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春对他在梦魇中遭遇了什么并不感兴趣。
他们是宿敌,不死不休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模式。
“咱们不是说好,谁先拿到归谁吗?”沈惊春兴致盎然地转着玉佩,目光里含着愉悦,似乎是被燕越惨状取悦,并为之感到趣味。
正派一向是凛然正气的,但沈惊春像个例外,行事从来随心,邪性得很。
“锵!”
利刃相击发出铮然脆响,如同玉珠落盘悦耳非常。
没有任何征兆,燕越已闪现到眼前发动攻击,沈惊春从容淡然,甚至还有余力加大力气。
燕越冷汗涔涔,显然还受魇的影响,即便吃力,他却任旧不肯避闪。
沈惊春视线落在他滚落的汗珠上,神色若有所思。
她唇角微微上扬,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扰了燕越的心神:“你受伤了?”
燕越瞳孔骤缩,他倏地后仰,腿自下而上猛然踢向她的手腕骨处,蓄谋将她的剑脱手,在上踢后剑又直直朝着她的咽喉击去。
他的动作迅猛,变化快速,剑影重重,几乎让人无从招架。
沈惊春却招招轻松化解,她在他下一步动作前一秒便收了剑,脚步一旋,衣袂翻飞,落于一岩石之上。
两人的距离再次被拉开,燕越警惕地握着剑,并未着急出招,声音带着萧瑟寒意:“只不过是小伤而已。”
“恐怕不止小伤那么简单吧?”沈惊春声音缥缈,似是从幽远空谷传来般。
她话里意有所指,燕越心神大动,难不成被她知道了?
就在这时,风骤然变大,几乎要将二人刮飞,白骨胡乱撞击崖石,顷刻间粉碎。
沈惊春将剑插入地面稳住身形,大风刮得她不禁迷了眼。
等这怪风止了,沈惊春才睁开了眼。
面前的场景只能用惨不容睹来形容,无数的白骨化为粉砂,连岩石都俱碎,断裂的树枝横倒在路中央。
但让沈惊春骇然的并非仅此,明月近乎完全被巨物遮挡,只余一点微弱的月光照亮了面前怪物的侧影。
那是一只极其丑陋的怪物,通体绿色,锋利的獠牙上布满着恶心的黄色斑点。
是山鬼。
山鬼并不常见,成年山鬼体型庞大,长着一对锋利丑陋的獠牙,多藏匿于阴气重的深山。
泣鬼草今日才成熟,这山鬼无疑是等着采撷成熟的泣鬼草,如今却被他们二人抢夺了。
山鬼实力强悍,而眼前的更是千年山鬼,以一人之力和它厮杀只会是两败俱伤。
“看来我们又要合作了。”沈惊春故作轻松,但眉眼却因忌惮而沉了下来。
“谁要和你合作?”燕越嗤笑一声,他猛地拽向崖壁,借力跃到一凸起的石块,他单手攀着伸出的粗壮树枝,居高临下地望着脚下的沈惊春,语调慢悠悠地,十成的幸灾乐祸,“它是冲着泣鬼草来的,我可不管。”
沈惊春还未再开口,山鬼已挥舞着拳头冲向沈惊春。
沈惊春低骂一声,跃身几步避开山鬼的拳头,趁其不备跳到山鬼背后,她举剑要刺,突如其来的一箭打断了她的动作。
沈惊春身子不稳跌下山鬼的背,在地上滚了几圈才止住,白衣沾上沙尘,整个人狼狈不堪。
又是一击袭来,沈惊春慌乱避开,耳边传来刺啦一声,右臂火辣辣的疼痛,暗处飞来的箭矢划破了她的皮肤,白衣瞬间被血浸湿。
沈惊春烦躁抬头看向悬石,果不其然是燕越作祟,他右手举着不知哪来的一把金色大弓,箭矢瞄准向她的心脏。
燕越目光毫不避讳,扬起的笑嘲弄得意。
她冷笑一声,想坐收渔翁之利是吧?那我就拖你下水!
沈惊春不再直面山鬼,而是身子一转逃跑了。
燕越眼皮一跳,直觉不对,拉弓向沈惊春射箭。
沈惊春势如雷霆,全然不顾被利箭射中的危险,直直朝燕越的方向跑去,身后是紧追着的山鬼。
她猛地抓住一根垂落的藤条,双脚一拽崖壁,精准地荡向燕越。
燕越神情惊悚,沈惊春却扬起一抹笑,轻慢地吹了声响亮的口哨,双手一松,顺利落在了悬石之上。
悬石窄小,堪堪容纳两人。
“沈惊春!你给我下去!”燕越怒不可遏,他没想到沈惊春厚脸皮如厮。
沈惊春哈哈一笑,爽快地答应了:““好啊。”
下一秒,她当着燕越的面跃下了巨石,而山鬼的拳头带着烈风恰好迎向燕越。
燕越骇然一跃,悬石发出碎裂的声响,被山鬼一拳震碎。
燕越没来得及作任何缓冲,滚了好几圈撞在一块立着的石头才停了下来。
“噗。”燕越一张口就是好大一摊血,口中满是鲜血的腥味。
如同鬼魅一般,沈惊春再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燕越的身边。
她弯下腰,盈盈笑着,面容似花绮丽温婉,吐出的话如毒蛇般狡诈残忍:““哎呀,好惨,我都心疼你了。”
“闭嘴!”燕越愤怒地半直起身,剑刺向沈惊春的身躯,然而只刺到了一片云雾。
这只是一个分身。
而山鬼已追随着分身抵达了燕越的身边,山鬼视力近乎为零,它只凭气息追踪,而分身身上的气息还残留在燕越的身边。
山鬼将燕越认成了沈惊春,燕越狼狈地堪堪避开山鬼的攻击。
分身的气息消散,山鬼转移了方向,燕越多了些喘息的时间。
他捂着伤口,靠着峭壁仰头调整呼吸。
“啧啧啧。”沈惊春的声音再次在燕越身边出现,这次她在燕越的上方,她坐在树粗壮的枝干上,摇着头似为他叹惋,“攻击我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燕越眸色阴沉,他已经明白沈惊春不会轻易放过他,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改了话:“你先前说的合作,我同意了。”
“是吗?”沈惊春轻轻晃着腿,她像个天真少女般浮现出苦恼的神色,却又笑着说出阴毒冰冷的话,“可是,我现在改变主意了。”
她歪着头,似不知世事的少女般天真,话语却表现出和她的天真相反的残忍。
她弯着唇,声音轻柔缱绻:“我想要你死。”
她身形幻化,白雾缓慢地散开,山鬼接踵而至。
燕越几乎要将牙咬碎,泼天的愤怒被他用剑气发泄而出,只差一点,利剑就要命中山鬼的心口。
山鬼被疼痛惹怒,不管不顾地胡乱挥舞着拳头,燕越躲闪不及被抛出了几米远,后背重重砸中了峭壁。
山鬼已忘了它的目标,它完全被燕越惹怒了。
燕越浑身疼痛,挣扎着就要站起,然而视野骤然被遮挡,他下意识伸臂阻挡,瞬时手臂被撕咬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那只山鬼居然不知何时放出了一只小山鬼,一直隐藏到现在才出现。
燕越忍着疼痛将它从手臂上拽开,拔剑刺入小山鬼心脏。
而此时,山鬼与他的距离只余五米,但若燕越此时出击,仍还有一线生机。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燕越发觉自己不知为何动弹不了分毫。
山鬼已然逼近,身上的禁锢骤然一松,但燕越已无法及时躲开。
浓郁的桃花香猝然充斥鼻尖,一道白光在眼前晃了晃,鲜血四溅落满白袍,如同一朵朵红梅绽开。
竟是沈惊春!
沈惊春放弃防御,硬生生接下了山鬼使出全力的一击。
沈惊春几乎站不住脚,一口血猛然吐了出来,然而她却并未松开手里的剑,反而将手中的剑往更深处送,森冷的剑准确地刺中山鬼的心脏,近乎有几寸之深!
山鬼发出不甘心的嗡鸣声,最后轰然倒地。
一声吃痛的闷哼将恍惚的燕越拉回现实,沈惊春骤然失力,手中的剑应声落地,人向后倒去。
身体比意识动得更快,燕越抱住了沈惊春的腰,她的脸贴在他的心口处。
燕越只觉手心一片黏湿,她的腹部不知何时受了伤,伤口长达几寸。
燕越怔愣地嘴唇嗫喏了几下,却不知说什么。
这一切都让他费解,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微微颤抖,有些傻乎乎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在这让人感动的一幕,沈惊春感受着腹部的剧痛,煞毁风情地在心里痛骂。
草,要不是为了任务,你以为我愿意救你!
沈惊春一边在心里将燕越骂了个狗屎临头,一边又柔情似水地摸向燕越的脸。
在这一刻,沈惊春爆发出毕生的演技,忍着恶心对宿敌说出平生最肉麻的话:“有一句话,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和你说。”
在这让人感动的一幕,沈惊春感受着腹部的剧痛,煞毁风情地在心里痛骂。
草,要不是为了任务,你以为我愿意救你!
沈惊春一边在心里将燕越骂了个狗屎临头,一边又柔情似水地摸向燕越的脸。
在这一刻,沈惊春爆发出毕生的演技,忍着恶心对宿敌说出平生最肉麻的话:“有一句话,我其实一直都很想和你说。”
燕越不明白沈惊春又在发什么神经,甚至来不及问她为何救自己,他只是捂住她的伤口,焦急地骂她:“都这时候了,你别犯贱了,一说话血流得更快。”
沈惊春差点被他的话气得翻白眼,她撑着最后一丝的力气,狠狠攥住燕越的衣襟用力往下拉。
燕越猝不及防被一拉,下意识低下了头,紧接着唇瓣贴到了什么冰冰凉的东西。
有点软,有点甜。
燕越错愕地睁大眼睛,一时竟然忘记了将她推开,只感受着她唇瓣的柔软和冷香气息。
等沈惊春的唇离开,他还维持着僵住的状态,傻傻地微张着唇,似是想说什么。
沈惊春才不管燕越是何反应,她现在痛得要命,都没心思看燕越被恶心成什么样子。
“其实。”她的手因为疼痛不住颤抖,却仍然倔强拽着燕越的衣襟,“含情脉脉”地看着惊慌的燕越,扮演出虚假的深情,“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