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看上去走得决绝,实际在路口转角就从另一个入口转了回去。
他隐在黑暗中,慢慢靠近那点暖黄的灯光,灯下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偌大一个车站,衬得她弱小又无助。
他想到这,嘲了自己一声,程初柚哪会弱小无助,她无所不能,说不准这会儿还在揪着她身前那块草地把他给骂了上百遍。
江舟还是没忍住,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手上,抬脚往程初柚的方向迈了几步,车站的工作人员早就下了班,这会儿除了车站外小摊小贩的吆喝声,唯有风声在簌簌作响。
枫屿车站大门处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江舟迟疑了一瞬,放慢了脚步。
只见上次在球场见过的男生穿着一套运动休闲装,小臂上挂着一件厚外套,先他一步往程初柚的方向跑去。
“疯了吧你大晚上跑这儿来,就穿这么点冻不死你问我来……”
“少废话,快给我裹上,鼻涕泡都冻出来了。”
两个人看上去亲昵又自在,男生把手上的外套抖开,一头盖上了程初柚的脑袋。
江舟停在两个人身后几十米的位置,他的听力一贯很好,风也顾着他,两人的声音一句不落全响在他的耳旁。
这样不行,把她的头都蒙住了,透不过气来。
他瞬间愣怔在原地,似乎也没想明白为什么看到这幕他第一个反应是这个,他抿着薄唇,有些不知所措。
——
程初柚和高崎两个人没有在原地多待,她稍微换缓了缓蹲麻的双腿,就跟着高崎走,反正是借个地方等一会儿,程初柚没有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的扭捏。
等两个人逐渐走远,江舟这才从黑暗中走了出来,他挪着步子往程初柚蹲过的地方走,略带着些踌躇。
果然和他设想的一样,女孩蹲过的地方前面的草坪秃了一小块,远看看不出来,凑近看才发现那一片的草全乱了,江舟蹲下身子,在草坪下的泥土里找到一个小小的“江”字,在下面还写了“小没良心”四个字,旁边丢着半截沾了土的树枝。
江舟没忍住溢出一声轻笑。
“还骂我呢,我还没骂你没心没肺。”他笼了旁边的断草遮住那两行小字,起身往家走。
——
那晚程初柚也算平安回了家,许是穿得少又在外面冻了一会儿的缘故,平时压根坐不住的程初柚这会儿也蔫儿吧啦的。
她耷拉着脑袋,趴在课桌上没精打采地吸着鼻涕。
“难得看你生一次病啊。”何清锦支着脑袋,给程初柚递纸,“听高崎说你还追着江舟跑去枫屿了?”
程初柚这会儿鼻塞,讲话带着一股浓浓的鼻音,两眼水汪汪的,像没什么攻击性的小兽,她抽了张抽纸,擤了把鼻涕,“对的。”
她把废纸丢进挂在两张桌子中间的垃圾袋里,半天还没过,垃圾袋已经被废纸装满了,程初柚轻轻咳了一声,单手朝同桌一摊。
何清锦马上接到信号,拧开她的保温杯递到她的手上,嘴上还不忘了问八卦。
“怎么样?进展到哪一步了?有把握吗?”
程初柚摇了摇头,喝了口茶,白开水的温度刚刚好,润嗓子又不烫。
“有点难搞,压根看不清他在想些什么,放在以往啊……咳咳……别人眼神闪一下我心里就有数了。”
何清锦叹了口气,“要我说你先放放吧,这周四周五月考别忘了。”
只见程初柚拧着眉,表情是越发不舒服了,她有些烦躁地锤了把自己的大腿,趴在桌上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儿。
——
楚慕白背着手,身后神神秘秘地藏着个什么东西,他路过何清锦这桌时对着何清锦指了指脑袋埋在臂弯里休憩的程初柚,做了个口型。
【她还不舒服吗?】
何清锦点了点头。
【你背后藏着什么呢?】
楚慕白嘿嘿傻笑了两下,从背后掏出一个咸蛋超人的硬纸板头套。
【特地拿来逗她开心的,你要玩么?】
两个人打了一会儿哑谜,何清锦乐呵呵地从楚慕白手上接过咸蛋超人头套,往自己脑袋上一塞。
程初柚早就被这两个人的气声儿吵醒,她抬起脑袋,扭头就看见了一个憨厚的咸蛋超人,一时没忍住笑骂出声。
“什么鬼啊,我也想玩,借我玩玩!”
见她恢复了点精神,何清锦和楚慕白两个人相视一笑,把头套交了出去。
程初柚确实很喜欢这些看上去傻里傻气的东西,她抱在手上看了一会儿,还是没选择自己戴上,转而还给了楚慕白。
“你们玩吧,我感冒了,别传染给你们了。”
她嘴上挂着笑,脸颊泛着一丝红润,病气看上去倒是消散了不少。
一个头套传了半个班,十七八岁的少年总喜欢搞怪,戴上头套就像褪下原来挂在脸上那一本正经的面具,乐得程初柚差点没缓过来。
教室后排玩得火热,全然没发现夹着一堆试卷来势汹汹的老班。
“干嘛呢?啊?”
还在抢着头套玩的程初柚僵硬了一瞬,这会儿在教室后头打成一片的只有她和几个男生,其他人条件反射般地都坐回了原位埋着头不敢抬头看。
老班不紧不慢地从教室门口走进来,夹在腋下的试卷往讲台上一丢,铁质讲台“哐哐”一声响。
全班彻底静了下来。
“你们几个给我站到外面去站好,这节课就别上了。”
老班单手握着水杯,水杯从春夏的双层玻璃款变成了和丁老头同款的不锈钢款,喝水的动作却没变,但就是那么一个简简单单的动作,却吓得全班都僵硬了。
程初柚抽了抽鼻子,也不矫情,径直往教室外走,后面几个男生见有人做了动作,也跟着排成一排跟着程初柚走出去。
走廊风大,等所有人都走到外头的时候猛然刮起一阵大风,教室的门没有任何留情,炸了一声巨响。
所有人具是一惊。
楚慕白也在罚站队伍中间,他倒是义气,第一时间想到程初柚这会儿还生着病,吹不得风,他靠着窗台开了一小扇窗户,大声喊了句“报告。”
老班瞥了他一眼,示意他讲下去。
“程初柚生病了,您就别罚她了呗。”
程初柚闻言,分了些注意到教室内。
“也行,你让她进来,到教室前面站着。”
楚慕白噎了一下,虽说一样是罚站,在教室里站着虽说糗是糗了点,也不至于吹风啊。
他缩回脑袋,给程初柚使了个眼神,让她赶紧进去。
程初柚低着脑袋打了个喷嚏,带着些鼻音的强调惹人怜爱,说出去的话却让人气得牙痒痒。
“算了,大家都在外面罚站,我凭什么进去。这样挺好的。”
楚慕白:……
不是啊姐,傲骨不是用在这个地方的啊,怎么不该倔的时候偏偏这么倔呢?
他有些奔溃。
齐苒的座位离窗不远,闻言也不管这会儿老班脸上是什么表情,她抬起头看了眼教室外站得笔直的程初柚,眼里微光流转。
老班理了理衣袖,呷了口茶,“行,窗关好了,我们上我们的。”
楚慕白没辙,只好和几个男生一块,尽量往风口站,把程初柚严严实实挡在身后,让她少吹点风。
——
高一一班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下课没几秒,楼上脚步声隆隆作响,周至第一个抱着篮球飞了下来。
程初柚站了一整节课,耷拉着脑袋贴着墙,站得昏昏沉沉,她迷蒙着眼,听到篮球落地的拍击声,这才掀起眼皮往天井处看。
江舟走在一群男生中间,原本只是听着他们胡诌,这会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往高三一班的方向看去。
两个人的视线在空中触碰,纠缠了一瞬,程初柚扯了扯嘴角,也不知道这会儿自己是什么表情,干脆率先撇过了头,往楚慕白身后躲了躲。
江舟见程初柚的脑袋着急忙慌消失在站在自己的视线中,他心中有些堵着慌,然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男生们推推搡搡地一起往操场挤了过去。
这下是彻底看不见了……
江舟快走几步,追上走在最前面转着篮球玩的周至,“今天程初柚状态不太好吗?”
周至闻言一时没转稳篮球,慌忙抱住摔下来的球,抬头看了自己那自打进校以来就一脸清心寡欲远离世俗的好兄弟。
嚯,稀奇,头一回从他口中听到一个女孩的名字。
“不知道啊?我们俩班隔着三层楼呢,我哪注意得到她。”
周至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压根没把程初柚放在心上,倒是对江舟的反应好气得很。
江舟觑了他一眼,眸中带了一丝责怪的意味。
他想到了之前程初柚拜托他转交给周至的纸条,虽然他不知道里面写了什么,但这个年纪的男男女女,传个纸条还能是什么。
虽说程初柚和一般女孩不太一样……
前几天周至还在哄她给她买棉花糖,这会儿就翻脸不认人。
江舟手有些痒,一掌拍到了周至的后背,一声脆响。
“靠,你干嘛?”周至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掌,当场嗷嗷怪叫了起来。
“别动,给你拍蚊子。”
“神经啊,都快入冬了哪来的蚊子?”
江舟漫不经心地扫了他一眼,眼中警示意味明显。
“拍得好!妄想越冬的蚊子就该被拍死!”
作者有话要说:有些好玩,存稿写爽了,后知后觉江舟和齐苒居然撞剧情了啊哈哈
程初柚与祁知野,不愧是淮宁双浪子or2
站在江舟的视角上看,情敌真多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