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的加速键从未停止，一转眼国庆假就告了终，许是难得放假，学生还燥得很，压根不愿意静下来。
高崎来得早，他一到教室就蒙着脑袋趴在课桌上补觉，一只手屈着覆在另一只胳膊上，另一手直直地往前桌伸。
“怎么回事，昨晚几点睡的啊？虚成这样？”
何清锦被他那只手搞得有些烦躁，她得时刻注意自己不要怼到他伸过来的手。
高崎直起身，搓了一把睡出印子的脸。
“别说了，昨天和我的crush聊天聊到三点多，今天早上六点就醒了。”
何清锦看他眼中布满的红血丝，身子往前靠了点，尽量让自己不要碰到他。
“睡吧睡吧，别猝死了，死我身后有点晦气。”
高崎也没空和她掰扯，抱着脑袋就往桌面上砸。
——
程初柚刚进班门就被体委给拦了下来，紧接着递到自己身前的是这次校运会的报名表。
“程姐，今年这次运动会您看……”
程初柚粗略一扫，把申请表给推了回去，“忙着读书，不太想参加。”
体委依旧不屈不挠，“别呀，听说为了我们班这最后一年校运会，老班准备了不一样的奖品，你就不想看看吗？”
程初柚想到第一年老班给的明信片和第二年的商务笔记本，虽然老班贴心地在明信片和笔记本上都写了“感谢程初袖”几个字，但连着几年都把她的姓给写错这件事她还是耿耿于怀。
“还有，我这回盯着老班写，绝对不会把你的名字给写错了！”
体委竖起三根手指，脸上的表情很是认真，生怕程初柚一个不高兴把这事给鸽了。
程初柚看了看完全空白的运动会项目表，她在的文科班女生虽多，但也没几个人愿意参加运动会，男生更不用说了，一共也就十个人，参加个运动会基本要全体上阵。
她随便点了两个项目，“那就这两个吧。”
体委接过表，程初柚点的是实心球和跳远，都不是什么费劲的项目，甚至可以说是所有项目中最省力的。
体育委员松下去的一口气又被提了起来。
“姑奶奶，要不然你再考虑考虑？你可是我们班一员大将，你选这俩，其他人怎么摸鱼啊……”
程初柚皱了皱眉，“反正都要有人凑数，咱们班该丢的分还是要丢，我该拿到的分总会拿到，选什么项目不都一样么。”
体委噎了一下，倒是这个理，可这样他怎么劝别人参加运动会啊！拉个人就问你要跑八百一千这样子吗？
“要不然再报个接力？”
程初柚挥了挥手，也没说好不好，径直绕过体委往自己的位置上走。
尽管她放轻了动作，可还是把高崎给吵醒了，高崎有些烦躁地起身，捂着脸开始怪叫。
程初柚坐到椅子上，拍了拍高崎的肩，“不好意思啊兄弟，你睡你睡。”
这一来二去的高崎彻底没了睡觉的心思，他依旧捂着脸，神情恹恹，看谁都像对方欠了自己八百万。
“我问清楚了。”他突然开口。
“什么东西？”
“就那个江舟，是这个名儿吧，他就住在离我家隔一条巷子的地方，家里就他爸妈，是独生子，他爸是……”
程初柚越听越不对劲，“停，你打听这个干什么？又不是相亲，你做媒婆上瘾了？”
高崎露出他的眼睛，白了程初柚一眼，“不是你叫我帮忙关注一下的？”
“那也没叫你关注这些啊，我知道他家人的情况干什么？”
“那万一你俩谈恋爱呢？这不得提前了解了？”
程初柚有些被雷住了，“你诅咒我呢？恋爱，狗都不谈。”
高崎：……行，以后别让我帮你。
他有些垂头丧气，继续蔫儿吧啦地瘫在课桌上，还用手扣着桌板，发出令人牙痒的噪音。
“终究还是错付了。”
何清锦在一旁早就乐癫了，她转过头，安慰了把没什么神气的高崎。
“程初柚她就这样，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别颓了，待会儿语数周考。”
高崎眼中最后一丝光黯淡下去，他转了个头，彻底不理前面那俩人了。
“这高中毕业证书要不我还是不要了吧，以后出去搬砖……”
——
淮宁的秋天是金桂和复叶栾树的盛大典礼，淮宁二中尤其喜欢这两种树，虽然它门簌簌落下的碎花难以打理，不过干脆让它们堆在路中间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景观。
程初柚扒了一手的桂花放在手中轻捻，桂花香散在空中的时候清冷淡雅甜而不腻，可真正握到手中了却有些腻到呛鼻。
她随意把玩了几下，把花抖落到花坛中，拍了拍手，往操场走。
程初柚最后还是在体委不屈不挠的央求下参加了四百米接力，其实对她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只是她实在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劲儿，能浑水摸鱼的就糊弄过去了。
她温温吞吞走到集合点，这才发现来操场上训练的人不在少数，每个人脸上尽是坚毅，没人像她一般没精打采的。
“这太阳实在有点大，早点练完早点结束吧。”
她混在人群中间，先煽动起了消极情绪。
“主要是练习一下接棒，前两年也是你们，默契应该还是有的，但以防万一嘛。”
体委在旁边挂着笑，是一点都不敢大声说话，生怕这位姐的叛逆情绪上来说不干就不干了。
程初柚了然，点了点头，“行。”
程初柚本来就是运动的好苗子，她什么项目成绩都不差，爆发力也尤为突出，几个人商讨了一下还是决定让她掌最后一棒。
万一前面有什么失误了最后没准还能把名次给拉回来呢。
程初柚也不扭捏，别人怎么安排她怎么做，一心只想着早点结束早点回去摊着，她从塑料足球场地中间径直走过，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定。
操场上练径赛的人不少，她避着人群瞄准了自己班的起点，一个人开始活动起手脚腕来。
北风轻拂，金桂的清香混着一股淡到几不可闻的皂香慢慢涌入程初柚的鼻腔，有人从她身边极速跑过。
初秋下了几场雨，今天是难得的好天，太阳光也柔和得恰到好处，程初柚把刚刚被风刮乱的头发扶到耳后，下意识去看前面那人。
又是江舟。
淮宁二中的校服是在高一的时候就发完了三套，之后每年不再发校服，男生长得快，谁也不知道刚进校的小胖墩会不会在高三那年猛然抽条成高大个。
保险起见，每个学生都买了大一码甚至大几码的校服，使得原本就宽松的校服这会儿更像加了个水袖。
江舟跑得快，没一会儿人影就缩成一个点，程初柚没带眼镜，只能眯着眼勉强看清。
宽大的校服没有成为束缚他手脚的累赘，跑动带起的风吹着校服猎猎作响，只是他实在有些瘦得过头了，衣服被风一鼓动，这才看上去正常一些。
“程初柚，接棒了，别看帅哥了！”
第三棒的女生冲刺而来，离她还有五十米的距离就开始大声嚷嚷，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程初柚忽略掉周围慢慢聚过来的目光，调整好自己的姿态准备接棒。
两个人交接得顺利，只是那一嗓子确实有些丢人，虽说大家都或多或少知道她的癖好，但私下讲和在操场公之于众那还是有区别的。
她脸颊一热，连带着呼吸都有些不太顺畅，一不小心就跑岔了气。
程初柚跑过终点，摁着肚子弓着腰，走到跑道边上调整呼吸。
体委跑过来接过她手中的接力棒，“行，接棒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们就解散吧，速度就自己练自己的。”
程初柚胡乱点了两下头，一屁股往草坪上坐，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层薄薄的汗，她招了招手，“你们先走吧，我缓缓，刚刚状态不好。”
“行，你慢慢来，我去盯其他项目。”
——
江舟报的是四百米的，这个项目没什么人报，因为它又考验耐力又考验爆发力，要说跑长跑还可以摆烂走个一会儿，四百就得吊着一口气以最快速度冲完，对体力要求非常高。
他停在终点线处，从地上捞起自己的水壶灌了小半瓶水。
“哎，那坐着的不是程初柚么，她怎么看上去蔫儿了呢。”周至蹲在地上揪塑料草坪玩，沾了一手草。
江舟掀起眼皮，往他说的地方看过去，确实是程初柚不错，和以往不同，她这次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人潮来往，却只有她一个人把头埋在膝盖里坐着。
有点像落了单的兔子。
他从背后踢了周至一脚，周至注意力全在手上，被踹了一下猝不及防往前摔，双膝落地直直地跪了下来。
“卧槽，你干嘛？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周至站起身，拍了拍印在膝盖上的黑白塑胶颗粒。
“渴了，买水去。”
“你自己不是有水吗？”
江舟瞥了他一眼，抬起手中的水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没了。”
周至：……
他认命般起身，往主席台下面的小卖部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嘟嘟囔囔的。
小卖部不远，来回一趟也就三分钟的时间，他握着手中的矿泉水摇摇晃晃地走到江舟身边，把水一递。
“喏，大爷你的水。”
之间江舟把自己喝空了的水壶往边上一摆，“喝饱了，不想喝了。”
周至：？？？？？
“你拿去给她吧。”江舟指了指还抱坐在地上的程初柚。
周至愣了一瞬，有些反应了过来。
“至于吗你，直接说一声很难吗……”
作者有话要说：女儿啊，咱就是说，话不能说得太满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