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黑云密布,雨点密集,屋内潮湿阴暗,环境脏乱,角落里甚至有老鼠跑过,口中发出吱吱的声音。
响动声响起惊跑了老鼠,木制的床吱吱作响,有一个男人躺在上面。
牢房里只有一张窄小的床,燕越的身子根本伸展不开,只能狼狈地蜷缩着。
他听着水滴和老鼠的声音,眉毛烦躁地拧起,这里度过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无比厌恶。
如果不是没有了妖髓,他根本不会落到如此境地。
燕越突然从床上坐起,身上的铁链哗啦作响,双眼警惕地注视着牢门外,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下一秒,他听见了脚步的声音。
“啧啧啧。”
人未至,声先闻。
燕越惊愕地睁大了眼,在他的角度只能看见一双穿着红靴的脚下了台阶,紧接着一道熟悉到让人作呕的声音再度响起,她拉长语调,语气轻快悠闲,“你说你啊,怎么离开了我才几天,你就落到这么狼狈的地步?”
脚步声在他面前止住,牢门外站着的正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人。
燕越紧紧攥着狱栏,双眼迸发出怒火,他咬牙切齿地念出她的名字:“沈惊春。”
“你看这不就后会有期了吗?”沈惊春笑眯眯地说,她隔着栏杆气定心闲地欣赏起燕越狼狈的惨状,毫不掩饰自己的幸灾乐祸,“你不是拿到泣鬼草了吗?妖髓应该好了吧,这点程度也能困住你?”
说到这燕越就来气,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弄到了泣鬼草,他自以为自己技高一筹,赢过了沈惊春,却没想到泣鬼草周身萦绕的邪气和荧光不过是她使的小把戏。
这就是个赝品。
自己竟然在同样的坑里摔了两回,这让燕越感到屈辱无比,但泣鬼草已然没了,他只能重新找目标。
燕越找到的目标是琅琊秘境的赤焰花。
可是燕越尚未来得及靠近目标,他就被抓了起来,再醒来已经在这个玄铁特制的地牢里了。
燕越想要逃出去,但他先前在花游城就受了伤,现在根本打不开玄铁特制的地牢。
他一直在等,等守卫来,等一个逃出去的机会,但他没想到最后等来的居然是沈惊春。
燕越阴郁地看着沈惊春:“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可是苗疆人的地盘,他们的地牢是族中重地,沈惊春一个外人怎么进得来?
燕越打量着沈惊春,发现她的穿扮也变了,前额戴着银凤冠,一副未出嫁的苗疆女子的打扮,衣上的绣花繁复独特,色彩明亮艳丽,银镯不经意晃动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你是苗疆人?”燕越脱口而出,随后又马上推翻了方才的揣测,“不,不对,你明明是汉人。”
“那当然是因为......”沈惊春笑得花枝乱颤,她闲散地抚弄了下银冠,慷慨地为他解了谜,“我救过他们的族长。”
门口突然一阵银铃声响起,一个少女欢快地下了楼:“阿姐,我把钥匙给你带来了。”
“多谢,麻烦桑落你了。”沈惊春从她手里借过钥匙。
“我们之间客气什么?”被称做桑落的少女爽快地摆了摆手,她好奇地伸头打量困在牢里的燕越,“这个人就是你的马郎?阿娘之前不让我接近他,说他好凶的!”
燕越听着两人的对话只觉一头雾水,马郎是什么?
“我先走了,阿姐!”牢外有似有似无的呦喝声传来,桑落急急忙忙离开了。
牢房外有一张小桌子和椅子,似乎是给看守提供的,现在被沈惊春霸占了。
沈惊春淡然地倒了杯水,然后才慢悠悠地开了口: “你说你,一直和我斗也讨不到好,不如休战?”
“哼。”燕越冷笑了声,他冷嘲热讽道,“伤不在你身上,你当然不会疼,我必须要治好我的妖髓。”
“说起来,你的妖髓是怎么没的?”沈惊春一直很好奇,燕越实力不差,怎么会被人抽了妖髓?
说到这里,燕越脸色肉眼可见难看了起来,他嘴唇嗫嚅了两下,最后梗着脖子冲她叫:“关你什么事?告诉你了,你会放我出来?”
“那倒不会。”沈惊春诚实回答,但她接下来的话却又留有余地,“不过我们可以合作,我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你帮我得到我想要的。”
“你想要什么?”燕越眼里满是怀疑,他犹疑地问。
沈惊春:“带我到你们狼族的领地。”
“你做梦!”燕越拔高语调,激烈地表示了反对。
沈惊春遗憾地说:“那就没办法了。”
她起身做势要走,燕越见状急了,他连忙喊停沈惊春:“等等!”
先答应沈惊春的要求,到时候他得到了想要的,再丢下沈惊春离开就行了。
燕越思量好,抬头咬牙答应了沈惊春的要求:“行!”
两人方从地牢出来便迎面遇见桑落,桑落亲热地揽住沈惊春的肩膀,语气亲昵:“阿姐,你好多年没来,我可想你了。”
“桑落,你老缠着人家做什么?讨人嫌!”在桑落的身旁还有一位妇人,她不赞同地瞪着桑落,伸出巴掌就要教训她。
桑落见状赶紧往沈惊春身后躲,沈惊春笑着护住桑落,替她说话:“婶子,你别说她了,桑落这样很好,我很喜欢她。”
婶子无奈地收回了手,看到自家闺女在她身后冲自己吐舌,气得指着桑落。
族落里不少壮汉在田里耕作,妇女们在纺织,只有一些孩子们在玩闹。
沈惊春四周望了望,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婶子笑了笑,主动告诉她:“小祈不在,他今晚会回来的。”
“好。”沈惊春点头,跟着婶子往里走。
燕越从头到尾都没人瞧他一眼,他倒也不在乎,默不作声地跟在沈惊春身后。
苗疆族归属巫族,虽然寿命不比修士,却也比凡人长上许多。
沈惊春自救过他们族长后,已经和他们相熟百年了,期间沈惊春闲暇会来看看他们,不过也有二十余年未见了。。
婶子边走边和沈惊春唠嗑:“你走的这些年,大家过得多好,只是族长已经去世了,现在已经换了新的族长。”
先前婶子说的小祈便是前任族长的儿子,前任族长死了,现在的族长应当就换成他了。
沈惊春有些忧虑地问:“阿祈年纪小,能服众吗?”
“不用担心阿祈。”提到阿祈,婶子脸上浮现出些骄傲的神色,“单打架,全族没一个是他的对手,更别提蛊了。”
天色渐晚,外出的人们也回来了。
不大的村落中烛火通明,火光明明灭灭宛如潮汐,年轻男女们在其中跳舞作乐,焕发出靓丽的美。
沈惊春和燕越坐在一起,她捧着茶杯笑看着跳舞的男女们,橘黄的暖光洒在她的裙身,衬得她柔和温暖。
“阿姐!”少年人独有的清脆嗓音骤然响起,语气里都透露着欣喜与激动。
燕越转过头去,清冷的月辉悠悠飘落,透过树叶间隙,伴着簌簌摇晃的桂花,和少年的银饰重合在一起。
少年人墨黑的长发如水蛇般,暗紫的绸缎绣着繁复精致的花纹,他脚系银铃,走踏间铃声蛊人,艳红的蝴蝶落在他脖颈的银圈,色彩鲜艳的羽翼如双眼眸,迷人却又危险。
他气喘吁吁地跑到沈惊春的身旁,眼眸亮如星子:“阿姐。”
沈惊春扑哧笑了,总觉得他像只小狗,有时候她会在宋祁身上幻视燕越,不过阿祈可比燕越乖巧听话多了。
“乖。”沈惊春伸手揉了揉毛茸茸的头发,宋不躲反近,配合地蹭着她的掌心。
宋祈轻抿着唇,脸颊两侧微微泛着粉红,神色雀跃又害羞。
两人之间其乐融融,燕越却在一旁看着十分厌恶。
厌恶宋祈少年模样却像孩童般磨人,厌恶两人视他人无睹地亲密,更厌恶沈惊春竟对他毫无防备。
他原先听沈惊春和婶子的对话以为“小祈”是个幼童,却没想到令沈惊春露出温柔一面的竟是个少年。
燕越将杯中的酒饮尽,醇香的酒液刺得喉咙火辣,他阴阳怪气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你情郎。”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齐齐看着他。
“怎么?”燕越不悦地瞪了回去,“我说的不对吗?”
最后还是婶子打断了沉默,她爽朗地哈哈大笑:“惊春,你家马郎这是吃醋了!还不快去哄哄。”
宋祈脸色蓦地沉了下去,幽幽地盯着燕越。
“马郎是什么?”燕越皱眉,他早就想问了,在地牢里就听见桑落叫自己是沈惊春的马郎。
“马郎在我们苗疆就是情郎的意思呀。”婶子和颜悦色地解释。
刚簇起的火焰被冷水浇灭,燕越僵硬地辩解:“我不是她的马郎!”
“可是惊春告诉我,你是她的马郎呀,她特地跑来为你求情。”婶子目光疑虑地在他和沈惊春之间来回转,“惊春说你是为了找一种花给她做礼物,误入了我们的秘境。”
燕越进退两难,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回答。
“婶子,你别管他。”沈惊春为他解了围,她笑盈盈地插话,投向燕越的目光含着不易察觉的揶揄,“被我知道他是为了送我礼物才被抓,他觉得没面子,和我生气呢。”
面对婶子和其他人投来的目光,燕越只能硬着头皮点了头:“嗯。”
婶子不赞同地看了眼燕越:“这点小事也值得生气?不是婶子说你,这点小事生气实在不值当,你也不用吃醋,惊春和阿祈没什么。”
沈惊春也笑了,她朝着燕越挤眉弄眼:“是啊,别吃醋,他就是个孩子。”
“我已经是男人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燕越和沈惊春身上,谁都没料到宋祈会突然爆发,他们皆是诧异地看着宋祈。
“阿姐。”宋祈胸膛微微起伏,他压制下怒火,楚楚可怜地看着沈惊春,握着她的手腕带到自己的胸膛,手心贴着他胸口,能感受到他衣料下胸肌的轮廓和柔软的手感,“我喜欢你,我已经长大了。”
沈惊春微微张着口,显然是没反应过来,她的眼睛往他胸口瞥了眼,似乎能隔着衣服看到他的肌肉。
宋祈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十分受用地带动她的手按了按自己鼓鼓的胸:“怎么样?姐姐感受到了吗?”
“沈惊春!你要摸到什么时候!”燕越像是完全代入了情郎的角色,脸色难看到不能用言语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