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三个穿着玄色道袍的人手里提着火折子,急步行走在荒野之中。
如今目之所及之处皆是荒芜之景,风声鹤唳,耳畔还不时传来几声不知名野兽的嘶吼,听起来幽怨极了,声声犹如鬼泣。
历练的路线不知偏到了哪里,奈何被疫鬼追了一路,到此时才勉强甩开。
他们一路行了许久,也不知怎得就跑进了这座荒山来。
“前头有灯,我们且先去那里人家先避一避。”站在队伍最前头少年开口道。
队伍里属他最年长,有带领师弟师妹的职责,如今却害得他们一起沦落到这般处境,他本就有些愧疚,此时看见远处映照出的点点灯火,登时眼前一亮。
“怎么荒山野岭的就这一处灯火,梦川师兄,你确定那边的是人?”
队伍里的小姑娘提着剑,还有些犹疑。
他们走这一路连一个活人都没碰到,如今却能看到火光,委实奇怪得很。
“不管如何,都得去找一个歇脚的地方。”宴梦川看着远处的一点微弱火光,一咬牙,就带着自己的师弟师妹们往那方向走去。
等他们走近了,想象中那些恐怖画面都没有看到,点着灯的是一栋小庙。
“慈安庵……”小师妹举着火折子,念了念那上头的牌匾,心下微松了一口气。
不是什么妖物就好。
单单是疫鬼就驱了他们一路,若是再遇见了什么别的东西,他们当真是要折在这里了。
二人互相对视了一会儿终于下了决定,由最年长的大师兄去敲门。
大师兄吞了吞唾沫,走上前去,叩这庵的门环:“在下宴梦川,和师弟师妹们迷路到此,夜深露重不好赶路,庵主能否收留一夜,我们明早便……”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门环断了,铜质的门把被他握在手里,还有些沉。
“……”怎会如此。
宴梦川呆呆站在原地,握着那铜环拿也不是放也不是,倒把一旁的师妹弄得着急起来:“宴师兄,你怎么把人门给弄坏了,人家还会收留我们吗?”
“不要瞎想。”宴梦川低声慰藉道,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自己的师妹,“弄坏了就坏了,我们到时候道个歉,再给庵里佛祖菩萨多捐点香火……”
吱嘎声响起。
三人齐齐噤声,看着缓缓从庵中走出来的人。
眼前这分明是一座尼姑庵,可开门的女人却是蓄发,一头青丝也不盘起,随意披散在脑后,她的手里擎着一盏昏黄的烛灯,在那一点烛光映衬下,不像是个守着青灯古佛的尼姑,倒像是个要食人精气的艳鬼。
轰隆,平地罕雷乍响,一道闪电亮起,照在女人和她那身如入罗刹般的佛像上,打出青青白白一片光。
宴梦川悄悄吞了口唾沫,刚刚起的一丁点儿勇气一下子散了个干净,有些不敢进去了。
他们三个尚且在门口踌躇,那庵主却极其不耐烦地开了口:“你们还杵在门口干什么?”
……
敲都敲了,宴梦川最后还是跟着庵主走进了庙里。
“师兄......你看见那佛像没有?”小师妹显然也是十分害怕,悄声在他耳边用气音传话。
宴梦川看着那泥塑的佛像,雕刻的人显然技术不是很好,那佛像看上去很是随意,理应是大慈大悲的菩萨却高举着一柄剑,眉宇间蕴着些不伦不类的杀气,看着邪异至极,宴梦川看着这佛像,却不知为何,觉得它像极了庵主。
他吞了吞口水,鼓起劲问:"庵主,这庙里头奉的是哪位神仙?"
庵主站在远处,整张脸都遮掩在阴影中,只回答:“不知。”
“师兄,你看!”小师妹一只捂住自己的嘴巴,把所有叫喊声都吞进肚子里,另一只手悄悄掐自己的师兄。
小师妹这是一点没收力,宴梦川被拧得痛极,捂着肚子顺着小师妹看着的方向看去。
借着昏黄的一点烛光,宴梦川看见佛像前的蒲团下隐约露出阵法的一角,像是有人曾用鲜血所画。
宴梦川不清楚这阵法画的什么,不过看上去邪门得很,不像是正道所为。
庵主往前走了一步。
眼看小师弟还要向庵主走去,宴梦川直觉要遭,手上奋力把小师弟往后一拽,再用身体把师弟妹们一起挡在了身后,然后迅速转身朝着庵主躬身行礼。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是已经做过不少遍。
“我们被疫鬼追逐来此,也不知那疫鬼到了何处,庵主近期最好不要出门。”
他面上说得风轻云淡,实则正拼命从灵府牵引灵气催动腰间储物袋里的法器。
这是听说他要外出历练阿爹阿娘特意花重金在珍宝阁里买的,外型是一个小巧的铃铛,雕刻得精细极了。刻的花纹恰好形成了阵法,攻守兼备,如果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打出去,给自己争取逃跑时间。
这东西太贵且用一次就得废,饶是宴梦川用起来都觉得心头在滴血,但如今面对这比疫鬼还像邪魔的庵主,他也不敢吝啬。
“我自然不必出去。”
庵主一句话就打断了他的动作。
只见那庵主抬起手,往他的身后一指:“你们这不是已经把它引来了吗?”
宴梦川转头看去,却没看到什么东西,整座荒山除了他们也没旁的人了。
他正想开口,却猛然察觉到什么,他明明牵着自己的师弟,可手里的触感冷冰冰的,哪里像是活人的皮肤。
他想松开手,却并没有成功,手里牵着的东西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意图,变得黏腻起来,顺着他的手腕缓缓往上蠕动着。
来不及思考,宴梦川另一只手从储物袋里掏出催动好的花铃,迅速往身后掷去。
耳边却传来一声轻咦:“好大的手笔。”
下一瞬,手里的花铃就被接了去。
宴梦川瞳孔瞪大。
这只手是极好看的,如同白玉雕就,看起来纤细柔弱得很,不像是能使什么力气的样子,可自己那花铃就在这只手里拼命震颤着,却始终无法逃离。
最后的底牌被人轻而易举地就夺了过去,宴梦川只觉得整个心都凉了。
阿爹阿娘师叔婶婶师弟师妹花花……吾命休矣!
他想喊小师妹先跑,还没开口,就失去了知觉。
……
楚阑舟意兴阑珊地把疫鬼扔出念慈庵。
疫鬼没有实体,死了就是一捧灰,也省得她去清扫。
“你先前说过,不用我去找,他自己会上门找我。”
“可我如今等了三月……”楚阑舟素手一指,指着晕过去的三个人。
“你看这些人,哪一个是宴君安?”
系统看着面前这些躺得歪七扭八的一群人,一时语塞:
「按照计算,这些人对付不了疫鬼,会被困在城中,宗门弟子未归,宴君安必然会出手,可如今……」
疫鬼被你灭了啊。
言下之意是疫鬼被灭,宴君安自不必亲自来。
楚阑舟面露不善之色,目光也一下子变得凌厉许多。
不让她插手,岂不是要让她和只疫鬼共处一室?
系统暗道不妙,都说伴君如伴虎,可在它看来楚阑舟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它害怕真触到了这主子的霉头,小心翼翼地商量:
「宿主得做任务,我才能解锁新的功能啊。」
楚阑舟冷哼一声,对于脑子里突然出现的这东西,她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你有什么用?”
「本系统是反派感化系统,负责感化每一个位面杀业最重的反派,引导反派走向真善美的社会主义康庄大道。」
「宿主已完成任务:'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在寺庙生活满三个月',解锁新任务'弘扬佛法,广结善缘。'」
知道楚阑舟要听的不是这个,但是程序设定好了宿主问这个问题必须这样回答,系统用毕生最快语速,念完了一大串台词,然后道:「宿主收三个人当慈安庵的子弟,就能出去了。」
楚阑舟:“……”
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楚阑舟待了三个月,除了这三个倒霉蛋和自己就没见过第五个人。
眼下系统几乎是在明示自己朝那三人动手。
楚阑舟还捏着自己刚刚收缴来的花铃,此时正慢条斯理地把玩着,这铃铛早就不震了,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手里,被她一寸寸细细拂过上面雕刻的花纹。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开口道:
“这铃铛做工精巧,还留了珍宝阁的印戳,珍宝阁向来只接待名门望族,那少年说自己姓宴,十有八九就是那个宴家的人,能买得起这铃铛,在族中的地位定然不低。”
“能跟着宴家的人历练,剩下的两个人家世定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你猜我若是逼着他们做了姑子,他们身后的大家长会不会开心。”
系统打了个哆嗦,带入自己那显然不可能开心得起来。
原以为能帮助宿主离开这里,却没想到给宿主挖了那么大的坑,它的语气都有些心虚:「系统任务一经发布不可撤销。」
他害怕这祖宗真的撂挑子不干,又补充了一句:「只要那三个人答应,就算是完成任务。」
楚阑舟不说话,它着急得要命,最后索性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楚阑舟被系统嗡嗡嗡吵地头疼,她揉了揉眉心:
“知道了,此事要小心,让我好好想想。”
作者有话要说:开新啦嘿嘿。
宴梦川不是男主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