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第22章六月的碰碰车

六月一日的小霍一露面就得到了白蔹的礼物。

比他的头还大的星空棒棒糖。

他没认出来这是什么东西,白蔹让他舔一舔,他半信半疑地舔了,居然真的尝到了甜味,甜度超过蜜水。

瞪圆了眼睛的小霍好像小黑啊哈哈哈。

白蔹祝贺了一句:

“儿童节快乐!”

不管真正的儿童乐不乐意过儿童节,成年人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轻松一刻的机会的。

今天是周一,本该是工作日,但是白蔹觉得既然上个月的小霍什么都没带走,那说不定还回来呢。

小霍没能get她在说什么节日,也祝福她一句,并递上准备了一年的……

……陛下及其下所有人的回礼都没带来,跟他一起来的只有他的礼物。

白蔹惊喜且茫然地接过来自小霍的儿童节礼物:

不认识的果子1号、不认识的果子2号、不认识的果子3号。

闻起来还是挺有果木的清香味的,味道应该不会很差吧?

挑一个大的,洗一洗,咬一口。

“嗷!……呜……”

小霍还在找那个直径45厘米的棒棒糖从何处入口,没注意到她对他带来的观赏性熏香型果子下了嘴。

一眼没看见她就口角流血,眼泪汪汪地从厨房出来瞪他一眼,然后满世界找水杯。

当然要赶紧关心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见过有人闻着木质茶几味道很香啃一口吗?

小霍也没见过有人闻着木瓜很香啃一口。

作为能跟三种玉石作为交换的信物,木瓜、木桃、木李都是小型、质地坚硬、能够长久保存的果子。

当事人白某称,闻起来真的很有水果清淡的香气,尝着口感跟锯末屑子区别不大。

吐出几口带着血的口水,白蔹嘶嘶吸着气告诉他,这种棒棒糖号称传家宝,必要时能够暂代锤子抡人防身,力气足够的话打一个鼻梁骨的粉碎性骨折不在话下。

“所以就不要研究怎么啃它了,你们那里的人看着美玉宝石好看也会尝尝咸淡吗?”

小霍没想到居然被她先一步吐槽了!

但是有比这更重要的事,比如——

白姊对他的态度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特别不对,乍一看和以前差不多,但这次从他出现到现在,一直在躲闪他的视线。

为了证明不是错觉,白蔹退一步他进一步,白蔹绕到沙发另一侧,他也追到沙发那一边,白蔹装模作样找猫,他把沙发底下的黑猫薅出来递过去。

黑猫善解人意地露出了“我是谁你是谁为什么我在这里为什么你在这里这里是哪里”的表情。

快十年了,这个呆子居然也是一点都没变过。

白蔹一般不会去特意寻找白猫,除非闯了祸。

白猫的存在感从来都非常强烈,除非闯了祸。

小霍发现都把黑猫递到她手里了,她还在装模作样地继续找猫,也不说破,摆出一副“好啊既然这样我来帮你啊”的架势,她目光躲到哪里,就先一步过去,开关柜门,拉合抽屉,掀起盖布,端起摆件。

他比白蔹身手敏捷,按说人行动再怎么快也快不过目光飘移,但白蔹总忍不住看一眼他的背影。

所以在小霍站到水族箱旁边、指着里面那条青黑色的大鲤鱼,毫无征兆地回头时,和他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月光是太阳光投射向冰冷寂静的月球,反射到夜晚的人间的温柔静谧美丽的光芒。

小霍的目光清澈锐利,一如昔日他初来,没有染上一丝一毫的污浊泥淖,蕴着几分快意与促狭,满载着炽烈的光与热,望向白蔹的眼睛。

恰在此时,白蔹的眼镜反光,挡住了她的眼睛,她眼中是否对此作出了回应,小霍不得而知。

他能看到的,是白蔹收起了所有的表情。

其实总的来说,他和白蔹相处的时间不多,能够认为自己了解她,不过是因为他能轻易察觉到,她在他面前是不设防的。

一个人的心灵是开放还是封闭,感知起来并不难。

小霍是天生的弘毅沉静,无论心中转着何其多的念想,很难在表情中有所显露。

白蔹与他不同,是七情上脸的清潭,一眼就能望见底。

她的喜怒哀乐发自内心,遗世独立于九天之上却生活得惬意安详。

无论是静坐、是读书、是逗弄爱宠,还是受了伤生了病,她总能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不为外物所动。

唯独一点,在情之一字上她特别不开窍。

小霍在大汉亲友团的头脑风暴中,得到了许多有用无用的知识和建议,无数打破寂静的话头在他脑海盘旋,可他此时却在想,她是真的不懂吗?

真的不懂《桃夭》的春光明媚、不懂《月出》的由衷赞美、不懂《蒹葭》的辗转思念、不懂《溱洧》的缠绵依恋、不懂《衡门》的虔心求娶么?

经人提醒,她或许不是不懂诗歌,而是此地诗歌的唱诵方式与大汉不同,因此上次来时他特意携带了写有《衡门》词句的木牍。

“体检”一事过于仓促,他回去后没找到木牍,想来留在了这边。

她把表情都藏起来之后,不熟悉的人或许会觉得这是一座深藏不露的冰山,但一点都不能让小霍感到“喜怒不形于色”的深沉。

正相反,成了一种“别想象穿红裙子的熊”的反向激励。

小霍漆黑的眸色加深,撑着沙发靠背,飞身跃过,一手搭在白蔹肩头,另一首去抓她的手,一瞬不瞬地凝视她的眼睛。

白蔹微微一拧,让开半个身位,正常情况下能够不动声色地摆脱他人的肢体接触,只会让人以为手滑。

小霍却像沾上猫毛的苍耳一样,前踏半步,按住了她的左肩,握住了她的右手,垂首紧盯她的眼瞳,彼此她呼吸相闻。

白蔹下意识就要低下头,继续回避他的视线,他握着白蔹的手一起举到自己心口的位置,顺着这个动作弯下膝盖作半蹲姿势,仰起脸让白蔹无法躲开。

青年人的心声如此蓬勃有力,在她掌下,向她发起一次次矫健规律的撞击,就像攻城略地早有蓄意的冲车撞木,白蔹撑出来的“不为所动”的屏障顷刻间便难以为继,迸出蛛网般的裂纹。

营造氛围、创造有利环境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破坏就很简单了。

掌下是他的心跳起伏,耳畔是他的呼吸渐促,鼻端是他的气息萦绕,眼中是他的目光侵袭。

小霍很擅长把握机会,无论是等待的耐心还是一击必杀的果断他都不缺乏。

他看见了,白蔹的瞳孔放大,边缘微颤,她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还没有回过神,也没有想出应对他的策略,这就是他的机会。

直起身凑上去,可以细嗅她冷冽的熏香,可以品尝到她三月桃花瓣般的……

小霍倒在地上,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白蔹还没回过神,但是身体已经作出了对于突如其来的亲昵的反应:

大外刈接大内刈接抱摔,行云流水无比自然地背位送襟绞揽住他的头颈。

旖旎的气氛到这里就被毁得差不多了,理智的弦也随着气氛一起崩得差不多了。

小霍恼羞成怒,他此时肩宽体重都已经超过了白蔹,她也不是特意过招,于是向后肘击松脱她的控制。扣住她双腕拉到头顶,跪坐在她小腹上压下让她无法翻身。

再次出乎他的意料,白蔹虽然还在状态外,但没有跟他缠斗。她的手被钳制住了动弹不得,脚掌轻击两下地面,示意回合结束/认输/承受不住。

小霍不懂柔术的切磋手势语,能读懂白蔹的表情:

无奈、纵容、宠溺。

……她又做好了心理建设并完成了自我洗脑,给自己套了个长辈身份,强行推翻前面小霍营造出的暧昧,刷新场景为逗小孩玩。

小霍分析判断形势中。

如果她是真的没开窍,这时候反倒好办了,不管不顾亲上去就好,她有好感而不知如何表示,有个主动出击的比什么都强。

她是吗?

小霍哼了一声,松开对她的压制,拉过她的手腕,发现白皙皮肤上的红印刺眼,默默地给她揉揉,别过头去不说话,也不看她。

白蔹躺在地上没起来,小霍要拉她的手就让他拉,要揉就揉,想不说话就不说话,轻松地自顾自说起她感兴趣的话题:

“完了,老了,打着玩都打不过你,真是前浪死在沙滩上。”

小霍发出一个无意义的语气词。

白蔹就好像没有在哄人,而是普通的对朋友发出邀请似的,继续说道:

“儿童节当然要去游乐场,走吧走吧,我们时间不多!”

说完翻身而起,小霍差点被她拽得扣过去,更不高兴了,却见她站在离他一尺有余的地方,扭过脸来,像是看他又像是在看他身后的水族箱,摇了摇头,叹道:

“我们时间不多。”

她又在敷衍他!

接下来只要她的安排足够紧凑,他就找不到时间逼问她一个答案,然后不知不觉,他又要回去等一年,才能把自己的问题问出口。

对于小霍的不配合,白蔹一边给他拿衣服鞋,一边若无其事地开腔:

“你看到了吧?”

看到了什么?

“那几条锦鲤,里面最大这只,是你带过来的,没想到居然养活了。”

小霍刚才看到了,他没留心细想而已。

白蔹又带着小霍到阳台,让他欣赏她的盆盆罐罐大队新成员:

扦插成活、长出叶子的桃枝和泥槽里郁郁青青的芦苇。

小霍心头火热,眼神中的失望也一扫而空,他兴奋忐忑地看向白蔹,期待一个正式的回应。

她把给他准备的男装塞进他怀里,扫了扫他年轻的面庞,笑容满面:

“这回你脑门长了两个痘痘,上火了吗?”

……小霍讨厌痘痘。

……这不是他想要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未必真的懂,未必真的不懂,未必真的有情,未必真的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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