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很在意的人么?”
孟黛哼了一声,语气却软:“是个很讨厌的人。”
那才怪了。孔青似笑如讽:“讨厌到巴巴拿了第一只纸鹤送信过去?”
“你——你懂什么?我那是送信去骂她!谁叫她跟外面的狗男人跑……”孟黛话语一滞,侧过脸横了他一眼,扬起声调,“跟你有关系么?”
“没有。”
“那你一边玩去,别来烦我了。”说着孟黛翻脸无情,重新低下头,折起一只鹤。
孔青挑眉,慢条斯理道:“刚才是谁先,说要交流交流法术的?”
“哼。”
随口瞎说的也信!
◆
虽然孟黛最后还是没理他,但她回过头还是扔了几门自觉有趣的法术送给了孔青,大多都是根据因果寻人、咒人、伤人的法术。
本来孟黛在昆仑修行近百年,出来游历也不过十年,见识也不丰,加之实力出众,还是少女心性,尤其任性记仇。她其实已经不恼孔青的玩笑了,但她才不要抹下面子去跟他和好。
少女小心机,刁钻地把玉简里的心得抹掉了,只留艰深晦涩的法诀想着等他遇到不懂的,主动上门来问,到时候她再大发慈悲教教他好了。
但天璇他就是个棒槌!
拿了也不知道研究,而且完全没有来找她请教的意思。孟黛是左等不来他,右等也不见他来,干脆自己来看看他想干什么。
初夏时节,槐花犹自未败。湖绿罗裙与槐叶一色,玉容繁花相映,孟黛隐在葱茏枝叶间,仿佛与这花叶浑然融成一片。
她倚着树干坐在枝头,打量着树下的孔青。两片丰润的唇微微呶起,显然很是不忿。
孔青对此并无所觉。坐在树下,摩挲着手指,又捏着颗棋子儿,好像在掐算着什么。孟黛仔细瞧着,觉得这场面神似他那位大师伯,昆仑璇玑首座算命。
哼。以为他忙什么呢?小小年纪,好的咒术不学,学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有什么用。
孟黛瞧他专心致志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抽空跟她面前低个头服个软,和解一下会死吗?
她越想越气,坏心思自然就起来了。少女手指轻捻,一朵幽蓝五瓣冰花刹那间握在了她手中。晶莹剔透,玲珑可爱,散发着微微的白气儿。
孟黛抿着笑,将冰花置于唇边,轻轻呵了口气儿。
夏日里,太阳高照,甚至有些毒辣。摇曳树影间,却是烟岚霭霭,白雾森森。
忽卷起一股冰风!
孔青何等警醒,眸中厉色一现,杀气腾腾。正要反击,却听耳边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轻笑声。
少女清脆的笑声。
是她。
孔青哭笑不得,目中杀机弥散。
冰风席卷而来,草木凋零,生机泯灭。漫天冰霜侵袭了半个院子,一屋之内,一孔青为界线,半边冰雪皑皑,半边苍翠欲滴,竟被割裂成了两个枯荣世界!
冰风临身,孔青镇定自若,他将手中棋子一搁,随手遥遥一指——
冰风溃散。
霜消雪融。
一股骇人的毁灭气息席卷而去,凶狠霸道,以势压人。
叮铃铃。
叮铃铃。
清脆银铃声后发先至,波浪一般消解了攻势。
孟黛嘻嘻一笑,趁势追击,抬手一道青翠灵光,将孔青视若珍宝的那枚黑玉棋子儿罩住。
孔青面色骤变:“住手!”
孟黛逗他,作势要摄来:“我就不。”
“你——”
“我怎么样?”见孔青真急了,孟黛笑嘻嘻刚打算收手。
话音未落,乍然间,那枚棋子放出无量毫光。
孟黛并无防备,只觉脑子如遭雷劈,瞬间懵然,一股不可撼动的千钧巨力拖拽着她,好似不把她拖到地底黄泉决不罢休!
这是什么鬼东西?!
孟黛只来得及想。她一身法力滞塞,竟连对抗也做不到。她不由自主身子一歪,从树上直挺挺翻身滚落而下。
坠落。
失重。
孟黛像只折了翅膀的鸟。
“砰——”闭着眼,没有想象中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反而一头撞进人的怀里。
孟黛面色惨白,刚才被颗棋子儿压制住的感觉显然让她极其后怕。现在仍是头晕目眩,甚至法力运转至今不畅,这让她极为不自在。
抬头看了一眼。
显然孔青把她接了个正着。
化了的冰凌变成无数细小的水雾,折射出得整个院子里光芒灿烂,好像落了些彩虹。
夏阳勾勒出青年峻秀的轮廓,他黑漆漆的眼睛看不出什么情绪,只唇边似笑不笑,仿佛嘲讽。
孟黛脸上火辣辣,觉得这回实在有点丢人。孔青还居高临下教训她:“叫你不要拿了,你还敢拿。”
孟黛默然片刻,小声回嘴,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你可以叫我尽管拿去,这样我就不会拿了呀。”
孔宫主冷笑:“你就是手贱,欠教训。”
“那你就不要接住我啊。”
见她油盐不进,孔青恶意撒开手。
电光火石之间,孟黛愤愤伸出手,孔青也不闪不避,任她来抓,孰料少女张开了手轻轻一掷——
孔青没防备,哗——
一捧槐花如堆雪,扑簌簌砸了他满身。洁白的花苞拂衣,柔软的、芳香袭人。
孔宫主满面错愕。
他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袭击?
“嘻嘻嘻。”
院子里忽然响起孟黛清脆又欢畅的笑。
风托举着少女轻轻一跃,她折腰半空一转,衣裾翩飞如蝶,她轻盈地在风中飞舞,轻轻巧巧落于座上。
绿衣少女手肘支楞起下巴,托腮望着孔青,眼角眉梢皆是微微上扬。如果她有尾巴,此刻一定翘到天上去了。她柔声笑道:“苍术弟弟,现在,是谁教训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