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程初柚看上去很有计划地许了个下次请江舟吃饭的约定，但她转头就把这事抛在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高三楼层低，吃饭也是程初柚最积极，大多数时候江舟从食堂门口迈步进来就能看见坐在最前排的程初柚抱着手上的鸡大腿啃得正欢。
江舟早就猜到程初柚可能压根没把自己说出口的话当回事，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会有一瞬间的不爽。
他跟着自己班的饭搭子打好饭刷好卡，故意走在队伍的最前端，把所有人往程初柚边上的座位带。
“哎江哥，运动会是不是还要准备班服之类的？我看走方阵有统一服装要求……”
有个男生端着饭碗在他对面坐下，夹了一筷子他碗里的鱼香肉丝。
“不知道，好麻烦，要不然直接校服？”
周围男生哀嚎了一声，“江哥，你穿条破布都好看，我们穿校服就和乞丐似的，运动会在全校面前总让我们风光一把吧。”
“就是就是。”
江舟扫了他们一眼，“和我说也没用，班费不在我这，找生活委员去。”
几个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都朝着坐在中间的周至挤眉弄眼，边上几个憋不住的直接凑上去和周至小声密谈。
“咱班生活委员不是涂时颖吗？她……这还是得江哥出马吧……”
周至夹菜的手一愣，拧着眉瞥了眼凑过来的男生，“为什么？”
“你不是说涂时颖对江舟一见钟情吗？”
周至眼中划过一片茫然，他把自己平时有意无意说过的混账话想了个遍，这才挖掘到早被他遗忘在角落的记忆。
好像……确实……是有这么个事情。
不过他当时也只是开个玩笑，哪知道这帮人对八卦也这么感兴趣。
他余光一闪，看到了坐在邻桌的程初柚这会儿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他猛地正回脑袋，踹了身旁哄闹的男生一脚，继而摆了摆手。
“没有，怎么可能，你们听错了，这哪能啊，大家才认识多久啊，哈哈。”
他看着江舟没什么表情的脸，明明大家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们饭菜落了满桌，江舟那一片却是干干净净，找不到一粒落下的饭粘子。
江舟掀起眼皮，剜了周至一眼，如果眼神会说话，这会儿江舟一定用着一副嫌弃至极的口吻道，“你又在整什么？”。
周至直接无视了江舟的眼刀，低着脑袋扒着碗里的饭。
——
程初柚和周至对视上完全是个意外，她只是习惯在吃饭的时候发呆放空，正好何清锦聊到了什么开心事，她跟着笑了几声，她也不会想到自己无心之举在周至心里就成了威胁的意味。
她眼神环着食堂绕了一圈，最后落在江舟握着筷子的手上。
“哎，我就说我俩很配了，我也喜欢这样握筷子。”说着她扬起手中的木筷子，在何清锦面前炫耀般地挥了挥。
何清锦还在自顾自聊着学校里无聊的八卦，突然被程初柚有些幼稚的发言打断了思绪。
她咀嚼着嘴里的食物，突然有些难以下咽。
“你这样……真的很像嗑到失心疯了的cp粉……没糖硬嗑。”
“是吗？”程初柚尾音上扬，眉毛跟着扬了起来，唇角一弯，笑意便染上了脸颊，“还好吧。”
何清锦一愣，“你还别说，就你现在这副样子，真的有点像暗恋校草的纯情少女，你还是正常一点吧，我害怕。”
程初柚白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悉数退下，又恢复了无欲无求的样子。
——
淮宁二中的运动会连着开三天，对没报项目的人来说又是一个难得的假期，非运动员被安排按班级为单位坐在主席台上，高一靠难，高三靠北，横亘整个操场。
全体运动员需要走方阵，这会儿程初柚抱着膝盖蹲在一树桂花下连连打盹。
“你说丁老头怎么就有那么多话好讲的，我们都在外头等了一个多小时了，说好八点上场的呢……”
楚慕白双手抱在脑后，左脚极其不耐烦地拍着地面，脸上明晃晃写着“老子不满”四个大字。
高三一班的班服从高一运动会穿到高三运动会，全班都是不乐意麻烦的性子，宽松的米白黑三色卫衣。
程初柚特地买了大一码的号，凉风从领口灌进来，冻得她一个哆嗦，她把卫衣帽子扣到自己脑袋上，裹紧了身子。
“咱们班这个熊本熊玩偶都连着亮相两年了，今年怎么还在？”
楚慕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自家班方阵的最前方瘫着一个熊本熊人偶，它两只脚敞着，在捡地上的碎桂花玩。
“有始有终吧，我们班比较长情。”
程初柚眯着眼睛瞧他，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是很相信。
“其实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吴季说他要摆摊，和熊本熊拍一次照五块，租人偶服十五一个小时……”
程初柚微微张着嘴，北风拂过，几朵桂花落在她的嘴边，丝丝密密的痒，她低下头呸呸两声，把嘴边的桂花掸下去。
“还能这样？”
楚慕白哼了一声，又左右环顾一圈，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俩，他这才凑到程初柚边上，两个人蹲在桂花树下暗搓搓聊着天。
“我给你透个事，你别和别人说啊。”
程初柚抱着脑袋，点了点头。
楚慕白见状，也把卫衣的帽子戴了起来，两个脑袋凑到一起，一黑一白，像桂花树下平白无故长出来的两朵蘑菇。
“今天早上我叫何清锦出门的时候见她拿了几盒桌游，等会儿比赛结束我们叫上几个人找个地方去偷偷玩。”
程初柚听着有东西能玩就乐了，她搭着楚慕白的肩，活像两个露宿街头的丐帮兄弟。
——
江舟作为体委，要忙的事还很多，高一一班是全校第一个上场的班级，肩上的重任可想而知的沉重。
他这会儿正好跑到体育馆前的空地上找高一年级段长有些事，一眼就看到了蹲在桂花树下的两个人，他们卫衣帽子上落了一头的桂花，看上去蹲那的时间不短了。
他原本只是看一眼就走，可等他瞄到白衣服女孩熟悉的面孔时脚上动作就有些迟疑了。
又是程初柚。
他的视线挪到程初柚边上的男生，那男生带着黑帽子江舟看得不是很真切，总之不是高崎，也不是任何在她身边见过的男生。
江舟瞄过程初柚搭在男生肩上的那只手，不自觉抿了抿唇，转身朝段长跑去。
是因为不在意吗？还是关系很好？或者说是她喜欢的人吗？
江舟摇了摇脑袋，想要把脑中的杂念通通甩出去。
——
一场开幕式过程繁杂琐碎，但好歹运动会是正式开始了。
程初柚嫌自己的马尾太碍事，干脆在脑后扎了个圆圆的丸子头，露出她纤细光滑的后颈，几缕碎发黏在脖子上，显得她整个人像一只高贵的高贵天鹅。
实心球场地不允许围观，可总有一些人冲着程初柚慕名而来。
程初柚从小就是活泼性子，毫不吝啬对自己的赞美，她许是被围观久了，站在人群焦点中也不见任何不自在。
她甚至在拿起球的时候还背过身朝场外的观众们眨了眨眼睛，打了声招呼。
丢实心球不能光靠蛮力，技巧也十分重要，只见程初柚微微下了腰，球举在脑后，轻轻一丢，球跃起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在地上砸出了一个坑。
“虽然这样说美女好像不太合适，但看她轻松的样子真的很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玉米投手……”
“哎对对对，是有这样的既视感，我说我怎么看着那么眼熟，美女不愧是美女，做什么事都赏心悦目。”
程初柚走过人群，自然能捕捉到他们的闲谈，她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还好是玉米投手，你要是说是西瓜投手我指不定得和你好好掰扯一顿。”
那两个女孩也没想到自己瞎聊的天会被程初柚本人听到，这会儿也有些受宠若惊。
“下一轮快要开始啦，我得先去比赛，拜拜哦。”
程初柚杏眼弯弯，笑得极其亲人，像一只惹人疼爱的小猫，两个女孩愣在原处，呆呆得看着程初柚往比赛场地走。
“什么呀，之前还听别人说学姐不近人情，这不很可爱吗？”
“确实，我要是是男生我绝对会疯狂心动。”
程初柚不太在意自己的成绩，每回比完赛就跑，压根没听见志愿者报最后的成绩，跑到观众那儿聊会儿天，两个项目下来她又无形中撩动了不少迷弟迷妹的心。
何清锦跟在程初柚身边，掏了一块巧克力给她补充能量。
“我觉得你还是收收你那四散的魅力吧，就你在比赛那会儿我都不好意思坐在他们中间，都把你夸上天了，特别是高一的妹妹们。”
“不会吧，现在的妹妹们都那么可爱的吗，以后遇上什么野男人这岂不是马上就被拐走了？”
程初柚嚼着巧克力，带着何清锦去便利带又买了一袋棒棒糖出来。
“你这又是干嘛？”何清锦不明所以。
程初柚晃了晃脑袋，“去散发我那无处安放的魅力去。”她目光锁定了操场南边的一个位置，扭头和何清锦道：“去把楚慕白叫上，我们去高一的主席台最顶上玩桌游，那儿隐蔽。”
何清锦下意识就照着她的话去做，可刚迈出一步就猛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过身，脸上的震惊怎么也藏不住。
“你怎么知道我带桌游了？”
程初柚：……
——
江舟全抱了径赛，比赛机制磨人，分上午和下午场，这会儿刚比完上午场，他一个人坐在自己班的固定位置，路过的女孩都忍不住偷偷瞧他，却没有人敢往上凑。
程初柚找了一圈，见江舟一个人坐在主席台最上边，背后樟树的叶子刚好挂在他头顶。
她大跨步上前，揣着一口袋的棒棒糖在江舟面前坐下。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江舟看着女孩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过来，背后樟树叶簌簌作响，女孩脑后的碎发在风中颤动，明媚动人，她的口袋里像是还揣着什么。
“刚比赛完，在这休息。”
程初柚点了点头，把口袋里一整袋棒棒糖都拿了出来，掉了江舟满怀。
“既然没人陪你，那我请你吃糖。”
江舟看着落到自己怀中五颜六色的糖，有些莫名的情绪慢慢涨了上来，他垂着眼睑，也没拒绝，拆了一个西瓜味的糖吃了起来。
清爽沁人的西瓜香在口腔中横冲直撞，连带着鼻腔都漫上了甜香。
他把玩着手中的包装袋，有些想笑。
这就是她的计划么？
“给多少人送了？”
程初柚瞪着眼睛，活脱脱的受惊小鹿。
“怎么会？这是只给你的。”
江舟垂着眼，看不出表情有什么变化，“怎么那么突然？”
程初柚刚想开口胡诌一番，只听江舟率先开了口。
“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好看？”
程初柚是彻底呆住了。
什么情况？不是纯情弟弟吗？一上来就这么直白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