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二十五章:维护卫玠却惹一身伤

乐霖咽了咽口水,她着实不知该如何做。

若是画出的人是卫玠,怕是刚才一切努力都白费。

若是不画出卫玠,又有谁能够临时顶替?

她真的是越发的尴尬起来,如履深渊,走错一步,万劫不复。

“这金谷园中有一处亭子,可作画,走吧,乐家女郎。”王玄前方带路,众人跟着王玄往前走去。

停在原地的乐霖,正在愤恨自己的脸疼,却听那王玄恼人的声音传来,“怎么?乐家女郎不敢作画?既是亲眼所见,必然乐家女郎能画才是,莫不是,你方才说的是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果然这话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她的身上。

这王玄就是报复方才她提到了信口胡说,而这映射了王衍的事迹,王衍独子王玄又岂能放过她?

看来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整个倒霉透顶得了?

乐霖咬了咬牙,罢了,拼了就是。

卫玠并肩陪同乐霖往前走去,两人一路上互不说话。

只是偶尔,卫玠会瞥一眼乐霖,嘴角的笑容从未减退。

王玄那边铺好画纸,研好墨,将画笔递给乐霖,“乐家女郎,请吧。”

乐霖接过笔,却迟迟不肯下笔。

“怎么?乐家女郎莫不是在回忆那人?”王玄笑的很是得意,“或是,凭空想象,着实困难了?”

“王公子,你莫要着急,那人风姿绰约。若是着急画出,怕是只画个模样,却画不出神韵。故而,妾要仔细回忆一番,方能神形兼备。”乐霖自我辩解。

“如此,乐家女郎尚需多少久方能下笔?”王玄显然耐心不佳。

“一炷香便画出,如何?”乐霖下了诺。

王玄看了一眼小厮,小厮燃上香,“那就等你一炷香。”

王玄撩开衣袍,坐在一侧,与卫玠耳语起来,“叔宝,你猜这画上的美人是谁?”

卫玠转动着茶杯,嘴角含笑,“我又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怎能知晓?”

“可是这小女子方才处处针对,句句威胁,你不好奇,她一会画出哪般?”王玄挑起眉,却见到乐霖已经在宣纸上画出一女子的轮廓。

“显然,是一个女子。”卫玠笑起。

“这算是畏惧吗?”王玄好笑的低声问道。

“确切的说,应该不希望乐尚书因着她的一时口快,卷入其中。”卫玠倒是看得通透。

“叔宝,这女子倒是有你的几分神韵。”王玄眉毛拧了起来,“怕是这个乐霖要揭露你了。”

“只怕好戏还在后头,你着急作甚?”卫玠不慌不忙的喝下茶水,眼睛落在乐霖的身上。

“亏得我这般好心,尽数让你负了去。真是交友不慎。”王玄嬉笑一声。

“我看人从不会错,眉子,你且信我便是。”卫玠轻敲着案桌,“稍后安排我与石崇单独见一面,有些事,我需要仔细询问方知。”

“好。”王玄点着头。

这一炷香过,乐霖终是画完,众人走来,却见到画上是一女子,眉眼之间,颇像卫玠。

人们错愕的看向卫玠,这画上是女子,卫玠是男子。

“乐家女郎,你这是画了女版的叔宝?”王玄挑高眉,“只是这世上哪有俏若叔宝的女子?”

“王公子,这人当真是卫公子吗?你且仔细看看。”乐霖抬高下巴,看向卫玠,“这女子神色像极了你,卫公子,你自我解释一番,到也是极好的。”

“哦?这画作是你的,却要在下解释?这是哪番道理?”显然卫玠不打算承情。

乐霖心中一阵碎碎念,她真是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

乐霖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亲自说了,“这女子凌水而上,并非站于岸上,这水岸是洛水之畔。众人皆知魏王曹植《洛神赋》,这洛神也有画卷。那日我在坎园见到之人,思来想去,怕也只有洛神了。”

“洛神?”王玄笑起来,“你说这女子是洛神?只是这洛神何时成了叔宝的模样?”

面对着众人的疑惑,乐霖解释道:“世人作画最求神似,卫公子天生谪仙之姿,又是生于洛神故居,自然沾染了一些仙气。只是,这女子并非样貌与卫公子想象,这脸上一滴泪痣,卫公子并没有。”

乐霖巧舌如簧的模样,逗笑了王玄,“叔宝,原是坎园你作了女装,将我魅惑了去吗?当真是可笑,呵……”

王玄一下戳破乐霖精心布的局。

果然琅琊王家的子孙都不是吃素的,一眼看穿她的小把戏。

可是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挽救结局的法子了。

“是吗?洛神?在下也有洛神之貌?这真是奇了,却也是有趣。只是……乐家女郎,你这谬赞,在下受之不起。”卫玠也不打算接受乐霖的善意。

难道让她说她见到的是卫玠和王玄的断袖分桃吗?

她不敢说,还没那个胆量。

如今这般模样,她该如何是好?

慌乱让她咬紧了下唇,她看向卫玠的眼睛,第一次带上了服软。

她不想害了父亲,而她也知道祸从口出的教训。

卫玠看着乐霖这般屈服的模样,心中轻叹一声。

本想着多多逗弄她,却不曾想,一滴泪,悬而未滴罢了,打乱了他的算盘。

“不过……这坎园眉子见到的那女子,并非是洛神,而是在下小妹。那小妹前些时候生了病,特地带到‘三七’医馆,让你的医者诊脉。怕是那日乐家女郎只记得绵胭脂的进项,忘了看看那日就诊的女子是否姓李。”卫玠的话成功化解了乐霖的尴尬。

卫玠的小妹,世人都知道卫家只活了两人,一是卫玠,一是卫璪。

但卫夫人,卫烁却有一女儿,与卫玠长相颇为相近。

世人又知道卫夫人邀请乐霖入府,自然见到过卫烁的女儿。

众人缓下探究的目光,也失去了兴趣,各自散去,贾芙更是被王玄以见未来姐夫贾谧的借口支开。

一时亭中,只剩下卫玠和乐霖。

卫玠手指轻轻抚上那画作,并未看她,“经此一事,可知错了?”

他声音不大,音色有些低哑下沉,显然是有些怒气。

“卫公子,妾一时幼稚,你莫生气。”她自然知道卫玠指责她逞一时口舌之快。

“未知自己对手实力前,贸然亮出底牌,哪怕所说是事实,也会被逼得走投无路。乐家女郎,可知人言可畏,这可怕的不是人言,而是有权让人言杀死你的人?”卫玠终是抬起头看向她,眼中尽是责备。

她心口一颤,只见他缓慢的收起画作,责备之语未停,“你且记得,很多事情,莫要自不量力。更多时候,不要逞一时之快,省得今日之事,再度重演。若是下一次,我不在,你又该如何自处?”

他轻叹一口气,仿佛对她的做法很是无奈。

“卫公子,你不恼妾?”她诧异起来,方才威胁恐吓的人,可是卫玠。

这卫玠又是怎会原谅她,还要教她?

“呵……你原是这般想我?”他快走几步,与她走得近了些,看向她,眸色之中皆是暖意,“我认定的人,无论翻出哪般花样来,不过是稚童玩闹,一笑置之罢了。但若不是,君动一下,当心粉身碎骨。”

她咽了咽口水,他这句话是把她当做自己人还是外人?

“妾不懂……”她不敢想,就怕他说的是后者。

“乐家女郎,我从来不会让无关之人近身。你前几日调戏我,调戏的是如此的风生水起……难道……从不想想,撩了我,后果如何?”他抓住她的手腕,与她对视,霸道的话语让她咽了咽口水。

他说……撩了他,就要负责?

她当初是被逼无奈,是贾芙让她不得不这般做。

难道……她无心插柳柳成荫?

可是,她和他本就是八字不合,怕是没有好的姻缘。

梦境景象再次袭来,痛楚席卷全身,耳边缓缓响起一些词汇,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叔宝,你为何负了我?你说过,敢为卿负天下人的人,你可是忘了?”

“你失节在先,卫家,已容不得你。”

“那你呢?”她近乎哀求的看着他,期待他说是或否。

可他不语,以沉默来回,而她连泪都流不出。

也许,这就是哀莫大于心死。

“爹爹曾说,我是乐家至宝,是娘亲留给他的宝贝,愿我在家是千金,出嫁亦是珍宝。爹爹还说,我的夫婿,当是天下至情至性之人。可是……爹爹,眼神不好,为我觅得夫婿并非良人……并非良人……哈哈……”

“乐霖……”他终是不忍,出了声,那声音之中包含了不舍,却也包含了决绝,“事已至此,结局已定,你且待时光……”

乐霖的指尖微颤,那梦中,她亲眼见过他迎娶他人。

她记得天明,锣声阵阵,彩绸,红灯,鞭炮,道喜,司仪,尽是百年好合之说。

却唯独她,站在阴影里,看着他再做新郎,看着他手牵红绸,红绸一端已不再是她。

何其卑贱,她无法移开目光,追随他的步伐,恍若当初他们成婚模样?

她背靠着树,缓缓瘫下,也不顾雨后初霁,湿泥沾衣,只是抱膝埋头,压抑啜泣。

原来,一无所有之后,她连哭都不敢大声。

不……她不能与他有感情纠葛,不然会大火焚身,烧个干净。

她大力甩开他的手,“不,不要……”

他皱着眉,看着她逃也似的跑开,手心余温尚在,疑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