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阴冷诡异,是邰音睁开眼的第一印象。

天空昏暗无光,连月亮的影子都没有,只有呼啸的寒风,似鬼哭狼嚎一般渗人。

她想抬手活动活动身体,手被昏迷的小木牢牢抓紧,根本移动不了半分。

这小孩看着孱弱,劲怪大,她拍了拍小木的脸:“小木,醒醒。”

拍了好几下,小木才迷迷瞪瞪的掀开眼帘,入眼便是邰音焦急的神情,小木忙搂住她,气声微弱:“怕,小木怕。”

她拍了拍他的头,嘚,他还是一如既往的会撒娇。

邰音牵起小木的手,漫无目的往前走,想要摸清这里到底是哪里。

可周围只有阴恻恻的凉风,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鬼影子?

邰音恍然意识到,这不会就是鬼域吧!

他们就这么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亮光,是一个城镇,城门上的匾额写着‘极乐城’三个大字。

城外排了一行人,不,不能都称之为人,里面还有异形怪状的生物,这使邰音更加确定这里便是鬼域所管辖的范围内。

她低头瞅了一眼小木,他没有惊慌害怕,只是依偎在她的身旁,怯生生往外看。

邰音从储物袋中掏出匿息丹,对小木说:“把它吃了,进去不要慌张知道吗。”

小木虽不知这是什么,但是他还是连忙点点头,他不想成为她的的负担。

邰音抬手将面容幻化成男子,继续说:“进去之后,便装成表兄弟,你唤我兄长。”

小木不明就里地唤了声‘兄长’。

邰音颔首,牵着小木走向队伍中,忽听到身前有人在议论魔尊。

“自魔尊陨落,鬼域是日渐式微。”

“可不能这么说,被妖灵大人听到可是要受罚的。”

“我如何不能说?这是实话。”接着又说,“她爱慕魔尊又如何,魔尊不是照样追着那个什么上……”

“是上饶真人。”

“啊对,魔尊不是照样追着上饶真人陨落。”接着开始低声交谈,还有些邰音听得不甚清楚,不过她倒是没想到魔尊竟还是个大情种,对象还是她的师祖,有趣。

“你说这百鬼节,妖灵大人会参加吗?”

“说不清楚,魔尊陨落后,妖灵大人再也没有参加过百鬼节。”

原来今日是百鬼节,也不知能不能找到出鬼域的入口,邰音暗忖。

——

“今日是百鬼节?”

身穿红纱的女子倚躺在大殿中的宝座上,眉目姝丽,娇艳似盛放的海棠花,轻睨跪在青石板上的属下。

“是的,妖灵大人。”

红衣女子,轻叹一口气,语气迷离恍惚:“你说,我这个代理魔尊做的如何,他看到可会欣慰?”

“妖灵大人为鬼域呕心沥血,魔尊知晓定会欣慰。”

“欣慰?”她嗤笑一声:“他眼中可有鬼域?”似耗尽所有气力,苦涩自嘲:“他所求只有那个人。”

跪在殿中的下属惶恐低下头,不再言语。

妖灵大人爱慕敬仰魔尊这件事众所周知,可魔尊一直无情无欲,并曾不回应妖灵大人。

不,魔尊不是无情无欲,他只是对上饶真人以外的人无情无欲。

妖灵轻蔑的勾起嘴角,神思飘远。

她原是半妖半魔的结合体,是她父母一时激/情的产物,也是为鬼域所不耻的存在,而正是百鬼节那天,是魔尊的救护才让她得以重生。

“原来这就是半妖半魔的怪物!”几个魔童觉着甚是新奇地凑近地上正挣扎的人。

此人脸上印有诡异妖纹,似曼陀罗那般妖冶,身上白骨显露,蜷缩着身子,痛苦呻/吟。

“长得真丑!”妖灵耳边传来魔童鄙夷嫌弃的声音。

“我们走,今天百鬼节,好玩的新鲜玩意儿多着呢!”

其他几人附和道:“她一点都不好玩。”都转身离开。

妖灵此时心里恼怒怨恨,上天对她为何如此不公!为何她是半妖半魔!为何她不能存于世间!

随即她凄凉一笑,她今日大概是会死,死在这欢声雀跃的百鬼节,她闭上眼,悲恸无助的等待死亡。

忽地,身上有暖流回涌让妖灵迷茫地睁开双眼。

面前那人一袭玄衣,白玉雕的容貌,轮廓冷硬,眸中冰冷漠然,薄唇轻抿,手离她有一臂之远,神色冷淡地为她治伤。

“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玄衣男子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

妖灵惊诧的抬首,疑惑他为何说这句话宽慰她。

“你若愿意,可当我的下属,一步一步的爬上来。”

“将那些讥讽嘲笑你的人,全部踩在脚下。”他说这话仿佛是像踩死一只蚂蚁般容易。

不过,妖灵她信了,她想要踩死他们!

直到她后来才知,原来他竟是万人之上的魔尊大人。

妖灵不知魔尊当时为何对她施以援手,曾旁敲侧击的问过魔尊,他只是敛眉,阖了阖眼,黯淡苦涩道:“或是救我自己吧。”

妖灵觉着这样的魔尊很痛苦,还有落寞。

她后听凡间说,在重大的节日向神祝告求福,会得到神的护佑,自此,每年的百鬼节她都会去祷告祈愿,希望魔尊平安和乐,诸事顺遂。

可邪魔又怎会被保佑呢?

妖灵现在还能恍惚想到当时是何等的热闹繁华。

“数千年了。”

妖灵垂下眼帘,抚了抚身下的宝座:“走吧,也该瞧瞧我治理的鬼域。”说完,便携众人阔步往宫外走去。

她出宫后,便径直走向极乐城内的鬼哭河。

鬼哭河,一如当年,节日的喜庆也没有影响到鬼哭河的阴冷寒意。

妖灵止步,抬首望着昏暗阴晦的天,想起那特别的一年……

***

妖灵每年都一如既往去鬼哭河祈愿,只因她听凡人说,欢节庆日制灯将其放飞,神才能听到祷告降福。

正当她蹲在地上,摆弄制好的天灯,忽听到一阵脚步声,顿在她的身前。

妖灵抬首看见魔尊幽深的眼眸,他的眉宇微微的蹙着,无波无澜的询问:“这是何物?”

“这是祈愿的天灯。”妖灵兴致勃勃的解释,只见他淡淡的移开视线。

她连忙又补充一句:“凡间都说这很灵,所求之事都能如愿以偿。”

魔尊轻声喃喃:“如愿以偿?”

“是的,如愿以偿。”

魔尊切身问道:“诸事吗?”此刻他像一个急于求证的孩子。

妖灵怔愣一下,点头。

他的嘴角轻微的扬起:“可以把这个天灯给我吗?”又忙加了一句:“我可以同你换,用何物换都可。”

妖灵把天灯交到魔尊的手上时,只见他小心翼翼的托着,向上一举,天灯便晃晃悠悠的随风飘走了。

她见他双手合十,眉眼都挂着暖色,虔诚的犹如信徒一般。

那一年,他便遇见了上饶真人。

——

此刻邰音正与小木已经进入极乐城内,便听到周围人正高声谈论。

“妖灵大人出城了?”

“是啊,今年还真是个纳罕事。”

“去哪了?”

“还是那鬼哭河,我还瞧见带了好多人哩。”

邰音听此,原来这妖灵已数千年未曾参加这百鬼节,怎今日便出来了?看来她们得赶快打听到如何出鬼域,否则碰到妖灵绝不会有好事。

“第一次进城?”忽地,她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邰音转身便见一个牛首人身的魔族,紧了紧小木的手说:“是的。”

小木依偎着偃时,懵懂无知的瞅着这个‘怪物’。

那魔族嘿嘿一笑,热情的勾着偃时:“别紧张,交个朋友。”

“也来参加百鬼节?”

这魔族的自来熟让偃时有点招架不住,她一直以为魔族人都是残忍冷漠,可这完全与书中不符。

邰音稳住声线:“嗯,想进来凑个热闹。”

“嘿,想凑热闹找俺。”

“大兄弟,不是俺吹,这极乐城蒙着眼俺都能画出来。”牛头说完遂忙拉着邰音二人往人群拥挤的一处走。

牛头忽立住脚步:“这是千魔阁,见世面的好地方。”一边拽着他们往里挤,一边解释:“这千魔阁是拍卖的地方,里面什么都拍卖,各种珍奇异宝都在此处。”

牛头自豪说:“俺跟这里的守卫老交情,否则这种去处你可进不来。”

千魔阁内金碧辉煌,连壁灯都是鲛鲨珠,奢华奢华,每个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台上。

他们此刻悄声藏于千魔阁的大柱旁,牛头魔族轻声说道:“只有每年的百鬼节,千魔阁才会开放。”他挑眉笑着说:“你们可真是赶在了好时候。”

没过多久,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气定神闲的踱步走上大台上。

牛头神色惊奇:“往年都不是鄂苏主持,怎今日他出来了。”转头对邰音说:“这是千魔阁的代理人,鄂苏。”

邰音听台上老者不紧不慢地说:“承蒙各位厚爱,今日由老身前来主持这千魔阁的拍卖仪式。”

台下的魔族们皆炸开了锅。

这千魔阁虽说代理人是鄂苏,但谁人不知鄂苏的主子即是魔尊,魔尊陨落后,鄂苏便不再打理千魔阁,也不再出来主持拍卖,逐渐淡出他们的视野,怎今日他却出山了?

老人只是面带微笑,并不去理会那些嘈杂的声音,等声音安静下来,他闲散的抬手。

只见四人抬着一个巨大的笼子上场,外面盖着红绸布,遮的严严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