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明睿的车速极快,冲击强烈的推背感袭来,姜意绵只觉得头晕,心脏瞬间悬在嗓子眼,她双眼紧闭,纤长的眼睫不安颤动,根本不敢睁眼去看前方危险盘旋的山路。
银灰色的迈凯伦肆无忌惮地疾驰在险峻的盘山公路上,经过九十度弯道时,谭明睿眉眼沉沉,丝毫没有停止的打算,飙车带来的快/感刺激着大脑神经,他并未理会副驾上的人,而是脚踩油门,急速打转方向盘,不顾一切后果的完成大直角漂移。
超跑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又尖锐的“呲啦”声,卷起的狂风猛的灌入半开的车窗,掀起姜意绵额前柔软凌乱的碎发,狭小的车厢内弥漫着淡淡的轮胎灼烧的味道。
姜意绵死死咬着下嘴唇,发凉的手开始哆嗦,她克制着自己想要放声尖叫的冲动,牢牢抓紧身前的安全带,仿佛这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不知过了多久,耳畔汽车轰鸣作响的引擎声终于停止,姜意绵僵坐在座位上许久才缓过神来。
她小心翼翼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山下一览无余的夜景,即便是深夜,整座城市依旧灯火璀璨,无数盏街灯汇聚成一道道明亮耀眼的光线,宛若流动的星河,闪着浮动游离的光点。
姜意绵缓缓松开抓着安全带的手,因为长时间的紧绷,手指显得僵硬酸涩,获得胜利的谭明睿冲车窗外的兄弟挥手打了招呼,侧目看向副驾驶座上的女朋友,这才注意到姜意绵的脸色虚弱苍白,像只受到惊吓的小鹿。
谭明睿眉心微拧,而后伸手握住女孩冰凉凉的手,许是知道自己刚才太冲动,没考虑另一半的感受,谭明睿主动将姿态放低,语气也比平日温柔了许多,低声安慰:“乖,别害怕。”
“游戏已经结束了,我们现在很安全。”
姜意绵了解谭明睿的性子,他向来如此,而她也习惯了忍受,可一想到刚才经历的危险,她仍心有余悸。
如果今晚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人是庄浅茉,谭明睿还会不会参与这场飙车游戏?
不知为何,姜意绵一想到这种假设,胸口便堵得慌。
她垂眸看向谭明睿握着她的手,静默了片刻,还是选择推开谭明睿的手,轻声说:“你不该强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姜意绵缓慢调整着呼吸,不想让自己在谭明睿面前情绪崩溃。
见面前的女孩是真生气了,谭明睿摸了摸鼻尖,知道自己这事做的欠妥,于是收敛起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诚恳道歉:“绵绵,我真不是故意要惹你生气。”
姜意绵心情不好,不太想说话,默默看着窗外,任由山顶带着凉意的晚风迎面吹进来,平复自己的心绪。
谭明睿虽然混,认起错来倒是利落,脱掉自己的外套披在姜意绵身上,还不忘朝人伸出手:“要不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姜意绵抬眸,撞上男人恳切认真的目光,与此同时车外有人在喊,谭明睿回头看了眼,随即跟揉宠物似的,揉了揉女孩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撂下一句“等我回来”,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飙车的这群人大都是谭明睿在国内的朋友,孙启言更是和他从小玩到大,大家今晚都带了女伴过来,停车之后纷纷下车,有的帮身边男士点烟,有的在聊下一场去哪个夜场接着玩。
见谭明睿在车里待了许久才过来,孙启言夹着烟,薄唇轻吐出一团烟雾,一边笑一边看了眼不远处坐在迈凯伦里的人:“睿哥,你女朋友该不会生气了吧?”
谭明睿接过朋友递来的烟,抬手挡着山风,慢条斯理点上:“刚才飙车太猛,吓到她了。”
话音一落,旁边有人笑出声:“嗐,这点小事算什么。”
“嫂子这脾气可真够大的。”在场所有人的女伴都乖巧听话,温柔似水,就算真害怕,也不敢对着他们发脾气,有些女人不能惯,越惯越容易蹬鼻子上脸。
谭明睿勾着唇笑,薄唇轻吐出一团烟雾,棱角分明的俊脸在青白烟雾里慵懒朦胧。
一旁的孙启言直接用手指头按灭了香烟,跟谭明睿勾肩搭背,不甚在意的调侃:“女人嘛,就会耍小性子。”
“一束花,一个包包,一套房子,花点钱哄哄就好了。”
谭明睿本来还在想姜意绵什么时候消气,一听这话,倒觉得孙启言说得挺有道理。
车外一群人站在山顶吞云吐雾,身材性感,打扮靓丽的女伴们在一旁点烟,调笑,似乎格外享受这场酣畅淋漓的玩命飙车。
姜意绵一个人坐在车上,直到闷雷般的心跳缓缓归于平静,纤瘦伶仃的脊背还有一层薄薄的细汗。
明明是盛夏,山顶的风却很大,姜意绵心头缠绕的那丝恐惧与窗外的欢闹嬉笑相比,总显得格格不入。
半小时后,谭明睿在外面吹够了风终于回到车上。
他今天刚回国,一帮兄弟就想给他接风洗尘,大家兴致高涨,似乎还想从山顶一路飙车回去,姜意绵听着谭明睿和好友们的语音交谈,黛眉轻拧起一道淡淡的褶皱。
几分钟后,计划有变,一行人直接取消了继续飙车的打算。
姜意绵面无表情地看向窗外泼了墨般的浓稠夜幕,从谭明睿和兄弟的对话中她才知道为什么取消飙车。
听孙启言说,十几名交警正往周安区盘这边赶来,这条山路从今晚零点开始到明晚12点便不再对外开放,原因是沈家那位继承人沈淮叙,明日一早要陪家中长辈来山顶的明觉寺祈福,现在特意安排人提前过来清路。
孙启言:“你们说,这沈淮叙是不是故意跟咱们作对?”
“早不清路,晚不清路,偏偏这个时间点派人来清路。”
多半是有人放出消息,知道他们今晚在这聚众飙车。
谭明睿懒洋洋地靠着椅背,挑着眼尾,不屑地轻嗤了声:“姓沈的倒是个大孝子。”
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沈淮叙是沈家的独子,年纪轻轻就接手整个沈氏,杀伐果断的手腕让不少人都有所忌惮。
谭明睿这帮人虽然心生不满,但终究不敢跟沈家这位惹不起的主儿对着干,只好打道回府。
姜意绵终于悄悄松了口气,而“沈淮叙”这个尘封在她记忆中的名字,慢慢浮现在脑海中,尽管时光流逝,男人那张熟悉清隽的面庞,并未在岁月中褪色。
谭明睿开车回东湖御园,那的独栋别墅是谭老爷子特意为两个小年轻人准备的,只是房子安置好没多久,谭明睿便出国,姜意绵平时也很少过去住。
回去的路上,姜意绵沉默无话,心里仍想着飙车的事,车子经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花店时,谭明睿将车停在路边。
姜意绵还在生闷气,过了几分钟,耳畔传来车门打开的声音,未等姜意绵抬头,只见一大捧包装精美的纯白色坦尼克玫瑰落入她怀中。
清雅馥郁的花香袭来,充溢在狭小的车厢内,从四面八方飘散而来,将姜意绵整个人裹挟。
谭明睿自玫瑰花后方歪着脑袋,姜意绵抬眸,不偏不倚地撞上男人那双慵懒含笑的眼。
谭明睿似乎真的在很用心的道歉,哄她开心。
姜意绵抱着花,心情有些复杂,脑海中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让她原谅,一个不想让这件事轻易翻篇。
静默片刻,姜意绵心中的天秤发生了偏移。
在她的潜意识里,无论谭明睿做什么,姜意绵总能主动为他的行为找出各种理由辩解,并且说服自己。
姜意绵收下这捧作为弥补和道歉的白玫瑰,轻抿了抿唇瓣,认真道:“花我收下了,以后不要再像今晚这样了。”
见女朋友的态度终于缓和,谭明睿眼底的笑意愈深,心情颇好的重新发动车子,于夜幕中继续朝御园驶去。
他想起孙启言那些哄女人的手段,一束花,一个包包,再不济一套房子。
现在看来,的确挺好哄的。
彼时的姜意绵丝毫不知晓谭明睿心底的真实想法,仅仅收到这捧白玫瑰她就已经很满足,甚至琢磨着,回家后该将花插在哪里更适合,她正想咨询谭明睿的意见,却被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姜意绵循着声音望向谭明睿放在一旁的手机,亮起的屏幕上方显示着一个英文名:“Aurora”
谭明睿垂眸看了眼,黝黑的眼底划过抹极淡的情绪,他并没有接,长指划过屏幕直接按了挂断。
姜意绵从未听谭明睿提过“Aurora”这个人,看名字应该是个女性,对方格外执着,急促的铃声再次回荡在安静的车厢内。
姜意绵抱着怀中的花,才发现玫瑰上的刺都被人修剪的干干净净,她疑惑地看向谭明睿:“为什么不接?”
谭明睿笑笑,半边侧脸被昏黄的光线浅浅勾勒出棱角分明的线条,他的语气无波无澜:“多半是公司的事,明天处理也不迟。”
片刻后,电话那头的人终于放弃,铃声戛然而止,车内尤为安静。
车子刚好停在十字路口处,谭明睿趁机凑到姜意绵面前,温热的手指亲昵地捏了捏女孩软绵绵的脸颊,淡声道:“我好不容易回国,自然先把时间分给女朋友。”
一句话轻而易举打消了姜意绵的疑虑,毕竟恋人相处,最基本的就是信任。
半小时后,两人终于抵达东湖御园别墅区。
下车后,谭明睿将车钥匙随手丢给已经在铁艺大门前恭候多时的陈管家,他自然而然牵住姜意绵的手,两人一块上楼。
“你说,这些花插在哪里比较好?”姜意绵抱着花,步子欢快,笑眼明媚的模样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
谭明睿松了松胸前的领带,对这种小事并不在意:“随便,你喜欢放在哪都行。”
这人真是没情调,姜意绵努努唇瓣,小声嘟嘟囔囔,虽然回家已经很晚,但一想到明天是周末,身体的疲惫感顿时少了几分。
为了防止玫瑰枯萎,姜意绵忍着困意将花插在花瓶里,身后的谭明睿从进门开始便脸色凝重的盯着手机。
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短信提示音。
姜意绵插好瓶中的玫瑰,心满意足地起身,回头便看见谭明睿重新穿上那件刚刚才脱下的西服外套,看样子像是要出门。
“你要走了吗?”姜意绵顿了顿,嘴角的笑痕一点点收敛。
谭明睿“嗯”了声,“公司那边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趟。”
姜意绵的心底难掩失望,却还是像往常一般懂事,将负面情绪藏在心底:“那我等你回来。”
然而回应她的,却是男人焦急匆忙的背影。
偌大的房间很快只剩下姜意绵一个人,平复好的情绪此时又被失望填满,她都快忘了,这已经是第几次,谭明睿因为一通电话将她丢下,独自离开。
姜意绵走到落地窗前,目视那辆黑色宾利消失在浓稠的夜幕中。
临睡前,姜意绵犹豫片刻,还是没忍住发了条消息过去,向谭明睿询问情况,然而却是石沉大海。
迟迟等不到男人的回复,姜意绵终究抵不住困意,上下眼皮疯狂打架,她就这样抱着手机,迷迷瞪瞪地睡了过去。
谭明睿回来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别墅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已经睡下,谭明睿看了眼时间并没有惊动其他人,直接去了三楼的主卧。
床上的女人正在熟睡,静谧安宁的房间内甚至能听见她均匀清浅的呼吸声,谭明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又在床边静坐片刻,末了帮姜意绵盖好被子才起身离开。
尽管男人的动作很轻,但脚步声还是吵醒了姜意绵,她的睡眠质量并不好,再加上担心谭明睿,所以睡得并不沉,一点轻微的响动便醒了。
待关门声落地,姜意绵才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干净剔透的眼睛怔怔地望着头顶上方的天花板,安静的出神。
她知道刚才进来的人是谭明睿,空气里还残留着对方身上的气息,淡淡的烟草味里参杂着一缕幽雅的清香。
这不是属于谭明睿的味道,而是女人身上的香水味。
作者有话要说:绵绵是成长型女主,可能目前站在女主角度看着有些憋屈,但总有一天她会看清谭狗真面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