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月海是个感性派成员。
做大多数选择时,她都是凭直觉,也不会去想太多,先做了再说。在寻常的生活中,也很难有什么一旦作出选择,就直接走上人生岔路的机会。
但,这样的机会,现在就摆放在眼前,就在地图上。
有种……马上就要收拾包袱出发了的感觉。
逃到这样远的地方去,现在认识的人确实找不到他们了,绝对的。但是,真的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吗……一朔给出的计划,让她意识到自己原先的想法有多简单可笑。
像是忽然从新手村直接跨越到lv99了啊——
爱月海的目光游离,感觉有些坐不住了。
一朔发现了她的动摇,讲解一下子停了下来,“当然,这些事情不用这么急着考虑,学校不是停课了一个星期吗。”
他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家里还有够吃的东西,天气预报也说之后一段时间天天有暴雨,这段时间就先休息一下,整理需要的东西吧,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
爱月海偷偷松了一口气,不再在桌下抠手指,人也坐直了。
怎么说呢,倒也不是她太优柔寡断,在一朔不在的期间,她的每一个行动,都毫不迟疑,她冲入爆炸现场,从现场取走沾满鲜血的手帕,一直将鲜血淋漓的东西揣在口袋里,在课堂时间溜进办公室偷看了教导主任的文件……
如果一朔没有回来,她毫无疑问还会继续做出更多疯狂的事情。
但从一朔回到她身边以后,她就像是从即将绷断的上紧发条的状态一下解脱出来,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手中的刀没了攻击性,转头用来削苹果,啃得咔嚓咔嚓响。
大脑习惯性放空,放下重负,一觉睡到大天亮,早晨起不来,睡醒怀里还紧紧抱着抱枕。
生活回到正轨,没关系,不管之后变成什么样,只要她还和一朔在一起,就没有任何需要害怕的。
总之,先别去想那么多……桥到船头自然直嘛。
爱月海伸了个懒腰,又懒洋洋地趴在手臂上,一朔已经将地图收起,转身去厨房端出早餐。
早餐是培根煎蛋三明治,煎蛋的边缘微焦,色泽金黄,爱月海的肚子咕咕叫唤两声。
她嗷呜咬了一大口,抬头发觉一朔还没有坐下,有些疑惑地歪歪头。
一朔用指节轻轻敲了几下桌子,对她伸手。
“小爱,手机可以借我用一下吗?”
她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哦哦,他的手机应该是在那场爆炸中损坏了,毕竟最后的时候,他还在和她通话。
想起那场爆炸,她和一朔不约而同陷入沉默。
气氛沉寂了两秒,她将自己的手机掏出来,递到一朔的手中。
一朔接过,轻车熟路输入密码,正准备操作什么,却忽然停下了动作。
他若有所思的垂眸盯着屏幕,酒红的眼中倒映着屏幕幽幽的光,几秒后,忽然抬起眼,望着爱月海。
对上一朔的眼神,爱月海的心中产生了些许,不妙的预感。
她最后操作手机,是在做什么来着,她想起来了,似乎是在发消息……?
手机一解锁,停留的界面,是发件箱。
她往一朔的手机里发了无数条消息。
爱月海的心跳都漏了一拍,她扯出笑容,眼巴巴与一朔对视,开始努力回忆,她到底都发了些什么来着,啊啊啊,他在笑啊——
为什么要笑得这么开心啊!!!
她的脸急速升温,如坐针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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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后,爱月海想起昨天未处理完的事。
沾血的手帕,被她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不处理肯定是不行的,但怎么处理,也是个问题,这又不是能够随便扔掉的东西。
爱月海蹲在茶几前,与手帕保持平行,盯着深红的手帕看。
铁锈味扑面而来,气味浓郁,直冲大脑,实在不是什么让人感觉愉悦的味道。
她看两眼,又抬头看看一朔,她实在是很难将这块手帕里的东西,和一朔联系到一起,尤其是两者同时出现在面前时。
“还在纠结吗?”一朔打开了电视,一手撑住下巴,“扔在垃圾桶里不就好了。”
“……你是认真的吗。”
爱月海抱着膝盖,鼓着脸抬眼望着他。
先不说被人发现肯定会报警的……这可是他的一部分啊,他怎么能这么冷漠,还想要丢掉?
“不丢掉,难道一直留着吗?”
她小声嘟囔,“又不是不可以……”
说得好像这是什么脏东西一样,她就愿意留在身边。
一朔将频道转到新闻,气氛安静了好几秒,爱月海依旧抱着手臂不说话,一朔终于转过眼,小爱,这种东西一直握在手里,指甲里的血痂会洗不掉哦。”
爱月海扭过脸,不说话。
一朔眉梢微动,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轻轻开口,“不处理不行,你想留在身边的话,埋在院子后面的树下面吧。”
这勉强还算个合理的处理方法。
爱月海点点头,抬脚走到厨房边,又驻足,望着窗户,心中警铃大作。
她就算了,一朔现在是绝对不能被别人看见的吧?
他早上还在这里做饭来着,就在厨房这里——
爱月海双手握住窗框,伸长脖子往外警觉地左右张望,厨房内有后门,连接着这栋小房子后的一个小小后院,围墙围着后院,无论从哪个角度,都很难窥视到房子里。
她抓住窗框的手放松了,又想起前门,就踩着拖鞋快步走到玄关,经过客厅时,余光看见一朔仍坐在沙发上,一副态度怡然的模样,在看新闻。
真是的,他倒是一点都没有危机感啊。
爱月海在心里咕咕叨叨了几句,就扭开房门,往外张望。
他们的小房子的位置非常偏僻,外面是大片的油菜花田,今年天热的早,已经收获过一波了,现在放眼望去,视野内空空荡荡,荒无人烟。
对了,客厅那里的窗户。
从外面能不能透过窗户,看见房子里面呢。
爱月海换了鞋,走到门外,站在家门口张望,窗户内拉着窗帘,但就算拉开窗帘,应该也看不见什么,大门前的树,伸展的繁密树枝,把窗户内的景象全都遮蔽了。
这棵树还是他们刚搬到这里来时,也就是大约六年前,一朔种下的。
当时还是小小一棵,没想到几年间长得这么茂密,正好将窗户遮了个严严实实,他倒像是有先见之明。
爱月海左右转了几圈,确定无论哪个角度都看不到窗户内,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她原先还觉得这个房子过于偏僻,现在看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爱月海转身回到客厅,一朔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她瞥了一眼电视屏幕,熟悉的主持人,熟悉的腔调,播报的也是她早就听过的事情。
就是爆炸当天,在关于他们学校新闻前后的那两条,已经听到烂熟于心的杀人魔,和那什么悬赏金很高的逃犯。
爱月海对这些毫不关心,“阿一,陪我去后院埋。”
“别再看这些新闻了,和老头子一样。”她伸手关上电视,将他的胳膊晃来晃去,“快点起来嘛。”
一朔眉梢微动,还是顺从地起了身,跟随她到后院。
铲子是家里本来就有的,爱月海自己动手,在树下挖了个坑,熟能生巧,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刚上初中的时候,她养过一只小兔子。
兔子是在祭典上玩套环游戏套中的,她带回家里,精心养了一段时间,她很喜欢那只兔子,但后来兔子还是生病死掉了。
兔子就被她埋在树下。
她哭了很久,伤心了好长一段时间,除了伤心,好像也没别的能做的。
因为她知道,死掉了就是死掉了。
无可奈何。
挖坑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当初装兔子的饼干盒,饼干盒已经腐化,她看到就眼睛酸酸的,小心翼翼避开饼干盒。
一朔去客厅拿了手帕,回来时爱月海已经把坑挖好了,她害怕被人发现,所以挖得格外深。
手帕被交到她的手里。
爱月海一眼就发觉了异样,她把手帕握在手里摩挲了一下,“你刚刚打开过了?”
“嗯。”
一朔若无其事地回应,并且转开了眼。
爱月海盯着他看了一会,打开手帕,她长久地注视手帕内,将又将手帕包裹好,紧紧握在手心。
好一会好,她才珍惜地将手帕放入挖好的坑中。
然后,双手合十,闭上双眼。
还好,她没有失去一朔,一朔还在她的身边。
不论是异能,幽灵,还是灵异事件什么的,不管他变成什么,只要他还是他,还在她能够看见的地方……
感谢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