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个小时的假期恍若没放，何清锦半阖着眼如行尸走肉般挪着步子往教室走，教学楼还放着每天中午雷打不动的起床铃。
今天是周杰伦的《晴天》。
她嘴里嗫嚅着跟着唱了几句，转眼发现守在楼梯口提着奶茶的程初柚。
她勉强打起了精神，脚下飘忽着走到女孩身边，指了指她手上的东西。
“这是好上了？这就开始送奶茶了？怎么会有女孩给男孩送奶茶的……”
她实在困得要命，打了个哈欠。
“没……”程初柚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小憩的何清锦，“给错号了，那个是班长，小松柏是体育委员。”
何清锦嘴里哼哼唧唧，“嗯嗯，好上就好。”
程初柚：……
她竖起一根手指，摁在何清锦的脑门上，把女孩的脑袋往外挪了挪，继而活动了一下肩胛骨。
返校的学生一堆接着一堆，高一高二年轻气盛，勾着肩搭着背，哄闹着往楼上跑，她低头看了眼手上的腕表，离上课还有十五分钟。
程初柚盯着楼道口写着“禁止将零食饮料带入教学楼”的警示标语走神，她又想起昨天。
——
Z：【找错人了？那要不我把他的微信推你？】
美色猎手：【……行，就当认识一下，别把我说的事抖出去。】
Z：【得嘞。】
程初柚趴在桌上，点开对方发来的名片，纯白头像，朋友圈估计是不对外开放，干干净净，除了白底就是黑字。
唉，搞到个真的拽哥。
同样的套路，她又发了一次好友申请，可消息就像石沉大海，程初柚一觉醒了也没能如愿见到列表里的小红点。
——
“所以你是被拒了？”
何清锦难得见到程初柚在追人这件事上吃瘪，她忍着笑，勾了勾程初柚手中的奶茶。
“那你在这等什么呢，这是打算打直球了？”
程初柚摇了摇头，从何清锦这儿染了睡意似的，垂着头打了个哈欠。
“等班长，总要意思一下，方便行事。”
何清锦点了点头，“那你慢等，我先回班了，困死，你这奶茶得小心老葛。”
程初柚往一楼的办公室看了眼，门窗紧闭，没有任何异常，她抬了抬下巴，活动了下有些酸胀的后颈。
“嗯，顺便帮我英语作业答案给抄了，忘带回去了。”
——
周至习惯踩着点赶到学校，当他斜挎着包三步并作两步往楼梯上迈时，一声清脆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自身后而来，他顿在原地，寻着声音源头看去。
女孩抱着手臂站在楼梯口仰头看他，柳眉微蹙，像立在风中的警觉小鹿，她晃了晃手中的奶茶。
“请你喝的。”
周至左右看了眼，确定没有老师出没，这才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程初柚？高三一班的？”
程初柚点了点头，把奶茶往他手中一塞，“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买了我觉得好喝的。”
见周至牢牢握住那杯奶茶，她拍了拍手，往后退了半步，半眯着眼睛，明明是一双小鹿眼，却能品到一丝狐狸的狡黠。
“受贿了，你就得帮我做事，去吧，我们要周考了。”
说完她倒是没有半分表示，直接转头往自己的教室跑。
周至到现在还没搞明白发生什么，他捧着手里杯壁还在冒冷气的奶茶，一滴冰凉的水珠顺着杯壁滑落，滴到他的手上，一丝清凉。
“这位同学，你几班的？”
周至赫然吓了一跳，下意识把奶茶往自己背后塞，他转头看到穿着一件经典Polo衫，眉心拧成川字的老师背着手站在自己身前，当下口不择言下意识就喊了出来。
“高三一班的。”
老葛：……我就是高三一班老师我怎么不知道有这号人？
——
江舟家不住在市区，他赶着上课前最后一班车抵达学校，刚抬脚往走廊楼梯上走，直接略过了贴着门廊站着的周至。
直到在楼梯转角处他余光一瞥，这才看到了顶着一头鸡窝毛，垂着头盯脚尖的周至。
江舟在楼梯上踌躇了一下，看了看手上戴着的腕表，一点二十五差两分钟，他挑了挑眉，谑了周至一句。
“怎么？段长是忍不住你这头卷毛了？”
周至抬头，对上江舟满是玩笑的眼，一时间有些愤愤难平。
妈的，人姑娘追的又不是我，怎么在这罚站的倒成了我了……
他啧了一声，有些烦躁地揉了揉自己一头卷毛，“去你的，少管，上课铃响了，下节老班的课看你怎么办。”
“嗯，你说得对。”
声音是从二楼楼梯拐角传下来的。
“操……”
——
要说程初柚呢，她的确是一早就看到了后头走来的老葛，不过距离尚远，她以为周至怎么说也没蠢得过头，抱着奶茶就站在原地不动了。
不仅如此，她还没想到周至会口不择言说自己是高三一班的人，这不直接往枪口上撞么……
因此直到她考完政治的周考拎着水杯往外走，却发现周至依旧站在原来的地方，看上去被晾了好一会儿，额头上冒着细细密密的汗，积得多了，汇成一颗豆大的汗珠，顺着面部轮廓往下落，划过脖颈，落入校服衣领消失不见。
她有些意外，也是一个挑眉，“怎么还待在这儿？我没其他东西可以贿赂你了。”
周至看见她和江舟如出一辙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
哎哎哎，还没好上呢，这就开始夫妻相起来了？
他眼神示意了楼道边上的高三一、二班办公室，办公室窗台上还摆着一杯完全晒热的奶茶。
“你还好意思说？奶茶刚到我手上就被你们段长抓了，还求我办事呢？没得谈没得谈。”
他许是压着左腿松松垮垮的站姿站累了，换了一只腿当重心，整个人往右边垂了过去，像被晒蔫了的向日葵。
程初柚瞪着一双小鹿眼，又开始了她的戏精表演。
“我明明选了个最隐蔽的方向塞给你的，怎么能怪我的奶茶呢？要怪……”
她顿住，上下打量了周至一番，指了指他一头卷毛，“这要说的话，肯定是你这头卷毛明显多了。”
得，说的话都差不多，不引荐你和江舟认识一下真是可惜了。
之间程初柚挽着身边女孩的手臂，挥了挥自己的水杯，“去灌水了，待会儿还要考一门，您老且慢慢补钙？”
何清锦原本没打算加入他俩的话题，还靠着窗和窗内的同学聊着天，听到这句也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两个人沿着走廊满满走远，谁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周至是一副什么跳脚模样。
好在周至也不是什么捏着一件小事不放的人，要换个人，别说程初柚求自己办事情，怕是连着程初柚整个人都不想再见上第二面。
故而在食堂遇到坐在一堆兄弟伙中间抢菜吃的周至还能分出心和自己打招呼时，她短促地笑了一声，“周至人还不错，能当个朋友。”
何清锦还在考虑自己吃什么，她听了程初柚的话，嘴不过脑立马窜出一句。
“怎么？不仅要小松柏，这个也要？以前没见你同时点两个妃的啊。”
何清锦不着调惯了，这明明是程初柚早就知道的事实，可听了她这话，程初柚还是难得地静默了一会儿，又看了一眼被摁在桌子中间就为了抢一块酱香五花肉的周至。
唔……有点奇怪，连带着看周至都不太爽了。
她跟着何清锦在窗口点了一份炒饭，往上面淋了慢慢的沙拉酱和番茄酱，端着饭在刚好能看到江舟的位置上坐下。
江舟身边的男生混打作一团，可江舟那块地方却干干净净，没有任何人去碰他碗中的东西。
“这样吃饭才有点味道。”她咂了咂嘴，露出一个笑，连带着牵起了她嘴角的两个小酒窝。
一勺炒饭蘸着混合酱，她吃了半口，嘴上沾了一圈红红白白的酱汁，细细咀嚼了，才咽下一口。
她挥着手中的勺子，朝江舟的方向指了指。
“你说他怎么保持的？坐着吃饭也挺着背，我一坐下来就想摆烂。”
何清锦把落在耳朵前头的碎发扶到了耳朵后，咬了一口面，“不知道，可能是作为帅哥的自觉。”
她咽下了那口面，又喝了口汤汁，似乎是很满意今天小面馆做的面，劲道得很。
“不过你不觉得他特别像那个，你喜欢的那个明星么，经常演古装的，体态也很不错的那位。”
程初柚在脑海里那一箩筐随时可能过季的自己“喜欢”的明星，勉强认出何清锦说的是哪位。
“真的吗？可能我就喜欢这挂的吧……不过我觉得，要是真是我喜欢的那位，应该会很温柔地和我说不好意思不能加陌生人，而不像江舟这样，查无此人的。”
何清锦：“是不是见过面之后他给忘了？你们说了什么话你暗示一下呗，没有谁会拒绝你这张脸。”
程初柚心道我这脸是什么万能通行证么，还谁都无法拒绝。
再说了，自己这脸真的还能再拿出来刷么，不都在那天随着那张便签落地一起丢了么。
“怎么？还要我当面和他说‘我就是那个说要爆炒你’的女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