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黛立刻垂下眼,掩饰住眸中的惊惶。心口像揣了个活蹦乱跳的兔子,砰砰,砰砰。
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不、不不,他如果知道就不会来质询。他不知道经过,也没有证据。
可是孔宫主需要什么证据呢?按他的性子,只要有五六分可疑,宁可杀错!决不可放过。
那枚漆黑如玉的黑子早已被他按在掌心,在来回问询之时,早已积蓄起危险可怖的力量——像一张被挽成满月的弓,蓄势待发。
孔青注视着少女,黑沉沉的眼里纠结起复杂的情绪。
少女双眼的弧度像两弯下弦月,淡银的月华和暖黄的灯影投映在少女脸上,冷色与暖光交织,时而冷得沁人,时而冷光消退,暖意温柔,两者交缠在一起,暧昧不清。
而那枚小巧玲珑的先天灵宝如重万钧。
那棋子,沉甸甸按在手心。
始终未发。
再等等。
等什么呢?孔青扪心自问——
等一个解释。再杀不迟。
夜色是一团浓稠得化不开的墨,连星子也暗淡。窗前的一束月光照进来,无数尘埃纷纷扬扬涌动……至于凝固。
呼吸、惊惶、困惑与——杀机。在这静谧的时光里,仿佛被无限拉长。
孟黛低垂的脸忽然扬起,微微抿着唇,满腹委屈:“你凶什么?”
孔宫主全然没想到,她的辩解来得如此……特别。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你凶我也没做过!”
孟黛控诉:“你竟然还怀疑我?!我不是一直跟你一起么?你看得那么严,我都脱身走了,你会看不出来?!”
她骤然凑近,孔青一怔,近在咫尺的脸,杏仁似的眼睛饱满圆钝,翠眼漾着粼粼的光,清澈又干净。
在那双眸子的逼视下,孔青往后退了些,同她拉开了些距离。
气势一下就弱了许多。
敌退我进,敌进我退。孟黛多么明白这个道理,她不依不饶拽他袖子:“你说我走了,我怎么走脱的?你说呀!这会儿说不出来了?”
“……”
孔青皱眉。这点他确实没想明白。
狗男人果然是诈她的!
孟黛心中大定,顿时有了底气。这都不知道,就算有疑点又怎么样,她打死不承认,他还能把她吃了吗?
孔青想要拂开她,但少女纤纤的十指好像藤蔓一般,灵活柔韧地顺着袖子攀缘上来,紧紧缠绕住了他的手腕,硬生生把他拽回匡床边,站起身贴过来。
“你走什么走?怎么不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是在你面前,还是早就溜出去了!”
她凑得实在太近了,那股若有若无的莲香直往鼻尖里钻。微翘的朱唇就在眼前一张一合,吐息拂在脸上,柔软,微痒。
连嗔怒也如此生动鲜活。
孔青喉结动了动。
他思索着,她一向虽然爱玩,但先前在白水镇的时候,还因为顾惜性命都犹豫要不要下杀手。与那下手狠辣、动辄夺人生机的妖女实在不怎么相似。
更何况她如今举止一派自然,并不似那妖女,知晓他身份以后,先是怕,后是恨。——以她的心机城府,若真知道他的身份,决计装不出如此情态。
或许,真是他多疑了?
“你看清楚了么?”
孟黛见他神色变化,身上那股冷冰冰的气势也大都散了,乘胜追击,给他额头一个暴栗:“你冤枉我!”
这实在不具备什么攻击性。孔青也不躲,缓缓将掌中黑子敛入袖中,任她出气。
孔宫主缓和语气道:“对不住。”
孟黛点到为止,甩开他的手轻哼了声:“成天就知道疑神疑鬼的。”
“你今晚的行径确实可疑。”尤其与城主府那边的妖女一块行动,更是可疑。就算不是一人,也极可能是同党。
孔宫主倒是可以对同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得弄清楚她底细。
“你还怀疑我?!”
孟黛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再度激动起来。以前怎么没发现天璇疑心病这么重!
这会儿不给他气势打压下去,他又得踩她头上来了。她愤愤然道:“我不去城主府看热闹,那还不是担心你——那边可是道境真人斗法,又不是云中城那帮废物。”
“我倒是没什么,你伤还没好呢。”
孔青道:“你真想去?”
“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去了。”孟黛信誓旦旦。
“那就去吧。”
“啊?”
孔青悠悠道:“我伤不要紧,总不能因为我而拖累你吧,不如这样,我等在门前接应你。你以为呢?”
孟黛:“???”
她是不是装得太过了?!
◆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孟黛只有自己体会了,才有了深痛的领悟。
“你看起来不大高兴的样子。”孔青评论。
她被不情不愿地被拉出客栈,哪里高兴得起来。强行扬起一个笑脸:“我可高兴了,你看不出来么?”
孔青脸上,似笑如讽的微笑一如往昔。
“到了地方你别往前面靠,小心受伤,听见了么?”孟黛循循善诱。
“明白了。”
道域之中其实算自成一片天地,她这边也不好通知本尊,更何况那边打得正厉害。
实在不行——只要天璇不凑近,就算让他事后发现了,也没什么。反正她事都干完了,他还能把她怎么样呢?
往这个方向破罐子破摔,孟黛心态瞬间不一样了。
孔青见她行在前头,越临近地方,神色愈发坦荡,先前的担忧之色尽去。
——难道,她真的只是担心?
作者有话要说:孔青:我家软萌小白莲不可能那么凶残。(x)
色令智昏(√)
孟黛:白莲,我是专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