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这样说起来十分无良，但用周至脑门上一个包换了江舟几个眼神几句话，好像也不是很亏。
反正不是自己吃亏，程初柚如是想。
她把笔放在人中的位置，撅起嘴牢牢夹住笔身，从桌板下拿出一把剪刀，把零食包装袋上的品牌名和图示都剪了下来，擦干净背后的零食残渣，用固体胶涂了，往桌边那面突出的墙上沾。
这面墙足足有大半块地方给这些剪下来的零食包装占了，不止程初柚一个人这么干，每个轮到这个位置的人或多或少要往上面加几个。
淮宁二中三年都不换教室，高一进来是哪个教室，高三出去便是哪个，省的学生楼上楼下搬来搬去，费劲儿。
那面墙攒了三年，花花绿绿的品牌名和食物图示混杂在一起，意外有些美式贴纸的风格。
总归是北面的墙，没有领导会往那边走，老班也默认了他们玩乐的行为，不多干涉。
程初柚贴好了自己的作品，收拾好桌子上的工具，翘起凳子往后仰了些距离，满意地拍了拍手，掸去手中的脏东西，身体往前一挣，椅子回了原位。
“马上就十一放假了，咱们总要玩点什么。”何清锦摩拳擦掌，从桌板下拿出一本已经卷边的纸，“最近新开的店，想很久了。”
程初柚凑过头去，往那本子上粗略看了一眼，都是些饭店名，夹杂着几个甜品和茶饮的店铺名。
“十一假还没个准头呢，万一学校里高兴了只赏你一天假期，写作业都来不及，我可是好学生呢……”
何清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你哪次假期的作业是带回家好好写的，难道不是在学校把大题给写完等着放假回来抄选择填空么？”
程初柚丝毫没有做这事的羞愧心，反而嘴角挂着笑，“真的吗？没有吧，我可是正儿八经的好学生，不会做这种事的。”
何清锦：真的好学生怎么会一直把自己是好学生挂在嘴边啊……
程初柚重新把目光放到自己的卷子上，“等学校通知吧，放三天我就抽一天玩。”
何清锦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游戏厅的卡，在程初柚眼前挥了挥，“陪我去游戏厅玩，刷我的卡，怎么样？”
“嗨，我们什么关系呀，让人怪不好意思的。”程初柚捂住自己的脸故作娇羞状，看得何清锦是冷笑连连，“那恭敬不如从命啦。”
——
桂花飘香，金秋终至，对高三的学生来说这十一假已经是难得的松弛，虽然他们面前摞着一叠四本书高的卷子。
“想要出门的时候叫我，我一般都有空。”程初柚调了调两星期没用的书包，把肩带拉长，整个书包软趴趴地垂在她屁股后面。
“行，可能会叫几个好哥们一起，你都见过的。”
“没见过都行，只要长得帅。”
程初柚转眼已经走到了教室门口，高崎听到声音也横插一脚进来，“什么长得帅？”
程初柚手里转着自行车锁的钥匙，转头看了他一眼，“夸你长得帅。”
高崎顿住，两手扶在胸前，“别搞我。”
程初柚这下连看都懒得看了，把钥匙往外套里兜，扭头走了出去。
高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追上程初柚的身影，“我总觉得你那高一弟弟有点面熟，好像是和我住在同一片地方，上次在返校的公交车上见过面了。”
程初柚分了些神在高崎讲的话上，“真的么？你不是住在枫屿那边么？”
“车上人太多了，我只看到一个侧脸，长得是有点像他，反正我待会儿也要去坐车，学校边上去枫屿的站台就北门一个，要不要去碰碰运气？”
程初柚往学校大屏幕底下看去，下午四点差几分钟，她点了点头，“行，不过我要先去取车，等我一起吧。”
两个人磨磨蹭蹭往学校北门饶了出去，站台离的不远，上面已经站了不少学生。
程初柚一边走一边掰着自行车上的铃玩，铃音清脆，不过隐在学生嘈杂的交谈声中不太明朗。
来往枫屿的学生每次都是同一批，高崎多少都能认出来，他走上站台台阶，手就扒上了前面一男生的肩。
“聊什么呢……”
程初柚不动声色地把站台上所有人的面孔都过了一遍，没有江舟的影子，她见高崎完全混进人堆中，和每个认识的人都开始聊上天了，她这才扯着高崎的后衣领把人往自己身边拉。
“人呢？”
高崎摸着脑袋，左右看了眼，“可能……还没出来？反正这班车来得晚，他掐着钟到也有可能。”
程初柚忍了忍，一脚越过自行车垫，一踮脚，坐到了自行车上，她叹了口气，心道回家开个空调嗦个小冰棍它不爽么，为什么要跟着高崎来这边受苦……
好在程初柚人缘本来就好，有人注意到了在车站背后的程初柚，主动上前去搭话，以男生为多数。
“程姐，怎么在这等车？你也要去枫屿？”
排在最前面的是个带眼镜的中分男生，名字叫尤泽其，他单肩背着书包，手里握着一根棒棒糖，笑起来还带着几分傻气。
“没，等人。”
尤泽其左右看了一圈，凑到程初柚边上，“又相中哪个了？我看了一圈，没你喜欢那款啊？”
程初柚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也有些神秘地凑过去，“你们一个个的怎么都觉得我是这种人？”
“虽然看上去不太像，但难道程姐你不是这样的？我们班那个被你撩到又丢下的小班草到现在还在哭呢。”
“嗯？是吗？忘记是谁了。”
——
江舟是体育委员，国庆假后就要举办校运动会，自然被留了好一会儿，等他背着包从学校小西门走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况：
站台的人分了两波，一波围着程初柚转，一波围着那天站在程初柚边上看球的男生转。
他抿了抿唇，走到站牌角落，远离了人群。
程初柚也不太想聊天了，只是身边的人都太过热情，她垂着眼发呆，别人说一句她“嗯”一句，实则是半句话都没听进去。
这幅样子自然也丝毫不差地落在江舟眼中，他抱着臂靠着站牌，盯着程初柚的动作。
没有人会不喜欢看长得漂亮的人，就算是江舟也一样，只不过他眼中没有旁人看到漂亮姑娘时的戏谑，真要说的话，像是普通游客在看博物馆的展品，没有单纯为了欣赏。
他见小姑娘捂着嘴，眼睛微眯，打了个哈欠，清澈的眼中立马续上了一汪泉眼，好像都是别人在讲话，只有讲到激动处，她才故作夸张，蹦出来一句“卧槽牛逼。”
学校北门连着淮宁的待发展区，来往车辆不多，道路旁的景观是连排的栾树，上周在这等车的时候栾树花刚落，这周就结上了橙红的栾树果。
红绿相间，是一场盛秋之景。
程初柚终于有些等不下去了，她和旁人说了几句，就从人群包围圈中退了出来，往站牌方向走了几步，打算回自己的自行车那。
谁曾想只是一个转头她一眼撞入江舟的眼中，男生背着一个简单的双肩包，形单影只，和所有人之间隔开了一堵无形的墙。
他对上程初柚的视线，脸上也没有被发现的慌乱，慢悠悠地把目光挪开，往道路对面看。
程初柚放轻了脚步，她绕到站牌后自己的自行车旁，冲人群中的高崎喊了声。
“你慢慢等，我先走了。”
高崎背对着她，自然也没看见站在一角的江舟，他举起自己的手朝程初柚的方向挥了挥，“行，国庆后见。”
程初柚没看任何人，骑上自己的自行车，变了个速往非机动车道上骑。
——
江舟碾了碾落在手指上的一朵栾树花，红黄相间，没怎么用力，整朵花就不成型了。
他眼里没什么情绪，就好像这些事都只不过是高中生活中的任何一个小插曲。
包括程初柚。
好像从他捡起那张便签开始，程初柚就大大咧咧地闯入到他的视线中。
捡到便签的那天下午，他握着自己的水杯站在饮水机旁灌个水，两个男生打闹着在他身边停下。
“高三一班的程初柚？我知道啊，我有她微信。”
“怎么？她让你帮她追人？”
“差不多吧，就我们班那个小白脸。”
“乐了，她就这副德行，没准过不了多久就腻了。”
“这样漂亮的女孩也会追别人吗？”
靠近他的男生接了一壶冷水，灌了半杯下去，粗糙地抹去他唇边的水渍。
“就我看来，她就喜欢这样玩，从来没有真情实感地追过人……”
程初柚，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勾人和玩儿似的。
江舟灌好水，抬步往自己的教室走。
这样漂亮的女孩也会主动去追别人吗？
他回想起上午程初柚的样子，勾了勾唇角。
一群蠢货，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只有对美好事物的欣赏，不沾丝毫的欲望和羞涩。
空有一副好皮囊，谁都能入她的眼，却也仅限于眼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