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初柚是个行动派，画下的十张饼里总会特别执着于去完成其中一张，就算同桌了两年多，何清锦还摸不清这个规律。
但等她们两个打好菜在食堂找位置坐的时候她才有些反应过来这次程初柚执着的是什么。
晚自习下棋那会儿程初柚说的把江舟捉到手就溜，这姐还真付诸实践了。
只见程初柚端着自己的碗，径直走到高一一班男生扎堆的桌子的斜对角坐下，抬头就能和江舟对上眼。
她扶了一下滑到鼻梁下的眼镜，也追了上去。
“这下不怕吓到人家了？坐这么近。”
程初柚把糖醋排骨夹到另一个格子里，剩下一格子的糖醋汁儿，又把碗里的饭倒扣上去，边搅拌边吊儿郎当地应声。
“这不走近一点怎么创造机会？我每天托梦给他让他爱上我？”
何清锦一噎，是这个道理，但你也太明显了吧？哪有你这样看着人家下饭的？
程初柚摆了摆手，掏出塞在衣服口袋里被叠得整整齐齐的纸条，在何清锦面前显摆了一会儿。
“这几天我观察清楚了，他吃饭慢条斯理的，其他人都吃完了他还坐着，找个机会，让他帮我个忙。”
“什么？”
“帮我给他们班长送个信，然后呢，事成了再借个机会好好报答一下。”
“可行么？会不会太俗套了？”何清锦也不懂怎么和不怎么熟且看上去毫无交集的人搭上线，她挠了挠脑袋，眼里闪着几分担忧。
程初柚抬头往食堂外望去，食堂的西侧开着一排窗，窗外刚好对着樟树林，半个窗子隐在一片绿衣之中，像一个巨大的人工造景缸，窗户半开，有不知事的麻雀误闯入食堂，停在天花板上盯着汹涌的人潮不知所措。
她视线跟着鸟一起转悠，最后落到了坐在斜对角安静吃饭的男生身上。
江舟这个人就是很矛盾，说他人开朗外向吧，一个人坐在角落里闷头吃饭，只有偶尔碰到感兴趣的话题他才乐意应上一分；说他内敛吧，可那么多人吃饭大家伙一定会叫上他，和每个人也都能聊上话。
“现在的小孩就喜欢这样的吧，觉得这样的够拽够酷？”程初柚收回视线，用勺子舀着自己的秘制拌饭吃。
何清锦毫不掩饰自己嫌弃的表情，“你这语气怎么听上去和七老八十了似的，你不也就比人大一岁两岁的？”
“怎么会，我已经能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素质每况愈下，不然我怎么上课永远睡不醒。”
两个人边闹边吃，硬是磨磋了十多分钟，餐盘里实在没什么东西可吃了，斜对桌终于散了人，留下了江舟和另一个不认识的男生。
“要我说，这一定是苏妈讲课太神，什么助眠产品都没她好使，嘴一张一合……哎你去哪？”何清锦见程初柚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掠过她径直往斜对角走去。
“钓鱼。”
程初柚走到江舟的身边站定，微微弯下腰，顺滑的马尾漏了几束发丝落在她的肩上，上一秒眼中还尽是陌然，下一秒眼角一弯，笑意就染了上来。
“你好，你们是高一一班的同学吗？”
陈奕辰也没想到自己好好吃着饭呢身边就凭空出现一个女孩，关键是这女孩长得不是一般漂亮。
这不是高三赫赫有名的程初柚么？
他嘴里还咬着骨头呢，登时骨头就掉了下来，他连忙擦了一把嘴，换上了一副狗腿的样子。“是，我们是一班的，学姐找我们有事？”
江舟抬起头看了眼程初柚，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依旧埋着头吃自己碗里的饭。
反正陈奕辰能应付，没他什么事。
程初柚见江舟丝毫没什么反应，好像只有那天花板上的鸟一头栽进他的饭里才能引起他几分注意，倒是旁边那男生一见着自己眼睛冒了光似的，连手都不自觉扣在了一起。
她倒也不着急，从口袋里摸出那封叠好的纸条，用两根手指夹着，递了出去。
“想找你们班长的，可惜他不在，帮我送个东西？”
江舟又吃了一口菜，看了眼递到自己面前的纸条，并不为所动。
陈奕辰坐不住了，当下伸过手就要拿，“学姐你不用理他，他就这样，我也可以帮你……”
他一根手指都没沾到程初柚的纸条，就被程初柚收了回去，陈奕辰的手顿在半空，一时间有些尴尬。
程初柚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哈，不眼熟你，不太放心，还是让这位帮我转交一下，实在对不起。”
陈奕辰原本还憋着一口气，可人女神都给自己道歉了，还能怎么样？她长得漂亮她说啥都对。
“啊……也是……”
于是他缩回自己的手，为了缓解尴尬还重新拿起了筷子，看了一圈发现自己餐盘中的菜早就被自己吃了个干净，陈奕辰叹了口气，把筷子搁在桌子上，不自觉地揉搓着自己的手腕。
江舟听程初柚提起自己，这才有些反应，他顺着程初柚向自己伸出的手一路往上，看到了程初柚清澈透亮的眸子，里面一丝杂念都没有，和其他那些想着法和自己搭上话的女孩倒是有很大的不同。
“给我吧，回去帮你转交给他。”
他接过程初柚递过来的纸条，放在手中不自觉地轻轻抚了两下，看得出来程初柚写的字也是潇洒凌厉的，纸背面清晰地划着几道复杂的字痕迹。
视线中，女孩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背后人声嘈杂，偶尔还能听到清洗间传来锅碗瓢盆的“叮哐”声，一切好像离他远去渐渐模糊了，只有眼前的程初柚是真实且鲜活的。
忽的，程初柚笑了起来，嘴角弯起一道漂亮的弧度，连带着牵起脸颊上饱满的苹果肌，像开了一罐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气泡水。
“行啊，那就提前先谢谢你了，你叫什么名字呀？下次请你吃饭。”
江舟捻着手中的纸条，听到程初柚的声音这才惊觉自己把纸条边缘都磨出了毛边，这轻飘飘的一张纸还怪贵重的，值一顿饭呢。他低下头，没忍住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她不是知道自己叫什么吗，还问地那么认真。
他收拾好自己脸上的表情，这才抬头再一次看向程初柚，“高一一班，江舟。”
程初柚做了一副像是在把这个名字牢牢记住的表情，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行，下次有缘见着了就请你吃顿好的。”一句话撂了下去，程初柚就转身往食堂门外跑去，脑后的高马尾依旧像随风舞动的丝带，衬着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江舟玩够了手里不成样子的纸条，最后看了眼这还得看缘分的饭票，轻嗤了一声，端起餐盘也带着陈奕辰往外走。
陈奕辰刚刚还沉浸在程初柚居然找上门的震惊当中，这会儿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指着江舟放纸条的口袋吱哇乱叫。
“搞什么啊，原来她也不认识你啊，还说什么不放心我……”
江舟淡然地看了他一眼，眼里还带着几分打量。
“我觉得她说的也没错，你看上去就不是一个省心的家伙。”
陈奕辰再次陷入奔溃，等食堂外凉风一吹，他摸着自己的下巴，“嘶”了一声，“我听说程初柚她只嚯嚯长得好看的，她该不会……”作势他又看了眼江舟，这一眼还顺带上了几分打量。
明明是一样的年纪，自己的五官还没张开，哪哪都是圆乎乎的，可江舟完全不一样，下颌线的棱角那是比他的人生规划还要清晰百倍，鼻梁挺立，剑眉星目，属于浓颜系的帅哥。
陈奕辰噘着嘴，点了点头，“该不会看上周至了？毕竟给他送的信，没想到女神玩得还挺纯情哈。”
江舟垂着眼瞥了他一眼，连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双唇不自觉地抿在了一起。
只听旁边的陈奕辰还在喋喋不休，没有一点要闭嘴的意思，“不过我还听说啊，女神好像从来是走肾不走心，不行，我得去提醒周至，别迷上了……”
江舟迈大了步子，没几步就把聒噪的陈奕辰落在了后头。
走肾不走心。一双无欲无求，清澈地同那镶嵌在雪山之上的冰湖般的眸子印在江舟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可偏偏就是这汪冷到冰点的泉之上，却又时常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柔情，如同误入险境的无知小鹿，欺骗性极强。
他捏紧了口袋里的纸条，无形之中认同了陈奕辰不断叨叨逼逼的“程初柚在追周至”这一猜想。
确实是这样，这个四处留情的讨人厌的家伙。
——
周至收到纸条的时候还很懵逼，他刚从厕所回来就见江舟冷着一张脸把纸条丢到他桌子上，只留下一句“程初柚给的。”就径直往自己的座位上坐了回去。
他顶着一头雾水，小心翼翼拆开表面已经软化起了毛边的纸条，和江舟猜的无差，程初柚的字就是潇洒凌厉，入纸三分的类型。
【没什么事，你是傻逼。】
周至：……
至于吗？专门写纸条还专门叫住江舟就为了骂自己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