什么东西,回来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
要知道宴梦川可是宴家代任家主的亲子,极有可能是下一任宴家家主。这世间宴梦川不能说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几件。
穆愿心在内心盘算,越想越是心焦,宴梦川都不敢说的东西,是秦老爷和秦家主家有勾结,还是更坏的情况,牵扯到了其他的家族?
穆愿心这回还真是想错了。
宴梦川如今脑子里哪里还有什么秦老爷和秦家,全是方才自己看到的画面。
他在思考是小师叔疯了还是庵主疯了。
还是其实他俩都没疯,是自己修行出了岔子,看到了心魔?
可谁家心魔是这个样子的?
宴梦川想了又想,没忍住开口问道:“你说这世界上有没有什么魅术,能够魅惑得了师叔?”
“啊?”穆愿心愣了愣,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师兄竟然还有闲心同自己开玩笑。不过她还是回答道:“这世间奇形怪状的功法那么多,或许真有可能。”
眼看宴梦川将自己的玩笑话傻傻当真,不要命似的一直往小师叔身上瞧。
没看见小师叔的剑意都要冒出来了吗?
“被魅惑的表现很明显的。”顾及同门之谊,她还是扯了扯他的衣角,道。
毕竟众所周知,凡中魅术者必定表现木然,与行尸走肉无异。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有得必有失,若魅术真能够控制别人而毫无代价,那全天下的修士都去修行魅术去了,今日你控制我,明日我控制你,不想做的是事都让别人去做,岂不是整个修真界都要乱了套。
宴梦川整个人都木了。
难不成是师叔出门历练,对庵主一见钟情?
可庵主是姑子啊,那小师叔岂不是注定不能如愿。
这理由比庵主修行邪术打算拿师叔采阳补阴都难以接受,宴梦川想想就觉得浑身恶寒。
忽然一阵细细簌簌地声音传来,几人齐齐往看去,却是岁首从花丛里钻出来了。
她看上去颇为狼狈,她浑身湿透,头上沾满了草叶和枯枝,身上的衣服上沾满了泥土,不知是掉在池塘里还是在泥里滚了一圈。
楚阑舟问:“没吃到东西?”
岁首瘪着嘴,点了点头。
这小家伙有多快楚阑舟是见识过的,居然没有捉到,这就让楚阑舟有些惊奇了。
“岁岁,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般样子?”穆愿心并不知道眼前人是僵,想她高烧才退又去四处乱跑,夜里风寒,衣服湿成这样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
周围还有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厉鬼,岁首这样实在危险,穆愿心当即冲过去将她拉到身边,宴梦川自觉脱下外袍,披在了她的身上,就连秦三百都凑了上前,从兜里掏了块糖,放进了岁首的手心。
岁首在隆宁坡当乞儿当了很久,显然是很少经受过别人的善意,眼下她披着念虚宗的袍子,一手拿碗一手拿糖,就顶着满头的枯枝碎叶,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看上去可怜极了。
楚阑舟看不下去,给她下了一个净身咒。
岁首有庵主守着,众人都放下心来,打算再四处搜搜看看有没有那鬼的踪迹。
楚阑舟看岁首的样子就知道这院子如今不会有鬼了。
现下离天亮还有段日子,她打了个哈欠,打算回去睡觉。
不过很快,她便意识到什么一般停下脚步,警惕回头。
宴君安果然还跟着她。
“你的屋子在西边。”楚阑舟开口。
宴君安抿了抿唇,面色又白了几分:“我不能进去吗?”
他问得理直气壮,一时间竟然真的将楚阑舟问住了。
她想说那不然呢?但又觉得会进宴君安的圈套,索性打算随宴君安去了。
她走进门,却又忍不住回头。
自己说不让他进去,宴君安就乖乖站在房门口,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
他的伤口还没好,脸上也毫无血色,鲜血浸出薄衫,晕出一片红。有寒风拂过,吹动他的单薄的衣衫,更显得他整个人病骨支离,孤寂寥落。
楚阑舟低吸一口气,终于妥协:“行,你住这里,我去西厢房。”
“不好。”穆愿心忽然喊道,“回去。”
这下谁也不用进去了。
他们先前约好轮流去看守弓金良,可刚才遇见邪物,就一齐追了出去。
弓金良倒在地上,双手死死地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珠暴突,表情看上去狰狞极了。
穆愿心走上前,俯下身去探弓金良的脉搏,然后转过身,冲着众人摇了摇头。
这人已经死透了。
……
“发生什么事情了?”秦老爷披着外衣急匆匆地赶来,待看到地下的弓金良的尸体,他的表情变得极度惊恐。
“发生了什么,你不清楚吗?”穆愿心冷冷道,“秦老爷好手段。”
先用鬼将他们引出去,再潜入他们房中杀了弓金良灭口。
炼气期的弓金良都能驱使厉鬼,秦家自然有这个手段。
弓金良毕竟是一条人命,却因为他们的疏忽而死,她气急,语气都变得不善起来。
秦老爷看上去比她还惊讶,道:“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敢说这件事和你没有干系?”穆愿心指着弓金良的尸体说道。
“这不是厉鬼所为吗?”秦老爷看上去十分疑惑,道:“秦府在闹鬼灾,所以我们还特意找来仙君帮忙,来帮收服厉鬼的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师叔的衣服有防御兼自我修复功能~后续会交代的。
岁首:一口没吃上(生气捏碗)
以下是不负责任的小剧场:
宴梦川:臣妾要告发宴贵人私通霍乱后宫,罪不容诛。
宴梦川:宴贵人的赤色鸳鸯肚兜还挂在那狂徒的腰带上!
宴君安(默默拔剑)
宴梦川,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