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挡杀鬼,神挡杀神

说完这番话,纪东岩以为杨玥会极力反驳,因为他已经见识过她的口才,也做好了继续苦口婆心的准备,然而,杨玥听了这话后却不再吱声了,低着头,闷闷地吃东西。

从纪东岩这个角度看过去,她低垂眼眸的模样像个被遗弃的孩子,楚楚可怜的,他不知道她眼眶有没有红,因为在之前他可是见识过她泪眼婆娑的样子。

两人之间一时间出现了沉默。

只有周遭稍稍吵闹的人声。

半晌后纪东岩叹了口气,“杨玥,我刚才那番话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想说你现在还年轻,不需要找我这个年龄的男人。”

他觉得,杨玥是素叶的病人,有了这层间接关系,他也要多少负点责才对。

杨玥闻言后抬头,轻轻笑了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也知道你压根就不会记得,不过没有关系,我们从朋友做起也行啊。”

纪东岩微怔。

“不是……连朋友都不能做吧?”杨玥见状,小心翼翼地问。

纪东岩赶忙回答,“哦,当然可以,可以可以,我们可以做朋友。”

杨玥笑了,很是满足。

见她这般笑,纪东岩多少有些恍惚。

他以为她会像其他女人似的缠着他,面对他的拒绝开始哭闹,眼前这个女孩儿没有,她像株小小的兰花,在小心翼翼地呵护着自己的尊严,这倒令他多少有点意外。

手机响了,很是适宜。

因为纪东岩也不知道接下来要说点什么,就在思量间手机拯救了接下来的尴尬,他很是感谢这个时候打进电话的人。

是设计部的人,在要他确定一下饰品的最后模板。

因为在外面,纪东岩也不方便说太多,简单交代了两句后,再最终确定与钻石配搭的一条手链的材质上迟疑了一下,然后跟那边说,等我回公司再说。

很快就挂了电话。

纪东岩陷入了沉思。

“可以用月光石。”对面,小小的声音。

纪东岩抬眼看着她,不解,“什么?”

“如果这个系列的消费目标群是年轻人,尤其是年轻女孩子的话,你可以选择月光石与钻石一起搭配。”杨玥的声音轻柔,却很肯定。

纪东岩微微挑眉,“月光石?”

杨玥点头,“月光石是女性之石,有朦胧的月轮质地最好,很受女孩子的喜爱。当然,现在很多低质量的月光石充斥着市场,造成了月光石只是低廉装饰的印象,但实际上,真正质地极佳的月光石价格不菲,像是产自斯里兰卡和印度的月光石,一克拉的价位下来也等同于上好宝石。再者,钻石的光亮和月光石的光亮相得益彰,配合起来,一个是明光一个是暗光,互为补充和映衬,女孩子一定会喜欢。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手链就是要给女孩子们戴的,那么你选择月光石,而并非什么绿祖母红宝石之类的,反倒让女孩子有一种平易近人之感,较为亲切。”

经她这么一说,纪东岩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杨玥说得有理有据,从消费市场一直到消费心理,虽说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短短的一段话,却足以让纪东岩茅塞顿开。

忍不住赞道,“没想到你还懂这些。”

杨玥轻轻笑着,“我是女孩子嘛,那么,我就把我放在消费者的位置上喽。”

纪东岩突然想起她在车上等他时看着书,是有关设计的书,还有她车上的小玩意儿,各个独特精致。便问道,“你喜欢设计?”

杨玥笑得甜美,摆摆手,“我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看你的架势可不像。”

杨玥咬着奶茶的吸管,想了想,然后从包里拿出平板电脑,点了几下后,递给纪东岩看。纪东岩接过一看,都是些琳琅满目的小玩意儿图片,不解地看着杨玥。

杨玥舔舔唇,“你可以加我店铺的微信哦,我可以把你发展成我的大客户,给你打……嗯,八折吧。”

纪东岩愕然,“你的店铺?”

低头翻看了两下,这才察觉真是网上的一家店铺,再看浏览量和交易量,数字着实惊人。

“这是我在大学时候就开的店,里面全都是我自己设计的小东西。”杨玥轻声解释。

纪东岩上下翻页,好嘛,各式各样的,什么都有。点开一张图片,左看右看都没看明白,便向她虚心请教,“这是什么?”

“这个呀,这个是用来放牙刷和牙膏的装饰架啊。”杨玥抻着头看着他手里的电脑。

纪东岩来了兴致,拍了拍身边的椅子,“你坐过来。”

杨玥便听话地坐了过去,两人挨得很近。

“很多人都是将牙膏和牙刷放在一起嘛,稍微高档点的也无非就是有单独的牙刷架,牙膏什么的也都是放在牙缸里,但这样的问题就是,牙缸会积累细菌,而很多人是懒得定期清理牙缸的。所以呀,我就设计了这个三位一体的摆架,不封底的目的就是可以杜绝细菌寄存,更重要的是我选用的木料是黄杨木,黄杨木不但自身可以产生淡淡的香气,更重要的是可以驱虫消炎除菌,将牙具放在我设计的这个架子上总好过直接扔牙缸里要强得多。牙刷嘛就是用来刷牙的,防止口腔细菌,如果牙刷本身就暗藏细菌,那么口腔问题会更严重的,所以,我设计的这个牙架就能派上用场了,你看,外形还很独特,很像艺术品吧。”

纪东岩点头,看购买记录就能看得出来,交易还不少。

他又看了其他东西,各个都造型独特,杨玥便一一跟他解释。等他全看完了后,杨玥又乖巧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好,这点令纪东岩很是舒服,他以为这个女孩儿会借机缠人,但恰恰相反。

“你怎么会喜欢设计这些东西?”他忍不住问。

杨玥笑道,“打小我就喜欢美术,只是后来就当成是业余爱好了。大学的时候时间还算充裕,闲暇时我就做一些手工的小玩意儿,没想到周围同学都挺喜欢的,后来同寝的姐妹就建议我把东西放到网上去卖,我想闲着也是闲着就照做喽,谁知道就一发不可收拾。”

“每年的成交量很大,你做的过来吗?”纪东岩挑眉,“你找到了代办工厂?”

杨玥点头,“我出设计图样,有专门的师傅成批生产,其实最开始我只想一种产品只有一件,但要的人实在太多了,我总不能跟钱过不去吧,所以干脆就做大了。”

“你自己找的工厂?”

“是啊,谈得嘴皮子都薄了,连续跑了十多家才谈下来。”

纪东岩对眼前这个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另眼相看了,“所以,大学毕业后你就没急着找工作。”

“电台的工作不适合我,而且我觉得……”她轻轻咬了咬唇,“我觉得像是电台啊电视台这种地方,人际关系太复杂了,我总会得罪人,所以……”

纪东岩能够理解。

“啊对了。”杨玥突然想起什么,变得可怜巴巴,“你可千万千万别跟素医生说我开店的事儿啊。”

“为什么?”

“我爸妈不知道我做这个的,万一素医生知道了,告诉我爸妈,他们肯定不同意,到时候我就得关店了。”

“你自己做事赚钱是好事,你父母怎么可能不同意呢?”

“我爸爸那个人呢很传统,他觉得我就应该进机关部门,说白了,就是端着铁饭碗就可以了,而我妈呢,她做的是大生意,自然也希望我能够进公司帮她,可是我真的对她的生意不感兴趣,我只想做我喜欢的事。我妈那个人很强势,她绝对看不上我的小店。”

纪东岩点了点她店铺的数据,“你的店一年的营业额也不少了。”

杨玥自豪地点点头,“我一年能够净赚一百多万,是净赚哦,平均一个月是十万左右。”

纪东岩朝着她竖起拇指。

杨玥抿唇,“不过不能跟你这位大老板比。”

“你已经很棒了。”纪东岩将平板电脑还给她,想了想,“有没有想过去设计珠宝?”

杨玥瞪大了双眼,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吗?”

“当然。”

杨玥一听赶忙摆手,“不行不行,我不会。”

“设计这种事是一通百通的,就如你刚刚的提议,就很好。有时候年轻人的想法虽不成熟,但很大胆,你就是这类人。再者,你有美术功底,无非就是要进修一些珠宝知识,你很聪明,应该不难。”

杨玥咽了下口水,眼睛如小鹿似的无辜,“可是……珠宝设计师要很多很多的经验,而且你的公司那么大……我只是个黄毛丫头,珠宝设计师这个职位太重了,得有资历的人才行,哦对了,还得有专业背景之类的不是吗?”

纪东岩被她语无伦次的样子逗笑了,“杨玥,我看中的是你的这里。”他指了指头脑,“设计师要求的是什么?不是有多么丰富的经验,而是创意。一个从业多年的设计师如果只是局限于经验之谈的话,那么就失去了创意的可能,创意是不同于其他行业的行业,它是不分前辈和后辈的。当然,毕竟你还年轻,很多专业知识是需要学,所以你可以考虑先从设计师助理做起,要知道,能够成为助理,也是需要天赋条件的。”

杨玥惊喜地看着他,“我真的可以吗?”

纪东岩微微含笑,“你可以到我公司试试看。”

杨玥笑了,“我真的不敢想象。”

“把你的想象放在珠宝上。”纪东岩勾唇。

杨玥简直快乐疯了,用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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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班,年柏彦这个专人司机一如既往地准时到达联众。

只是,素叶还没来得及审问年柏彦之前大半夜偷偷跑出去的行为,就接到了来自千灯镇小豆子的电话,也是,在和年柏彦商定后,两人一同去了机场接机。

自从素叶去年从千灯镇回来后,她就一直和小豆子有联系,只是今年的千灯镇之行她没来得及去看他,小豆子很是不愉快。

但很快机会就来了。

小豆子的叔父住院了,在北京,他们一家打算来京探望,可小豆子父母所经营的客栈一时间又离不了人,这个季节正是旅游旺季,两个人都快忙得脚打后脑勺。小豆子和叔父的感情一向很好,便总哭闹着要去看望叔父,他的父母安慰他说尽快将客人安排妥当后再带着他到北京。

小豆子很苦恼,就给素叶打了电话,满腔的委屈。

素叶很喜欢小豆子,一听他在电话里哭更是受不了,便给小豆子的父母打了电话,跟他们说,让小豆子先来北京,她带着小豆子先去看叔父,等他们安排妥当了后再来北京跟小豆子汇合。

小豆子的父母哪能这么麻烦素叶?当然是不同意,觉得给素叶添了麻烦,素叶便笑着说她和小豆子都是好朋友了,除非他们不信任她。

小豆子的父母也知道这两人经常通话,再者说,他们跟素叶也挺投缘的,自然不会相信她有什么企图。素叶二话没说,将自己的住址、工作单位地址甚至是身份证都传真了过去,跟他们说,你们放心,你儿子要是被拐跑的话,你们就照着这个地址和身份证报警。

弄得小豆子的父母倍感不好意思。

商定之下,小豆子的父母托人将小豆子送上了飞机,然后到了北京后,素叶会在机场接机。小小的孩子乘坐飞机倒也不会太担心,飞机上有空姐看着,下机后有人接机,小豆子的父母也放心了。

只是,年柏彦多少有点别扭,在开往机场的路上,他说,“那个孩子鬼精鬼灵的,上一次,他让我吃了不少的亏。”

素叶想起年柏彦和小豆子上次短暂交锋的场景,忍不住就笑了,阴阳怪气道,“那怎么办呢?要不然接到小豆子后就把他扔酒店吧。”

年柏彦稳稳地开着车,闻言这话后忍不住勾唇,“你也不用故意激我,明知道我不可能把那个孩子扔到酒店不管,只要求一件事。”

“爱卿有何请求,呈上。”素叶笑嘻嘻道。

年柏彦腾出只手,用力揉了揉她的脑袋,“在小豆子住咱家的这段时间里,他欺负我的话,你得站对队伍,别胳膊肘向外。”

素叶喜欢听他说“咱家”这两个字,这令她心生温暖和安全。柔软的笑意蔓延眸底,然后,从唇边轻轻漾开。

故意取笑道,“顶天立地的年柏彦大人,竟然还怕了一个孩子。”

“我只接触过两个小孩子,一个是柏宵小时候,一个就是小豆子。”年柏彦拐了个弯,上了机场高速,继续说道,“柏宵小时候虽说顽皮,但至少我说什么他听什么,小豆子呢,还真是让我摸不到规律。”

素叶捂着唇直笑。

年柏彦看出她的取笑,眸里也揉进*溺微笑,“你倒是能跟小豆子打成一片。”

“应该说我的心理年龄比较年轻,年先生,你老了,现在的孩子可不像是以前了,再说,柏宵小时候也不是听你的话吧?我看他是怕你。”素叶着实讽刺了他一把。

年柏彦不怒反笑,“中秋节之前还真是热闹了,我看受累的是我。”

“这话怎么说?”

年柏彦眼底含笑,“柏宵打电话来说,中秋节前回北京,到时候,你、小豆子,再加上柏宵,三个孩子,你说我累不累?”

“你讨厌,你说谁是孩子?”素叶一听这话,心里美滋滋的,却又故意冲着他嘟嘴,抬手轻轻捶打了他一下。

车里,打情骂俏的意味浓了些。

年柏彦顺势握住她的手,送至唇边,轻吻一下,笑道,“你不是孩子吗?”

“才不是。”素叶心里暖暖的,没挣脱,任由他攥着自己的手。

她看到了他唇边的笑容,心里的阴霾消散了不少。也许是她敏感了,他总觉得这些天他虽面带微笑,但总是心里藏事。而今,他的笑是从眼睛里流出来,让人看着舒服坦荡,也许是他解决了难题?又或者是他的心结放下?

总之不管怎样,看着他这般笑,她就觉得很幸福。

再者,柏宵中秋节回来,意味着是打算跟他们一起过中秋,这也许也是年柏彦高兴的原因吧。

素叶觉得,这样真好。

前方塞车,车速缓慢了下来。

年柏彦转头看了素叶一眼,见她面带微笑,唇角上扬,倍感心中欢喜,趁着车速慢下来时,忍不住伸手将她勾在怀里,俯身,快速地轻啄了她的樱唇一下。

素叶脸红了,“你注意开车啊,我可不想出事。”

年柏彦便爽朗笑了。

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这边,轻轻把玩。

他亦喜欢这种氛围,而且也暗暗发誓,无论如何,他都要她保持脸上的笑容,不让她受到伤害。如果伤害逼近,他愿意为了她,鬼挡杀鬼,神挡杀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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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大厅,人来人往。

来接机的人不少,有举牌子的,有抱着鲜花的,个个翘首以望。

小豆子是头等舱,所以出来得快一些。

刚开始,航空公司是打怵收这么小的孩子单独登机的,后来素叶找了叶渊,叶渊又找了飞往北京的机舱同事,给小豆子弄了张头等舱的机票,有了熟人相托就方便了很多,小豆子的父母对素叶感激极了,一个劲儿地说到了北京一定要请她吃饭,好好谢谢她。

吃不吃饭的倒是无所谓,目前,她只希望能带好小豆子,这才不辜负他父母所托。

人与人之间就是这么奇怪,在机缘巧合下相识了,然后信任也就产生了。所以说,人其实是善于相信的,从根本意义上来讲,人性本质善大于恶,只是这个社会复杂了,人性也跟着复杂了,人失去了信仰,失去了信任,也失去了快乐。

小豆子蹦蹦哒哒地从里面出来了,小小的个头背了个大大的双肩包,牵着个空姐的手。穿得很是潮,上衣是带有变形金刚图案的帽衫,配了条浅色的背带短裤,脚穿一双crocs新版儿童鞋,戴着一顶小小的鸭舌帽,帽子上也是变形金刚的图案,脖子上还挂着个长链,链子的一头拴着个儿童用的小手机。

素叶眼尖看见了他,冲着他拼命挥手。

小豆子十分冷静,像是个小大人似的冲着素叶回应了下。

空姐拉着他上前,笑道,“是素医生吧,这位小朋友已经安全到达,交给你了。”

素叶知道她是叶渊委托的同事,连连感谢。

等空姐走了之后,素叶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脸蛋儿,“长肉了啊。”

小豆子神气飞扬,“公共场合下别捏我脸,很没面子的。”然后,看见了始终站在素叶身边的高大男人,挑眉,“咦,你不是大个子叔叔吗?”

年柏彦上次在他面前吃了亏,这次学乖了,笑着上前,朝着他一伸手,“好久不见了,高旭峰先生。”

“你好,好久不见,大个子叔叔。”小豆子也有模有样的跟他握了下手。

素叶在旁忍不住笑了。

年柏彦收了手后,直接将小豆子从围栏里抱了出来。

“我去取车,你带着高旭峰先生到出口等我。”他交代了一声。

素叶点头。

等年柏彦走了之后,素叶一拍小豆子的脑袋,“呦,装得跟个小大人儿似的。”

小豆子咯咯笑了,一下子抱住了素叶,“姐姐,我好想你呀。”

“看不出来你想我啊,刚才那么酷。”

小豆子一本正经儿,“刚刚大个子叔叔在啊,我总要像个男子汉才行。”

素叶被他逗到无语。

*****今天六千字更新完毕,明天中秋节,休息一天,祝大家中秋快乐,阖家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