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竹林之中长满了桐花和锦葵,乐霖伸出手,以手绢擦拭上面的水珠,慢条斯理的将花放入花篮里。
那认真的模样,让卫玠本是低谷的心情,又缓缓升起。
乐霖知道卫玠在看她,她装作不知,不愿与他多言。
本是安静的采花,可这林中却终究蛇虫众多。
大雨倾盆将乐霖身上的香囊淋湿,这驱蛇虫的气味淡了,蛇虫也就蛰伏待袭。
才摘下一朵桐花,一条通体碧翠的蛇一口咬了上来。
乐霖躲避不当,手被咬了两个血痕。
她左手直接捏住蛇头,右手也顾不得是否受伤,直接顺着蛇身撸了下去,将小青蛇当场处死。
“乐霖,小心。”卫玠丢掉花篮,赶忙跑过来,抓住她的手。
乐霖还没反应过来是为何,卫玠抓住她珠玉浑圆的手腕,那殷红朱唇直接覆上她若白玉的手背。
属于他的气息袭来,将她的手包裹。
此刻她异常敏感,仿佛每一寸肌肤都毫毛竖起,每一根毫毛都能够能够传递他的温度。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他一张一合的朱唇在她手背上留下的温暖,即便是他一口又一口的吐着她手背上的污血。
可她依旧感觉他的温热紧紧的贴在她的手上,难以离去。
她想要逃离了,想要推开他。
“卫公子……”
她刚开口,却被他锋利的眼神止住。
那眼神,如此的关切,又是如此的霸道。
她吞下了满腹的拒绝,只能待他吸掉她手背上的血,眼神向下,看向那罪魁祸首的青蛇。
仔细观看,心下了然,抬起头,却见到卫玠嘴唇带血。
竹林深深,枝叶密密,阳光在叶缝隙间穿梭,几缕温柔,将他衬得越发妍丽。
果然,站在卫家公子身旁,容易,自渐形秽。
她轻叹一声,刚想开口,却见到卫玠伸出修长的左手手指,手指指腹轻挑嘴角血渍。
那动作是如此的慢,他做起来却又是那般的行云流水。
这样雌雄莫辨的男儿,这般或柔或刚的男子。
着实是这世间的珍宝。
只是这美好才不过一瞬,只见卫玠匆匆走到身旁的水洼处,临水照面。
左手手指抚摸着唇瓣,眉头紧皱,左盼右顾。
他转过身来,看向乐霖,虽然脸上是那般的云淡风轻,可是话语却带着颤音,“那个……乐家女郎……你可有一些驱逐蛇蚁的药物?”
他临水照面,怕是……那爱美的小性子又起了吧?
乐霖心中一笑,心情也变得好了一些,“有些。”
她蓄意只给卫玠一些驱逐蛇蚁的香料,却不给他治疗蛇虫叮咬,专门消肿的药物。
卫玠接过乐霖的香粉,放在鼻尖嗅了一下,装在香囊里,抬起眉眼,眼睛瞥向一旁,说话更加小声了一些,“乐家女郎,我这人自小羸弱,怕是这驱逐蛇蚁的香粉是不足的……”
“哦?卫公子,妾不懂你的意思。”
卫玠心里暗骂她一句笨,深吸一口气,声音也大了一些,“这竹林间蚊蝇也是甚多,就连那蜜蜂马蜂的,也是甚多,万一被叮咬,可是红肿难受的……自然还要一些镇痛消肿之物。”
镇痛消肿之物,这六个字他要的极重。
“消肿之物……卫公子,妾懂了。”
这一次乐霖递给卫玠一个小药瓶,药瓶里面是仅仅涂抹肌肤却不能涂抹嘴唇的药物。
卫玠虽然不善制药,却终究久病成良医,这药香在鼻尖一闻,便是一二。
卫玠的脸拉了下来,他声音有些重,“乐家女郎,这血我帮你处理干净,可终究是蛇毒,终究要一些……消肿之物。总不能我为了这区区青蛇,赔了风度?”
卫玠的话语让乐霖轻笑出声,他按不住那小性子了。
“乐家女郎,你笑哪般?”
“卫公子……你这开口跟妾索要消肿之物,便是赔了风度,怎会未赔?”
“乐霖,本公子是帮你,难不成你不知道感恩不成?”卫玠被乐霖揶揄的恼羞成怒。
若是可以,他估计会原地跳脚,说她忘恩负义吧?
“感恩自然如是,只是卫公子……这消肿的药物当真非要不可吗?”她歪着头,虽然是询问,可是满眼揶揄,让他心中的不悦,犹如火焰,蹭蹭增高。
“本公子为你吸取蛇毒,这唇瓣若是犹如腊肠,本公子如何见人?”
“是了,卫公子自来都是仙人之姿,怎会允许失了仪态?”
“你既然知道,还不拿来?”既然话说开了,卫玠不介意直白的索要。
“可是卫公子……”
“有何可是?”
“这青蛇……是……无毒的……”
无毒……无毒?!
乐霖的话让卫玠的呼吸骤然加快,他的脸骚红起来,整个脖子都是红色……
他气的长手一指,葱白指尖颤抖着,显然是气得不轻,“乐霖,你!”
“卫公子,妾是个愚笨女子,只知公子所问必有所答。不知卫公子,生气是为哪般?”乐霖的笑容真切了一些。
他这般生气,脸上都像涂了胭脂,烟霞一片,润色颜容,端的是公子如玉,如切如磋。
“乐霖,你一定是故意的,对不对?”
“卫公子……妾何错之有?”
“你明知道青蛇无毒,你却假装不知,反复刺激本公子,逼得本公子索要这唇瓣消肿之物。”虽然难看,但是卫玠只想揭穿乐霖恶作剧的根源,他显然被她气的忘乎所以。
“卫公子,妾给你驱除蛇蚁香粉,为的便是答谢卫公子相助之恩。赠给卫公子肌肤消肿之物,也是想着大雨倾盆之时,卫公子帮衬过妾,该是要还这人情的。”乐霖顿了顿,走近卫玠,这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卫玠再次狼狈的倒退一步。
卫玠想要往前走一步,乐霖则是以花篮抵住卫玠的胸膛,“卫公子,孰是孰非,你心中自当清晰,何必迁怒于人?”
卫玠深吸一口气,他缓慢垂下眼,像是沉淀情绪,再次抬眼,眼中怒气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笑颜如花。
那笑容比那盛开的牡丹还要雍容华贵,比那红艳的玫瑰还要妖娆动人。
一笑百媚生,从不知这词究竟是如何之美。如今看到卫玠这气极反笑的模样,她倒是重新懂了。
“乐家女郎所言极是,原是在下唐突了。只是……乐家女郎,这伶牙俐齿的,当心树敌太多。”
“卫公子所言极是,妾,受教了。”
他往前走一步,以他的力道,传递至花篮中,借助花篮推得她缓缓倒退,直到她靠在桐花树上。
“乐家女郎,当知……惹恼在下……并非明智之举,即便你打算欲擒故纵,却不是上上之策。”
“卫家公子……妾若是可选,定当选一处江南人家,在那吴兴之畔,与夫婿早舞剑,午研磨,晚泛舟。卫公子,你并非江南士子,何来妾的欲擒故纵?”
自九岁一场大病之后,卫玠最是听不得吴兴,更听不得南兖州。
不知为何,她说出吴兴二字,让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声音是那般的低沉,眼神里透露出了厌恶和偏执,“本公子最听不得吴兴二字,若是你还想与本公子搭档,莫要再提。”
四目相对,尽管沉默以对,可是她眼里是不可置信,而他眼里是偏执抵触。
她垂下眼来,“妾懂了。”
“你懂便好。”
此时贾芙路过,看到两人如此近距离的相望,她嫉妒心大起,拿起地上的石子直接弹向桐花树上的马蜂窝。
砰一声,马蜂窝落在地上。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地上的马蜂窝,乐霖眼睛瞪大,犹如泥鳅一般从一侧滑溜出去,直接朝着湖边跑去。
一边跑一边对身后的卫玠喊道:“卫玠,快跑,马蜂不蜇人誓不罢休的!”
卫玠愣住,再看向马蜂窝的时候,却见到一群马蜂迎面而来,而最前面的一个马蜂刚好蛰到了他的眉心。
他想也不想的转身就跟上乐霖,朝着河边走去。
乐霖伸出手朝着旁边快速的抓下两根芦苇,快速的将芦苇掐头去尾,弄成吸管。
她咬着芦苇直接跳入河中,以芦苇杆呼吸。
河面之下,透过水面,向上看去,卫玠一人疯跑,长袖随风鼓成两个布口袋。
一边用袖甩着身边的马蜂,一边狼狈的往河边跑来。
虽然那足尖轻点地面,跑的是那般的快,可终究是身后一群蚂蜂。
这场面都得乐霖突出一个大水泡,连忙捂住嘴,防止河水倒灌入口。
卫玠刚跳入河里,乐霖赶紧游过去,抓住卫玠的手,将另一个芦苇杆递给他。
他转过脸来,一副她就是扫把星的模样,接过芦苇杆,愤愤的放在嘴里,另一头伸出水面,吐出里面的水柱,开始用嘴呼吸。
马蜂盘旋在河面上迟迟未走,还几只落在卫玠的芦苇杆上,想要往芦苇杆里面钻。
卫玠一边用嘴奋力吐着马蜂,一边待马蜂飞开一会,连忙用嘴吸入更多的空气。
如此反复,他的脸蛋都红了一圈,而眉间隐隐用了一个小红疱。
他烦躁的用手去抓小红疱,又麻又痒的感觉,让他眉头紧紧的皱着。
乐霖不忍他被马蜂蜇了这般痛,只能伸出手来,在他的虎口附近进行了穴位按压,以减轻他的痛楚。
可这种阵痛远远没有药物管用,只能缓解。
约莫两刻钟的功夫,马蜂终于离开。
卫玠从河面跃出的那一刻,他伸手想要抓烂眉心的小红疱,这真是奇痒无比。
他刚伸过手去,却被她抓住了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是一个让读者等很久的作者,相信我的文品,今天文可能签约,我也很高兴,所以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