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小鹤紧闭口,作呆相。
万幸她如今说不得话,所以可以装聋作哑,不然啊,岂不是要难为死了。
然而小鹤忍得,羊生忍不得。
耳听得鱼二一家越说越有道理,他就惶恐起来:小鹤莫真被弄走了呀。
他心中急切,于是跑过去,一把将小鹤抢来,自己牢牢抱着,眼珠子瞪着鱼二两口子,打死不肯撒手。
鱼二讥讽道:“好有家教的道童。”
羊生被施了咒,不能说话,嘴里噫噫呜呜的,似乎在骂粗话。
凤仙与一天道人见了,一味装瞎,只当不曾看见。
甚至于一天道人还递个眼色,暗暗称赞徒弟:干得好,莫要还他。
羊生翻了个白眼,不给师父留颜面。
他心中老大怨念,既怨不成器的一天道人,也怨不中用的自个儿。
人家鱼精还能给小鹤吃好穿好,他同师父却穷得叮当响,吃也没得吃,穿也没得穿,只能带小鹤去别人家里讨口。
因想着亏待了小鹤,他心里闷闷的,可难受哩。
小鹤看他神色沮丧,似乎猜出他心中所想,便冲他咯咯发笑,又伸出手来轻轻摸他的脸。
被这么一摸,羊生低头看向小鹤,情不禁发起了呆。
他还记得初见时小鹤模样,又瘦又小,鸡仔一般,全身上下也没二两肉。
如今吃了几顿有灵气的奶,就飞快胖起来,如那泡发的大馒头,脸蛋鼓鼓囊囊,蓬蓬松松。
好想咬她一口耶。羊生不由想到。
他是个一根肠子通到底的,手脚比脑子还快,心里想着,身子已动了起来。
“叭!”他把小鹤大大香了一口。
女娃娃柔软的脸蛋上,留下小师兄湿漉漉的口水。
口、口水?!
感受到脸上湿润的触感,小鹤心神震荡。
为什么要亲她?
亲也就罢了,为什么要留口水?
对口水的嫌弃使她立刻起了报复心。
“啐!”小鹤用尽一个婴孩最大的力气,狠狠唾了回去。
羊生下巴上崩到了一点唾沫星子。
然而,这冤孽感受不到师妹的嫌弃,反而欢天喜地,举着小鹤对师父炫耀:“师父,你看,小鹤她唾我哩,她唾我哩,她唾得可有劲哩。”
——激动之下,连一天道人的封口咒都堵不住他那张嘴。
一天道人:“……”
饶是他脸皮有城墙倒拐那样厚,也不是很想承认这是他徒弟。
至于当事人小鹤,此刻脸色灰暗,只想一头撞死。
再过千年万年,说不得都有人晓得她被羊生亲得满脸口水,更有人晓得羊生被她唾得欢天喜地。
无颜见人!
无颜见人呐!
小鹤不知自己前世是杀了人,放了火,还是刨了哪个祖坟,所以今生遭受报应,遇到这么个冤孽。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太安详地离开了人世。
立在凤仙身侧的两个仙童着实忍不住,噗呲笑出声来。
捶珠悄声道:“真是个呆子,竟喜欢被人唾哩。”
捣玉取笑道:“这算什么,你没听他还想给他师妹当娘。”
凤仙忍笑忍得肚疼,好险保住得道女仙的气派,肃容正色,对龟相讲道:“你也看到他们师兄妹情谊深厚,哪里分得开,把小鹤拿去做女儿一事不合人情,休要再提。”
又吩咐身侧仙童:“捶珠,捣玉,你两个把今日带的礼拿出来。”
仙童齐声应是。
捶珠解下百蝶穿花的乾坤袋,往空地上一倒,便见:千年的明珠数斛,万载的玛瑙几斗,又有红翡翠、绿松石、蓝宝石、黄水晶……成筐成箱,数不胜数。
捣玉又解下白鹿登高的乾坤袋,这回出来的是常人难见的灵丹妙药:昆仑的灵芝,蓬莱的人参,更莫提三山五岳的瑞草与仙花,还有还魂的金丹,延寿的灵药,各色各样,应有尽有。
满室的宝光瑞气,直看得人眼花缭乱。
就连自闭的小鹤也睁开眼,看得一脸痴呆:天耶,她值这个价?
把她骨头榨油也不值这么多!
人说龙宫多宝,凤凰也不遑多让,俗世求之不得的金银宝贝,于凤仙而言不过砂石瓦砾,多得令人生厌。
至于瑞草仙花,也如杂草一般唾手可得,金丹灵药虽贵重些,闲时开炉也可炼上几丸,因此她给得并不心疼,就当清清库房罢了。
其余人哪里有她这个家底,就见也没见过。
一天道人更是穷得□□生补丁,他呆了呆,突然跳起来:“老太婆,你做什么哩?这一堆财物卖了我也还不起,快快收回去,我情愿给人家磕头赔礼,也不要你送这些厚礼。”
鱼二也回过神,连忙说:“凤仙娘娘,我们贫门小户,收不起你的大礼,若道人肯磕头,就叫他磕两个头,两家仇恨便就此一笔勾销。”
凤仙瞪一天道人一眼,又对鱼二笑道:“些许财货算得什么,还请不要推辞,我这里做主,用这些俗物给你妻儿压惊,再叫我老友给你一家道个歉,此事就了了,如何?”
鱼二还没说话,一天道人就着急忙慌道:“让我磕头罢,我皮糙肉厚,磕一百个也不妨事。”
凤仙忍了又忍,终是忍他不得,骂道:“你是不要脸了,既然喜欢磕头,回去关了门磕一百个一千个都不管你,何苦磕到外头来?真当满天神灵不认得你么!”
听到满天神灵几字,龟相越发觉着一天道人眼熟。
一天道人振振有词:“脸皮值几个钱,我就情愿磕头。”
凤仙气得心口疼,指着他骂道:“丢人现眼的东西,你不要脸我还要,莫逼我与你断交!”
见凤仙生怒,众人噤若寒蝉。
羊生见状,插.嘴解围:“我是师父的徒弟,可否代师磕头?若叫师父磕一个,我便磕十个,若叫师父磕百个,我便磕千个,如此可好?”
鱼二见凤仙娘娘生怒,也自发怵,见羊生要代师磕头,踌躇不决,不知是否答应。
他看龟相一眼,想请干爷爷拿个主意。
龟相盯着一天道人那张老脸,忽而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只听他忽然出声:“娘娘莫恼,我来做个仲裁,娘娘所携厚礼,叫我干孙收取一分,再请这位仙长给我孙媳赔个礼,从此以后,过往冤仇,再莫提起。”
鱼二虽不知干爷爷为何要这样决断,却也晓得其中必有他的道理,赶忙应和:“就如此了,就如此了。”
于是鱼二取了一分厚礼,一天道人又向鱼二娘子作揖赔礼,从此消仇解怨,不生争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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