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七情花(六)(修一下)

孟黛差点就想一剑捅过去了。

但孔青目光扫来,一如十年前,高高在上不怒而威。那种刻骨铭心的危机感,让孟黛刹那间如坠冰窟,十年前被暴揍的伤处不禁开始隐隐作痛。

社会的毒打总是让人冷静并进步。

她低下头,目光闪烁不定。

他不是在牢兰宫么?他怎么会在这儿?不是说他伤得很严重?怎么瞧着并不像有伤的模样?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忽然,下颌被人攥住,随即,被微微抬起,迎上孔青那双幽深的眼睛。虎口轻轻扼着下巴,修长有力的掌轻轻覆在纤细脆弱的脖颈上。

粗砺而微凉的触感让孟黛一个激灵。

啊啊啊!

轻佻!下流!猥琐!她的下巴——

不不不,孟黛劝自己,她是一朵出尘脱俗的白莲花,她们白莲花一向出淤泥而不染,是绝对不会脏的……

下巴还是不能不要的。——但孔青的手迟早给他剁掉!孟黛咬牙,可惜十年前差点被削成一朵光杆莲蓬的悲惨经历实在深入骨髓。她……还是忍忍吧。

先观察观察。

“脸色很不好看。”孔宫主口气温和,却是居高临下地睥睨。或许是因为那双眼睛,他终究没有第一时间动手。

“怕本座?”

孟黛挣了挣,虽然也没什么效果,忍气吞声地假笑:“怎么会,宫主英明神武才华横溢,我……奴婢就是挺激动的。”

倒是赶紧把手撒开啊!

呵,好熟悉的口吻。孔青非但没撒开,指尖微微发力,掐着她的脸,似笑如讽道:“激动得摇头晃脑?”

“那第一次见,激动得不能自已了啊。”孟黛脑子急速地转动着,“而且……近来宫主伤重闹得沸沸扬扬,奴婢也担心,如今见到您平平安安的,那就更高兴了啊。”

要是重伤不治那就更高兴了。

孔青冷笑:“谁告诉你的平平安安?”

“?”孟黛脸上错愕,痛心疾首道,“宫主您真受伤了?伤得怎么样?伤在宫主身,痛在奴婢心。奴婢真恨不得以身代之——”

萧淡竹:浮夸。

孙师兄:用力过猛。

当然孟黛并不在意两人的神色,她已经快乐得都要忘记手上还有只手了。

孔青注视着她,嘴角那一抹弧度缓缓消却了,重新抿成冷峻一线,漠然甩开她的下巴。孟黛差点被他推的一踉跄,她意思意思,赶紧站直了也没敢装柔弱——虽说他估计不会伸手扶她,但是万一呢!

没有万一。

孔宫主凝视着那双相似碧眼,心下一阵嫌恶。

不过一个居心不良来试探,演技还如此浮夸的贱婢,他还险些认错。

若真是她,他在云中城时用的另一幅样貌,如今这幅本来样貌她最初也见过,两厢对比,她岂会不惊讶。

若真是她,照料了数月,对他伤势最为清楚,哪还需要如此试探?

青年微微皱眉,抽出帕子擦拭掌心。

??!嫌谁呢这是?!

孟黛气得差点面目扭曲。

她都没嫌脏,这矫情样子做给谁看?明明是他先动手的,她动都没动呢。

“以身代之是吧?本座成全你。”孔宫主漠然道。

孟黛:“?”这也可以?

但孔宫主丝毫不给她反悔的机会:“孙城主,带她去——”

“啊?”无端被点名的孙姓青年很迷惑,这去哪儿啊?

孔青不悦:“啊什么啊,你那儿不是还差个女子做药引?”

孟黛惊了:这么恶毒?!

一口大锅扣脑门上的孙城主:我不是,我没有。

孔青漠然道:“合碧血七情花正好炼作一幅,她要去,让她去。”

碧血七情花。

这话一出,两人都懂了。

孙城主想:哪有什么碧血七情花呢?宫主这是要他把人处理了。

孟黛想:孔青果然是为碧血七情花来的,那伤得绝对不轻。

孙城主心灵神会:“属下领命。”

孟黛颤声道:“愿为宫主效死。”倒是可以先把药拿了,再慢慢杀回来。

目送三人离去的背影,萧淡竹觉得这个发展很是魔幻。

“宫主,那个丫头连炼药去死都不怕,似乎别有图谋啊?”跟在孔青后边的萧淡竹沉吟半天,得出了如此结论。

孔青瞥了他一眼,道:“把似乎去掉。她根本就是居心叵测,对个金丹修士摄心夺魂,哼,好一番元神手段。”

“那丫头竟是元神高人!”

“是又如何?”孔青不屑冷笑,“见了本座,连手都不敢动,听了碧血七情花,便想夺了做要挟?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上不得台面。”

他随手将帕子拋至在地。

萧淡竹突然醒悟:“宫主,您早就发现了?”

孔青当然早发现了不妥。

“那您怎么早不动手?不像您平日里的……”

孔宫主闻言脚步一顿,萧淡竹陷之又险差点撞上,讪讪退了两步,补上了最后两个字:“……做派。”

“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娘子……”

孔青回过头:“你还记得你大师伯怎么去的么?”

萧淡竹道:“是因为恋慕妖女,与老宫主作对,最后与老宫主反目,为她而死。”

“殷鉴在前,你长记性了么?”

萧淡竹嘟囔:“不长记性的又不是……”

孔宫主一巴掌砸在萧淡竹脑门上,疼得少年揉着额头直叫“哎哟”,只听他淡淡道——

“逢场作戏而已。”

孔宫主甚至能现场列出几十条利用价值证明自己的说辞。

“是,是是,宫主英明。”萧淡竹心道,有本事到人家姑娘面前说。

孔青警告一眼:“不要在人前嚼舌根。”

少年低头,乖觉道:“是。”

夕阳西下,月上柳梢。

今日逛完市集,孔青和孟黛早早回了客栈,各自修行。一袭黑衣的孔宫主面前摆着一张棋枰,他捏着漆黑的棋子,沉吟思索间,只听得“砰砰砰——”,房门被人轻声叩动。

“苍术啊,在么?”少女的声音软糯甜美。

孔青微怔,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