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霖转头看着王玄,却引来王玄轻蔑一笑,“怎的?发现我不是叔宝而惊讶?”
乐霖垂下头去,不再搭理王玄,此刻的她只是想着安静的挑选着茶叶,眼睛落在茶叶上,可是她的心思却依然雀跃。王玄在此,必然卫玠会来,看来她猜对了。
这一刻,竟然她有一种与卫玠心意相通的感觉,这种感觉,难以言表,却又无法描述,只有满心喜悦方能诠释。
她嘴角的笑容勾起,却又快速的消失,她不敢露出开心,毕竟卫玠到底是守孝,她不该欢快。
王玄打量着这个女子,还是一副不悦的模样,“乐家女郎,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
她抬起头望向他,一脸诧异,“待客之道?”
“连杯茶水都没?”王玄白了乐霖一眼。
她也没有半分生气,反而取来三种茶叶,用医馆的油纸平铺三块,匀称的放上茶叶,伸出手来,“王公子,请。”
王玄打量着乐霖,“真是不懂,叔宝到底看上你哪里了,我都如此说了,你还是这般待客。唉……只能感叹我那兄弟遇人不淑,非要遇到你这样的。”
乐霖被王玄的话说的羞红而来脸蛋,她又做错了哪般?而王玄说卫玠喜欢她?
只是可能吗?为何有一种患得患失的感觉?又为何有一种欣喜若狂的惊讶?
但她终究是将所有的情绪化作唇边的一抹淡笑,片刻之后,消失不见。
她终究不信,卫玠这般的人会喜欢她这般毫无色彩的女子。
而她终究是害怕那梦境终成现实。
她是胆小的,也是害怕的,不敢去正面十年大梦的真实与未来未知的坎坷。
“呵……当真是木头们也不知叔宝看上你哪般,竟然如此木讷……毫无趣味。”王玄拿起第三种茶叶,语气里满是颐指气使,“就这个了,你赶紧煮好。”
乐霖沉默着低下头,没有反抗也没有多言,只是安静的煮着茶。
茶煮好,香气四溢,而她则是拿起茶壶给王玄斟茶,王玄挑剔的看着乐霖。
正在此时,卫玠匆匆刚到了主屋内,正好看到王玄打量着乐霖,而乐霖一脸小心翼翼。
卫玠那满是血丝的眼眸闪过一丝介意,却瞬间恢复了平静,轻咳一声,换来王玄的侧目。
“叔宝?倒是巧了。”王玄放下茶杯,沉重的说着,“原是知道你外祖仙逝,本想着稍后登门探望,却不想在这遇到你。”
“眉子,确实是巧,只是你何事来这医馆?”卫玠熟门熟路的走过来,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缓缓饮下。
“自然是我那亲娘,听说你姑母使用绵胭脂不错,特地来让我押一箱回去。可这出货过大,掌柜当不得家,只能等待老板亲自前来。”王玄说着便无奈的摇头,“这女子的购买心思,委实可怕。”
“既然如此,不如楼上一聚?”卫玠自然知道王玄此次前来并非仅仅是买胭脂这般简单。
“如此,走吧。”王玄和卫玠一唱一和的走向二楼。
乐霖心下安然一番,她见到他,已然知足。
只要他现在好好的出现,她便不求了,不求了。
她还在发呆的时候,只听传来卫玠的话语,“乐家女郎,你我还没有对账,上来一起说。”
乐霖抬起头,望着楼上的卫玠,也看到王玄一脸的不认同。
她呆愣片刻,刚想着拒绝,却被卫玠的眼神制止,“乐家女郎,快一点。”
乐霖只能听从卫玠的话语,跟着走上二层小楼。
才走到这二层小楼,王玄已然变了方才模样,看着卫玠的眼神也带上了关心,“听说贾家动手了?你可有受伤?”
“无碍。”卫玠摇摇头,只是身子踉跄几步,眼睛眨得很慢,有几次眼睛都要闭上了。
卫玠甩了甩头,想要拼命清醒的样子刺痛了王玄的心,
“无碍?我不信,快些给我看看。”王玄说着就要拉卫玠的手,却被卫玠躲过,只是这一举动让卫玠更是恍惚了几分。
乐霖恰巧看到王玄要握住卫玠的手,这王玄如此珍视卫玠,她失落的垂下眸子。
卫玠瞥了一眼乐霖难得的失落,他心下一宽,看来阿霖对他也不是全然无感情的,只是卫玠将眼光移向王玄,脸色不佳起来,只是他的眼皮越来越重,说话都有气无力起来。
“眉子,注意你的分寸。”卫玠的话让王玄不甚在意,他打量着卫玠,慢慢的寻索,知道确定无碍才放下那焦急的神色。
王玄请吐出一口气,他望着卫玠这满是血丝的眸子,心疼的说道:“我先去将胭脂压回去,然后以胭脂不足回来采购为由,为你争取一点时间,也帮你外面打听一遭回来,你且在这里睡一会。”
“睡一会?”卫玠怔忪的望着王玄。
“你这满眼血丝,怎可是好?”王玄的话让乐霖才明白过来,卫玠竟然一宿没睡。
“如此……”卫玠看了一眼乐霖,轻叹一声,“也好。”
王玄重重的在卫玠的肩膀上一拍,“如此,你且休息好。”
“嗯。”卫玠轻点头。
一时间,只剩下卫玠和乐霖二人,他此时因着重孝在身,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安的望着乐霖,语气如此的轻柔,“乐家女郎,我此时精神不济,还望你……莫要介意……”
卫玠还想多说哪般,却因着头晕目眩而来,身体踉跄几下,被乐霖扶住。
卫玠的嘴角勾起,带着尴尬的笑容,“如此,乐家女郎,见笑了。”
他想要靠着自己站直身子,可终究是头晕脑胀,只能借助乐霖的力气坐在她小憩的榻上,本想着跟乐霖说些哪般感谢的话语,却在接触到榻的瞬间,眼前一黑,昏厥过去。
乐霖望着那瞬间没了知觉的卫玠,连忙伸出手诊脉,在发现他仅仅是劳累过度而昏厥之后,请吐出一口。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为他褪下鞋子,将他的双腿轻柔的放在床上,为他取来软枕,左手拉着软枕,右手抬着他的后脑勺,他的鼻息在她的胸前,如此的温暖,又是如此的熟悉。
她脸红极了,却不敢多想,为他取来薄被子,替他盖好,染上迷迭香,端坐在一旁,痴痴望着榻上的公子卫玠。
她梦中亦是如此,他榻上小憩,她燃香读书,如此的静谧,如此的美好。
她嘴角弯起,拿起桌上的书籍认真读起来,只是这午后最是催眠,她没多久伏桌而眠。
一觉睡醒的卫玠,睁开眼的瞬间,看到了那桌上睡眠的女子,会心一笑。
他掀开薄被,轻手轻脚的走下床来,走到她的跟前,蹲下身子,静距离的观察着她的眉眼。
伸出左手,左手拇指摩挲着她的右手食指,他就这样望着这个女子,也不觉得周围时光是如何的模样。
仿佛这一刻,一眼万年,又仿佛这一刻,时光停驻,再也没有了差别。
在她动了动的时刻,他第一次犹如受了惊的兔子,连忙松了手,却依旧蹲着望着她,看着她。
他颤着手,悬浮着手,描绘着她的轮廓,嘴角笑起,却带着收敛与克制。
就在手指几乎碰触到乐霖脸颊的时候,他还是撤回了手,轻叹一声,坐到她的对面,自斟一杯茶,咽下方才满心旖旎,才抬眸却看到王玄去而复返。
卫玠看了一眼王玄,小声说道;“楼下等我。”
王玄皱着眉,没多说,转身离开,卫玠轻叹一声,弯腰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褪去鞋袜,为她掖好被角,深情的望了她一眼,转身放轻步履的走下楼去。
卫玠才走下楼去,王玄的关心的话语传来。
“叔宝,我那父亲不许我出门,故而这段时间,我无法护着你。我本想着来这里,跟乐家女郎说些,再让她暗中告诉你。你既然来了,也是极好,能听个清楚明白。叔宝,你可知这朝中,因为金谷园那件事,已然掀起轩然大波?”王玄眼中的关怀不是假的。
“哦?是哪般风波?”卫玠眉头轻轻皱起。
“那太子殿下去了椒房与贾后第一次因着我那长姐争执,这一场争执取消了贾家出嫁贾芙做太子府妃位的打算。而贾谧更是趁此机会,一举拿下了长姐的婚书。怕是此刻,太子殿下已然暴走,要有所动作了。”王玄颇为不安的说道。
“太子殿下要有所动作?”他卫玠求之不得。
“我猜三日后,太子殿下必然会叫你前去商议。此时太子殿下和贾后势同水火,你若是明着冒头,怕是两方势力夹击之下,你会体无完肤。”王玄扶额,看着卫玠,他就知道卫玠动手了。
“这数年来,贾家的暗杀还少吗?早就夹击,何来怕是?”卫玠抬起下巴。
“可即便如此,贾家以前做的是终归是上不得台面的暗杀,可如今,你若是公然帮衬太子殿下,便是明着给贾家报复的机会。你即便不给自己找退路,终是要给你二哥卫璪找退路。”王玄的话让卫玠锐利的眼神收敛了起来。
他的二哥,如今正是散骑侍郎,常伴当今陛下。
“叔宝,你若是想做,为何不假手与人?你该知,司马家还有一人有绝对的实力,更有绝对的野心,可护着你。”王玄抓住卫玠的手腕,“毕竟他与我琅琊王家关系甚好,而你二哥也是兰陵公,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