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雾弥漫,白茫似幻,缙珩山紫竹林被笼在白雾里若隐若现,似梦之镜,一声晨钟轻鸣,惊起院中飞鸟。
静沉垮着一张小脸坐在断尘居门前的木台上,双手撑着脸颊,本就圆胖的小脸被挤的变了形:“哎....三天了,圣尊该回来了,我要死了。”
说完,他又是长长一声气叹出。
“本座何时要你命了。”一声淳厚沉重的男音从白雾中传出。
静沉猛然抬头,只见院子里缓缓行来一人,他破雾而出,白雾卷裹着他,衬得他更带不可一世的孤立之感。
他身着带着鎏金暗影的锦丝白绸,广袖微敞,自然流于身侧,带着几分慵懒俊逸。一头黑发半散半束,俊眉微挑,凤眸中藏的几分淡然不耐。
若说是谪仙临世,倒也不过如此。
静沉前一秒还在感叹圣尊的美貌,下一秒就反应了过来,立马起身跑到司珏面前麻溜儿的跪下,头都不敢抬:“圣尊恕罪,圣尊让我看管的那个小鬼…钟寄灵.....跑....跑了。”
说完,静沉还是不敢抬头,心里祈祷着待会圣尊会看在他可怜的份上饶他一次。
司珏今日回来时,就发现自己随手做的结界已破,只是不清楚到底是谁胆子这么大,敢破了他的结界。
“你起来,这结界是谁破的?”司珏抬脚走到院中石凳上坐下,将目光投在他设置的结界阵眼上。
静沉一脸认真的跟司珏解释:“那日圣尊走后,那个…小鬼…钟寄灵趁我不注意就用灵玉簪破了结界,我也不知道她怎么破的,等我反应过来就去追她……却没想也未追上。”静沉爬起来,从袖口处掏出那已经断成两截的灵玉簪递给了司珏。
司珏听完没有说话,只是将断成两截的灵玉簪撰在手中,双唇紧抿,面容依旧清淡冷峻,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虽然面上如此,可司珏心中却有了计较。
他随手施的这个结界虽然算不上多高深,但以他多年的功力,这天下能破他随手施展结界的也无非几人。
灵岳真人算一个,死去的太极宗厉三盛算一个,再则就是精通布阵的八卦岭里有几个道行不错的能破。
如今,区区一个魂魄不全,寄生的小鬼居然能破了他的结界,的确让人匪夷所思。而且看破解手法是找到了阵眼窍门,那么她定然懂阴阳之术。
这个术法,就算是在玄清门修行多年的内门弟子都不尽全然明白,何况她一个外门小鬼?
“钟寄灵?”
“对,她说她叫钟寄灵。”
“她破界用了几时?”
静沉想了想,小心翼翼道:“我去打水,然后回来就发现她在破阵,等我去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前后大约只有半柱香的时间。”
司珏将手中断掉的两截灵玉簪收紧,他堂堂圣尊,布下的结界居然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小鬼只用了半柱香的时间给破了,实在奇怪。
或许那个小鬼可能不是他所见到的那般普通,亦或是还有其他什么东西藏着。
他回忆起第一次见钟寄灵的地方,她似乎在找什么书。
司珏站起身来,鎏金云袍随风而动,这几日他出去寻材料,听师兄说过,几处地方最近都有不同寻常的异动,平静了几十年的,或许那些人又再按捺不住了?
“去,把门主给本座叫上来,本座有话问他。”司珏双手背于身后,缓步进了断尘居。
静沉一听,圣尊似乎没有要怪罪他的意思,心里紧绷的一根弦松开,马上道:“是,弟子这就去。”
大约半个时辰后,一袭修身精锦云纹白袍的沈砚白已经恭恭敬敬的站在了断尘居门口。他本就生的清俊,此时一派正经的模样,笔挺的如紫竹林的青竹。
绕是他面上镇定自若,但内心确实激动的。曾经他在刚入玄清门时偶然见过圣尊一次,那冷傲的气场让他不敢抬头。而后他虽然也能见过几次,但每一次都只能远观。
司珏那高高在上漠视一切的模样,自此给沈砚白留下了深刻印象。
他总想着,或许有那么一日,他也能成为他,俯览众生,睥睨天下。
“门主师兄在此稍候,我这就去向圣尊禀告。”静沉说完转身进了断尘居。
沈砚白点点头,静静的在外候着。
“进来吧。”断尘居内一道低沉男音传出。
沈砚白毕恭毕敬的进了屋内,他第一次上紫竹林,进门后见着屋内布置精致又风雅,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是,他因着传唤前来,倒也不敢多看,走到司珏面前,将头低下恭敬行礼:“玄清门第三十五代弟子——沈砚白,见过圣尊。”
司珏本就坐的懒散,他单手撑着头,打量起面前这个一派正气的弟子:“你就是灵岳的亲传弟子?”
“是。”
司珏面色冷淡,本就只是简单客套,这样的人他也见得多了,并无什么感觉。
沈砚白进门时,司珏只觉得以他这个年纪有此修为的确不错。但天资若说卓越,倒也算不上。况且他这么多年一不管理门派事务,二不收徒,对于这些人只不过流云飞烟。
若不是今日有话要问,他是不可能传沈砚白上来的。
“本座传你上来,只问一事,你现今门中可有一名叫钟寄灵的外门弟子?”
沈砚白微微一愣,他想过今日被传上来或许是圣尊想考察一下他这个新任门主,亦或是有什么言训指点,却没想他只是问一人。
因为是圣尊发问,他自然不敢不答,在脑中思索了一阵,感觉“钟寄灵”这个名字有几分熟悉,过了半响似勾动了记忆:“回圣尊,前几日外门弟子考核,是有一个叫钟寄灵的弟子。”
司珏:“你让她上来,本座有话要问她。”
沈砚白停滞了半响,也不敢隐瞒:“圣尊,实在不巧,那日她胡乱作答试题,弟子见她心性不纯,不适宜修仙,不堪为门中之人,所以便将她逐出门派了。如今她怕是已经离开了,不知圣尊寻她何事?若是需要,弟子这便让人去寻她回来。”
沈砚白说完这句,低着头等着司珏再发话,却不想整个屋内突然安静了,那种安静诡异得很,沈砚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迫,他额头布上一层细密的汗意,就在他觉得似乎要窒息时,上方的声音淡漠的传来。
“虽说你上任不久,门主的权力倒是用的挺顺手。”
这句话司珏说的轻描淡写,却让沈砚白感觉到了空前的压力,从他继任门主以来,再没有人压在他头上了。
那人毫无感情,说的话却冰冷犀利,像一把尖刀直往人心口上插。
“弟子不敢!是那钟寄灵的确不配为玄清门人。”沈砚白噗通一声跪下,双手抱拳,将头埋得很低。
司珏对沈砚白的这种反应不意外,他之前就知道这个叫沈砚白的弟子,只觉得他功利心大,并不纯粹,如今刺他一句,也算是变相提醒他一下。
“那你说说,我们玄清门弟子应当怎样?”司珏懒懒出声道,既然他今日上来了,便索性提点几句。
沈砚白额头的汗珠越滚越大,他也不敢起身,只能跪着道:“弟子认为,玄清门作为六大仙门之首,理应正派清风,以积善为本,随时为天下苍生奉献。玄清门的弟子自然也应此为奋斗.....”
沈砚白还未说完,司珏轻轻皱了皱眉,打断了他的话:“停,本座不想听你讲这些冠冕堂皇的话,闹心。”
静沉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低着头很尽力的在憋笑,心里想着,新任门主果然摸不清圣尊脾性,一来就往圣尊雷点上撞。
沈砚白马上闭嘴,他现在心里诚惶诚恐,司珏的每一句话,每一个音调,包括每一次呼吸都让他感觉到压抑,他不敢再多言。
司珏见他不再说话,微微蹙了蹙眉,带了几分不悦:“本座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沈砚白:我不敢....
静沉:他不敢.....
外间的雾气散去,秋日的红阳似水流光的洒进了屋,落在沈砚白挺直的背上,却给他带不来一丝温暖,他只觉得身上寒津津的。
“罢了,本座也不是故意为难你,只想着让你真诚些许,或许对你以后修道立门有好处。还有,本座从不喜欢虚伪的那套。”司珏摆了摆手,将话锋转了回来。
沈砚白大大的松了一口气,马上向司珏行礼,态度异常恭敬:“谨遵圣尊教诲。”
“去把钟寄灵给本座找来,本座有话要问她。”
如果说开始沈砚白还会解释一二,现在看着圣尊对他没有好感,他自是不敢再提钟寄灵的任何,以圣尊的意思要见钟寄灵,那么他就必须立刻马上快速的将这个人给找出来。
哪怕掘地三尺,上天入海。
“是,弟子这便去。”
刚开始,沈砚白还有几分好奇圣尊寻钟寄灵有什么事,但现在他从圣尊的话中明白了,圣尊不是他能够以平等身份沟通的对象。他也不可去探究太多,只需遵循就好。
圣尊吩咐的事,他照做就行了。
“去吧,五日够吗?”
沈砚白点点头,他有什么资格讨价还价?只怕再多说一句,圣尊还会让他下不了台。
走时,静沉送沈砚白出门。静沉看着他那一张煞白的脸,有些同情:“门主师兄,难为你了。今日圣尊还是给了你几分薄面的,以后你习惯就好了。”
沈砚白抽了抽嘴角,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作者有话要说:等着看男主吊打前夫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