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俏拐过筒子楼,果然看到了一堆小孩儿围在一起,看见她来了,都大呼小叫七嘴八舌的喊着,让她快过去。
江俏分开人群,见虎子跟团团撕扯在一起,赶紧上前去把两人分开。
团团脸上脏兮兮的,也看不出有没有伤到哪里,江俏正要询问,就见一个老太太边朝这边跑边尖着嗓子叫道:“干啥呢?干啥呢?谁家的小兔崽子啊,还敢欺负人了是吧?”
来人正是虎子的奶奶,人都叫她朱老太。
虎子本来见江俏来了正害怕,一见自己奶奶来了,又立马生龙活虎起来,拔腿就往他奶奶那边跑,边跑边叫:“奶,你快来,顾弘文他打人!”
江俏没往那边看,她捧着团团的脸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额角碰了个口子,立马有些心疼的问道:“团团,告诉妈妈还有没有哪儿受伤了?”
团团摇摇头,正要说话,就听朱老太大叫一声:“我的乖孙,你的手这是怎么了?”
江俏远远看去,只见虎子胳膊上确实青了一小块儿,朱老太一说,虎子立马摸着自己的胳膊肘嚎哭起来。
“奶,是顾弘文推的,他把我推地上了。”
朱老太闻言立马眉毛倒竖,指着团团骂道:“你个小兔崽子你过来!光天化日的,还敢打人?没有王法了是吧?”
说完又看了江俏一眼,指桑骂槐道:“家里爹妈都死了是吧?这么大的人了连个孩子都不会管,看给我们家孩子打的……”
江俏见她越骂越难听,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把团团拉到自己身后,打断朱老太的骂骂咧咧,冷声回道:“朱大娘,我们家孩子额头也受伤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没搞清楚,你有事说事,别骂人。”
朱老太横眉竖目的“搞清楚,搞什么清楚?肯定是你家孩子先动手推我孙子的!”
说完一把把虎子拉出来,说道:“乖孙,你说,是谁先动的手?”
虎子还在扯着嗓子哭:“是他先动的手!他先推得我!”
朱老太眼睛顿时瞪得更大,理直气壮的骂起来:“听到没!你家小崽子先动的手!你们家额头破了活该!我告诉你,赶紧现在就带我家孙子去医院,要是我家孙子有哪儿不舒服,我跟你没完!”
她一蹦三尺高,江俏却并没有着急搭理她,也没有第一时间对团团发火。
她无视朱老太的谩骂,蹲下来看着团团,问道:“团团,是你先动的手吗?”
团团咬着嘴唇沉默了一下,但很快就诚实的点了点头。
“看见没有,看见没有,他自己都承认了!”
江俏却还是没有发火,她摸了摸团团的脑袋,语气温和的问:“那你能告诉妈妈,你为什么要对虎子动手吗?”
“他都承认了,能有什么为什么?他坏呗!你问来问去话这么多,是不是不想带我孙子去医院……”
江俏被她絮叨的不耐烦了,又重新站起来:“朱大娘,你相信你的孩子,我相信我的孩子,如果是我孩子错了,我一定会让团团给他道歉,并带虎子去医院,该怎么看怎么看。但我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打人,所以我要问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请你先闭嘴。”
这会儿跟前围观的已经不光是小孩子,还有不少大人也见状围了过来,想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俏这一番话有理有据,朱老太被她说的一梗,还想骂人,就听见旁边的街坊邻居都站在了江俏那边说道。
“是啊,总得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儿吧?团团这孩子我可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这么大也没见他跟谁家小孩子打过架,乖得很,我也不信他好端端的会打虎子。”
“可不是,倒是虎子是个战争贩子,前两天我还看见他跟红春家小儿子打架呢。”
“把人门牙都磕掉了一块儿,那会儿怎么不见老太太出来说事儿呢。”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显然都觉得团团不是那种主动挑事的人,朱老太见大家都这么说,心里窝火的很,只想跳起来骂人,但又怕引起众怒,只得把话都咽了下去。
“行,你问,我就不信你能问出什么花来!”
江俏根本不想理她,蹲下身继续看着团团。
“别怕,你跟妈妈说,妈妈不怪你。”
团团见江俏真的不生气,这才把背在身后的小手伸出来,朝着江俏摊开。
他手心里抓着的,是一架做工精巧的铁皮小飞机,只有巴掌大,拧上发条就能跑,是顾林城回来的时候带给他的礼物,他宝贝的很,睡午觉都要抱在怀里,但眼下飞机翅膀却被摔断了一边,发条也有点儿歪了。
团团看着摔坏了的飞机,大眼睛里慢慢蕴起了泪光,憋着小嘴说道。
“我拿小飞机下来玩,虎子说要玩,我没借,他就抢了我的小飞机,把它摔在了地上,把小飞机翅膀摔坏了。”
“我说那是爸爸给我买的,让他道歉,他不道,说他不稀罕,还说……”
江俏已经听得心头火起:“还说什么?”
“还说我没有爸爸,说我说谎,小飞机是偷的,我很生气,就推了他一把,跟他打起来了,妈妈对不起,我不该推虎子,不该跟他打架。”
团团说完,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的滚了下来。
江俏又心疼又气,把团团抱在怀里安慰道:“乖,没关系,团团不哭,妈妈知道,小飞机是爸爸买的,团团有爸爸,团团也没有撒谎。”
别人不知道这句话对团团伤害有多大,江俏心里却最清楚,顾林城常年不在家,团团虽然知道缘由,从来不问,但他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而这些话楼里的孩子以前也不是没说过,团团虽然每次都会跟他们争辩,但从来没有放在心上。
团团是个聪明孩子,江俏知道,团团这次之所以这么生气,肯定跟她前段时间跟团团说的话有点儿关系,他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才会对虎子说他没有爸爸这件事情耿耿于怀。
团团虽然很伤心,但也并没有哭太久,江俏一哄,他就立马擦干了眼泪。
江俏又摸摸他的头,说:“没事,这件事情妈妈会处理,你不用担心。”
说完她站起来朝朱老太那边走了两步,看着她说道:“团团先动手这事儿,是我们不对,我可以带你孙子去医院,但在此之前,让虎子出来跟团团道歉,并且赔他一架完好的玩具飞机。”
朱老太一听,不依了。
“凭啥!不就少了一个翅膀吗,又不是不能玩?再说了,一个破玩具,给我孙子玩一下怎么了?他要是不小气,能有后面这些事情吗?不愿意分给别人玩就锁在家里,拿出来显摆什么?”
“而且你男人就是一年到头不在家啊,我孙子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小孩子开几句玩笑而已,你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再说你儿子又不是没动手,我们家虎子也还受伤了呢。”
江俏心底嗤了一声,对朱老太这种典型娇惯孩子的推脱话术不屑一顾。
“我说了,虎子受伤了,我们家愿意承担责任带他去医院,但事情一码归一码,虎子说的话伤害到了团团,并且摔坏了团团的玩具。”
“所以我现在要求虎子出来跟团团道歉,并且赔偿他摔坏的飞机,你要是觉得这个没坏,那就赔我们一个新的,这个旧的你可以拿回去继续玩。小孩子不懂事可以,朱大娘,你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不会也不懂事吧?”
江俏冷着一张俏脸,把刚才朱老太说话那语气学了个十成十,但是却不带一个脏字。
朱老太一听江俏说她不懂事,立马炸了毛。
“你个小贱蹄子说谁不懂事呢!说谁不懂事呢?”
她边说边伸出手来指指点点,人也越离越近,口水四溅,险些喷到江俏脸上,江俏十分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手在鼻子前面挡了挡,说道:“朱大娘,你说话归说话,别离这么近,有空刷刷牙,怪恶心人的。”
她嫌弃的十分诚恳,朱老太跟围观的人一时没听明白,都愣了愣,随后不知道是谁先反应过来,大家顿时都忍不住哈哈笑成一团。
这不是明摆着说朱老太嘴臭吗?还不光是字面意义上的嘴臭,也内涵了朱老太说话难听,一口一个小贱蹄子的满嘴喷粪!
大家虽说都是邻居,但朱老太为人霸道,不讲理惯孩子还爱骂街,得罪人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她骂人厉害,大家心里就算是不舒服,也不敢跟她对骂,结果今天倒是叫江俏不带一个脏字的给怼回去了,也太有才了。
围观的人都在笑,朱老太愣了半天才终于反应过来江俏是在骂她,她顿时恼羞成怒,脸气得通红,张牙舞爪的就朝江俏扑了上去。
“你个小贱蹄子还敢骂人!”
江俏早有准备,正要拉着团团后退躲避,后背却猛地撞到了人,她回头一看,居然是顾林城。
顾林城把老婆孩子往自己身后一护,抬手就一把抓住了朱老太挠过来的手,把人拦在身前。
蹙眉说道:“朱大娘,大家邻里乡亲的,你有事说事,骂街动手,是觉得我们家没人吗?”
顾林城这次回来的悄无声息的,好多人都没见着他,朱老太也不知道他回来了,她个子本来就矮,顾林城还比寻常男人都高了一头,两人站在一起就更是显得滑稽。
朱老太没想到顾林城竟然回来了,还把自己抓个正着,立马就有些心虚。
但很快,她就又回过神来,大叫道:“咋?你仗着自己人高马大,想打人吗?你媳妇骂人,你儿子打人你咋不管?”
顾林城还没说话,一旁看热闹的人先看不过去了。
“要不是你们家虎子说人家团团没有爸爸,还摔坏了人家的玩具,人团团能推虎子吗?你一个大人,不教育孩子就算了,还一口一个小贱蹄子的骂人江俏,还不兴人回嘴吗?”
“是啊,孩子不懂事,大人也没见懂事到哪儿去,见说不过人家,就要动手打人,要不是林城来了,她手说不定都抓人江俏脸上去了,还好意思说呢。”
朱老太没想到大家竟然都站在江俏那边帮她说话,见自己孤立无援,顾林城听了那些话后,脸色更是越发冷峻。
干脆两腿一蹬,整个人顺势坐到了地上,恶人先告状的胡搅蛮缠起来:“你们全都是一伙的,欺负我一个糟老婆子,没有天理了啊!快来人啊,有人要打我个糟老婆子啊!”
说着还看向已经呆了的虎子,说道:“虎子,你快去叫你爸回来,不然奶奶要被人打死了啊!”
她越叫越离谱,虎子都吓懵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顾林城却一点儿也不害怕她这举动,依旧十分淡定。
“朱大娘,咱们有事说事,你用不着胡搅蛮缠的吓唬我。我没动你一根手指头,你要是愿意哭,你就放声哭,哭完了解决事儿,或者你要是觉得不行,我带你去公安局哭也行,让公安来说说到底是谁不讲道理,也免得你说我欺负你。”
他冷声说完,就伸手一把把朱老太拉了起来,说道:“走,我带你去公安局。”
朱老太本就心虚,不过是想胡搅蛮缠好把这事儿糊弄过去,没成想不管是江俏还是顾林城,两口子谁也不吃她这套,眼看着顾林城一把把她拉起来,就要带她往公安局走,她想挣扎却怎么也动不了,顿时吓得脸色煞白。
她知道顾林城是当兵的,而且在部队官职还不小,这保不齐公安局里也认识人呢,要是去了真把她关起来了可咋整?
“我不去公安局,我不去公安局!”
朱老太没读过书,没见过世面,什么都靠自己瞎想,顿时越想越怕,终于忍不住求了饶。
“道歉,道歉,我让虎子给团团道歉,道歉还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