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台小向走过来：“温杭你还在加班？”
温杭侧眸：“嗯你也没走？是又有快递吗？”
“不是，”小向拿着一小袋东西：“许总说你找我要碘伏和创口贴。”
温杭低头看自己指腹：“哦对，谢谢。”
小向替她消毒：“你下次直接发消息问我就行了，不用麻烦许总。”
温杭愣一瞬：“怕你走了，我看他刚好要出去，就麻烦他问一下。”
看温杭眼眶红红的，小向猜到什么，又不知道怎么安慰，抿抿唇：“你也别太着急，会有好结果的。”
温杭明白她说的，朝她笑笑：“嗯。”
等小向走了，温杭心情好多了，余光里瞥见角落里那盒巧克力，她拿起来研究，背面写着‘永结同心’，多半是别人给的喜糖。
她拆了一块吃，夹心的，表皮微微甘涩，里面是甜果酱，甜得发腻，将她嘴里那点苦味冲散。
“到底谁的嘴硬啊，”她低喃：“明明甜的。”
把资料整理完，温杭抬头看计划表标YES，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连茶歇的点心都提前订好了，她伸了个懒腰活动，轻松了不少。
周五温杭没参与启动会，她休假，去何记找何静诗。
店里不忙，两人坐着聊天，何静诗看她脸色不好：“你又没睡好？”
温杭叹了叹：“我是上班想睡觉，下班睡不着。”
何静诗直摇头：“你这样不行，找个时间去看中医调理吧。”
失眠确实给她带来不少困扰，但这种情况维持很久了，温杭担忧：“有用吗？我这个是老毛病。”
“不要讳疾忌医，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何静诗泡茶，递一杯给她，又说：“是不是工作不开心？”
温杭点点头，但具体的她不怎么想说。
何静诗也没问：“工作嘛，平时少反思自己，多谴责别人。”
“呐，记住啊，现在不兴揸颈就命（忍气吞声）做人噶。”
温杭好学问：“那流行什么？”
“要有玩家心态。”
“做人最紧要开心咯，”何静诗自带幽默的语言体系，眉头微扬：“做到严于待人，宽于律己会好很多。”
她是有能量感的姑娘，仿佛向阳生长的葵，温杭被她逗笑，又恍惚想到什么，眼瞳里落进灰霾。
何爸出来：“少讲大话，总之1234567，多劳多得，快点出去，到卖鱼荣摊位买条东星斑回来。”
何静诗看温杭走神，拉她一块出去：“晚上我阿爸下厨，你跟我一起回家吃饭。”
温杭笑：“好。”
拐进菜市场，有个阿姨在叫卖：“我家里自己种的。”
何静诗DNA动了，拉着温杭过去买两把菜，遇见熟人。
她打招呼：“娟姨。”
娟姨见到何静诗，笑声爽朗：“真系乖女，帮你阿爸买菜。”
聊了两句，一旁有店主介绍走地鸡新鲜现宰，娟姨话都不说了，直接冲过去排队。
温杭好奇：“怎么生意那么好？”
何静诗摊手，直接唱出来：“老广爱新鲜，好味大过天~”
娟姨排着队还回头问何静诗要不要一起。
温杭：“阿姨好热情。”
何静诗点头：“娟姨经常帮衬生意的，你别看她朴素，人送外号‘钟落潭太后’，屋企几栋楼出租的！”
“……”温杭默默竖大拇指。
回到租屋，温杭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女孩问得小心翼翼：“请问你是温杭吗？”
温杭一顿：“我是。”
“我通过信息网得知关于一年前普达吴峻曾对你性骚扰的事情，我知道这很冒昧……”
女孩声线有颤，像鼓足勇气才开口：“请问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实名检举吗？”
时过境迁，此类事件重新翻炒，有一定难度。
温杭几乎没犹豫：“我愿意。”
休息的时间过得快，三天后，温杭收到复工通知。
她不太清楚事情是怎么解决的，行政发了公告，澄清举报为子虚乌有，并且公司会追究造谣者的责任。
这场风波维持了一周，成了职场上茶余饭后的谈资，有人直接问她是怎么处理的？温杭也没说出个所以然，但私下里陈国华告知她，匿名帖追踪到的ID是将要离职的徐珊，公司已经报警处理，会论情节，对她处拘役或者罚款处理。
徐珊看她不顺眼，想着反正要走了，抹黑她也没事，却没想到百航会因为一个帖子，派专人调查。温杭这样想，但也有错愕，以为公司会协商处理，没想到居然直接报警。
好在热度消退，过一周大家就把这件事忘了，而温杭也在众虹项目成员名单中里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刘嘉替她开心，温杭想：“这算不算好事多磨？”原以为这一遭该赶不上这个项目的末班车了。
刘嘉：“算什么好事？你启动会准备工作不是做得挺好？谢峰也夸你，应得的。”
刘嘉情绪价值给得到位，温杭挽起嘴角：“拿奖金请你吃饭。”
方新秋冲她们笑，又哀嚎一声：“什么都好，就是最近半年加班少不了。”
温杭起初对强度还没概念，开大会列计划表，前提沟通需求，她被谢峰借过去帮忙处理功能需求。
为了沟通方便，他们经常十几个人在会议室里办公。
这天加班，会议室人陆续走得差不多，她还在看需求文档，做辅助网页的原型设计。
温杭做得认真，等一抬头，看见许柏安在跟架构师张嘉俊讨论，拿笔在电子屏上圈画。
温杭看眼时间，收拾下抱笔记本电脑出去。
正要打算提交下文件就回去，张嘉俊走过来：“温杭你还在啊？一块吃饭呗，许总请客。”
温杭撩起眼，看见许柏安走出会议室，这会部门里的人都走光了，两个人站在过道等她，她赶紧关电脑屏幕。
去了附近一家粤菜馆。
许柏安跟张嘉俊时不时聊两句工作上的事，他声线平淡，但张嘉俊提及一些中肯看法时，会礼貌赞同，算得上和气。温杭在一旁插不上话，但听着意外有收获。
菜刚上来，许柏安手机响，他看眼来电显示：“你们先吃，我接个电话。”
张嘉俊吃到一半，也接了个电话，转头着急地对温杭说：“我家里有点事，先走了，你等会帮我跟许总说说。”
温杭看着一桌菜怔懵，但她真的饿，敞开了吃。
筷子刚夹上对面的糖醋咕噜肉，许柏安坐回来：“怎么就你一个？”
她尴尬缩回手，解释：“他刚接了个电话，有急事先走了。”
许柏安看眼她碗里的烤乳鸽：“好吃？”
温杭点点头，又觉得诡异，怎么变成跟他单独吃饭。
“谢峰调你协助前期需求，就是打下手，你最好清楚自己的工作划分，少做无用功给别人做嫁衣。” 他冷不防开口。
温杭错愕，把嘴里嚼的东西咽下去后说：“但也能学到东西的。”
许柏安几乎将她看穿：“想转产品经理？”
他眼睛太毒，温杭顿了下：“是的。”
“产品经理要负责整个项目周期，你没有相关经验，思维单一，”许柏安笃定说：“这个岗位不适合你。”
“没关系，”温杭抬头，温软声线里透一丝傲骨：“我可以学。”
项目技术部忙起来的时候团队互调是常事，测试转产品经理的前例也不是没有，职场上，说白了就是各凭本事，她想试一试有什么问题？
“有的事情不是靠勤力就可以做好的，”许柏安面无表情：“别人夸你有多少水分，你心里不清楚？”
温杭默住，她承认，谢峰夸她，有出于礼貌也有出于想让她多帮忙干活的私心，但也不能全盘否定，她表现不至于那么差。
“有多少水分我算不准，但你对我有误解却很清楚。”
至少在她看来许柏安跟别人说话，远没有对她那么苛刻。
她一时嘴快：“你觉得我在混日子，不代表别人也这样觉得。”
“什么意思？”许柏安冷淡神色里带点好整以暇：“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对你有误解？”
“当然是因为以前……”郁结出口一半，温杭顿了下，抬眼看他。
许柏安靠椅背，带锋芒的眼将她盯住。
四目相对，她恍惚片刻，大脑倒放那通失联前的电话。
记得许柏安那时也是这样平静问她，你什么意思？
画面虚化，剩走廊尽头清晰的哭声倾轧心脏，温杭在医院走廊上握着手机，身体微微发抖，呼吸间有撕裂的痛感。
“你就当我没说过。”
“你后悔了？”对面声线暗哑：“还是有喜欢的人了？”
她没有情绪，闭上眼：“都有。”
对面扯了个轻快的笑：“行，没有以后。”
电话挂断，她背靠在冰冷的墙上，站不住，整个人滑落地面。
从回忆抽离，温杭表情不对劲，她拿起桌上的茶杯轻抿一口，是在缓解，也在积攒开口的勇气。
“以前的事情，你对我有不满，对吗？”
她心里批判自己可鄙，但不愿纠缠过往，为达和解效果，试图跟他摊明牌。
许柏安看她，讥诮：“你现在才想起以前，是不是晚了点？”
温杭如鲠在喉，轻声：“失约的事，我跟你道歉。”
“当时我……”眼前浮现什么场景，温杭细睫轻颤，似有根无形细绳横在她脖颈，紧绷的，要将勒得她顿哑，她一句话也说不上来。
许柏安轻拧了下眉：“当时什么？”
眼眶里有雾气，温杭强忍着压下情绪：“是我没有提前跟你说清楚，如果让你有误会……”
“没有误会，”他打断她：“我没那么在乎这件事。”
缄默半晌，温杭抿唇平复：“那就好。”
她点头，自顾自说：“那我们就是正常的上下属关系。”
许柏安静静看她，忽而问：“我跟你，什么时候关系不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