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序:涅槃之梦,醒若复生

永平元年,酉时三刻,卫府后院书房内,九岁的卫玠紧紧闭着眼,满头是汗,旁边花白胡子的卫瓘紧张的望着,而卫玠的生父卫恒则是试探性的想要开口,却被乐广制止了声响。

此时九岁的卫玠隐约在梦里见到一女孩站在树下,对他嫣然一笑,他正微笑以对,却不知为何,看不清容颜,心下有些许悲凉。待到抬头,梦境已然转换,见到一处阁楼熊熊燃起大火,窗外一个男子在跪地痛哭。

“啊……”一声尖叫,九岁的卫玠终是醒了过来,他迷蒙的看向四周,他的爷爷卫瓘,他的父亲卫恒,还有那素来跟父亲交好的当世大儒乐广大人。

卫玠刚想起身作揖,却被乐广快走几步按压住了身子,“你尚且虚弱,就不要起身了。”

“乐叔叔……”卫玠沙哑的嗓音传来,“我没有见过,没有听过,也没有在书中读过,更没有做过,为何总在梦里出现呢?而且,每次都是同样的梦境,我感觉很难过,一直告诉自己醒来一定要记得,但总记不清。”

乐广轻笑一声,接过婢女端来的茶水,递给卫玠润喉,“沿袭做过的事。人们不曾梦见坐车进老鼠洞,或者捣碎姜蒜去喂铁杵,这都是因为没有这些想法,没有这些可模仿的先例。”

“可是乐叔叔,我为何反复梦见呢?”卫玠的话让乐广轻叹一声,原是这个孩子如此的执着,看来需要打破他的心魔方可。

乐广望着卫玠,慢悠悠的说道:“这人世间的事情,说不好,也说不明。也许你梦见的事情是日有所思,也许你梦见的事情是以前就有,毕竟芥子在须弥山,须弥山在芥子。这人都说,不知是蝴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蝴蝶,一如此刻,你在问这梦境究竟是真是假。故而,你若认为是真便是真,你若认为是假便是假。只是莫要真假晃了你的心神,误了你的心境。”

卫玠呆愣片刻,反复嘟囔着“庄周梦蝶”,终是在一刻眼中闪过亮光,恍然大悟的说道:“如此,叔宝受教了。”

乐广望着卫玠脸上一派轻松的模样,笑着对卫瓘说道:“此子当是膏肓之疾,这一次走出梦魇,怕是世上再也没有哪般可以让他看不开,走不出的了。”

卫瓘和卫恒对视一眼,纷纷露出安心的笑容,卫恒长袖作揖,亲自送乐广出府。

乐广才走入乐府,便见到岑姨娘焦急的迎来,“老爷,阿霖又做噩梦了……她才八岁,每月做一次噩梦,都是面露惊恐,却又怎么都叫不醒,最后不是哭醒就是大喊一声才能吓醒,醒来后面色苍白,浑身颤.抖,双目无神,却一日一.夜不敢进食,不敢睡觉,不敢合眼。问她梦到了什么,却总是记不得,长此以往,她的身体该如何受得了,这可如何是好……”

“快带我去……”乐广也未脱下从卫府回来的长袍,便跟着岑姨娘朝着乐霖的闺房而去。

这乐霖是乐广嫡出的女儿,更是他放在掌上的明珠。

此时乐霖的房内,乐广的庶长女乐霜正掩着口默默哭泣,嫡长子乐凯一脸焦急的望着医者宁云子,嫡次子乐肇紧紧抿着嘴唇,嫡出的小儿子乐谟反复搓着双手,亦是一脸担忧。

躺在床上的乐霖则是摇着头,一头大汗,呼吸急.促,脸色苍白。

她梦中是混乱而跳跃的,经常在梦中见到一处高楼,叫做醉风楼。梦中经常能感到全身疼痛,周围人声嘈杂,很是害怕。

猛然惊醒,她擦了擦汗珠,她张开嘴,深吸几口气,缓下心悸,环顾四周,却见到宁云子波澜不惊的脸,“行了?吃下这颗药丸。乐大人,借一步说话……”

乐广担忧的看了一眼乐霖,此时岑姨娘快走过去,拿出手绢细心的给乐霜擦着汗,“我可怜的孩子,日日如此,消瘦的都快没人型了……”

乐广随着宁云子走下楼,站在院子中,只听宁云子说道:“彦辅,阿霖我算过了八字,她注定不是个平凡的女子,她的命格关系着乐氏的荣辱,怕是今后你要多些宽容。而她性子素来执拗,怕是你还要随着她的性子,且行且看吧。”

“阿霖,她……可会一直如此?”乐广明了的点点头,又不放心的问道,“而这荣辱是?”

宁云子轻叹一口气,“此事我也推演不出,只知道此女与商,与医有缘,来与我也有师徒的缘分。我留府里帮她调养身体,待到她身体好些,我收为关门弟子,随我云游,锻炼心智,或许其余诸事,一切可解。”

“如此,多谢先生。”乐广长袖作揖,却被宁云子连忙扶起。

“彦辅,你我渊源颇深,何必如此?”宁云子握紧乐广的手,“左右你且记住,此女有缘人定会襄助乐氏一族,故而,你也要多思多看才是。”

有缘人?乐广抬起头,想到一人,连忙问出口,“可是那卫氏……”

“此事未知,不得猜测。”宁云子拍了拍乐广的手,转身告辞而去。

乐广望着宁云子的背影,深思起来。

八岁的乐霖因随宁云子学医,自小便是随意进出乐府大门,慢慢养成了男孩的豁达心性。

随后四年,乐霖跟着宁云子四处云游,或悬壶济世,或阅览民生,或看尽百态,或尝尽百味。虽是漂泊在吴越之地,却终是看多了那平民百姓的恩恩怨怨,而让乐霖越发的豁达。

十二岁那年,在南兖州遇到一骨折颇重的青年,这是第一次乐霖不依靠宁云子之手而治愈的病人,这也是乐霖出师的一天。宁云子为表扬乐霖的聪颖,专程带着乐霖去南兖州最大的酒楼——醉风楼去打牙祭。

乐霖才走到醉风楼牌匾之下,抬起头因着似曾相识而疑惑半分,可就在疑惑间,随之而来的痛楚和恐慌席卷了全身,也不知怎的,瞬间失去了知觉。

她四年未曾再做过噩梦,却在这一刻又再一次梦见了八岁那年的梦,她梦中见到一个竹青长袍的男子,一身纱衣随风而起,像极了仙人,仔细看那人脸庞,却能看到从少年逐渐演变青年的男子脸庞,她这一次终是在梦中记得这人的名字,他叫卫玠,字叔宝。

之所以跟这卫公子有瓜葛,梦中似乎是父亲乐广与卫玠的父亲卫恒是好友,两人早就定下了姻亲之约。而梦中她也常常见到喜房中,卫玠一身红衣,端的金冠玉颜,俏的是公子无双。

她在梦中见到一处高楼,在这高楼里她用尽毕生意志,扛过皮肉之痛,挨过污.秽之词,没逃过四肢打断,犹如木偶,束缚在胡椅中,以口.技来吹奏,勉强维持着身为人最后的颜面。她的表演甚是精彩,甚至被人预定百日伤好后,带回家中做家伎。那是梦中自己最耻辱的一天,为了生,为了活,谄媚于人。

也正是那天,第一次,卫玠不再是羸弱公子,他爱不释手的玉如意沾了血。

卫玠的眼睛满是怒火,像是地狱之火要焚烧在场所有人一般,这醉风楼因着他而染了血,红彤彤的,满是腥气。

她被他轻柔的抱了起来,尽管她感受到他的温暖,可是她却感到格外的寒冷,因着自被他抱起的那一刻,他再也没有看过她,而她望着他的眼睛,只看到了他眼中带着崩溃、隐忍、愤怒、耻辱、责备、不忍。

她不懂这么多的神色在他眼中,到底哪一个是关于她的,也不知哪一个是他在意她的,或是之后轻视于她的,但她已经知道,至此以后,他与她,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被卫玠抱回卫家,可她终是一身是伤,伤筋动骨一百天,在这百天之内,她忍受着婢女的白眼,忍受着小厮背后指点的讥笑,忍受着卫家其他族人视若无睹的慢待,忍受着人生中从未有过的屈辱。

可最大的屈辱依旧来自于那个被她唤作夫婿的男人,那个名叫卫玠的男人。

他再也没主动来看她,即便她每每深夜惊醒,会瞥见门口处那一抹绿衣,那慢慢夜色之中,不知是何表情,是何眼神的绿衣。即便她每每午后吓醒,会瞥见窗台边那一抹青衣,那飒飒秋风之中,不知是喜是悲,不知与她如何,只是默默与她对视的卫玠,她眼含泪光,可卫玠终是不发一语,转身离去,只留下她独自哭泣。而卫玠在转身的一瞬间,亦是泪水奔涌而出,他也是痛的,却终是无可奈何。

可这样的他,与她再没多说过一句,而她也知,除了卫玠施舍的旋踵之所,再无容身之地。

家,早就没了。

她伤未好透,有婢女端茶之时,嘲讽与她,说是卫家开始走动山家,求山简之女山瑢下嫁,来洗去她乐霖这个污.秽的东西。

此时卫玠第一次踏入房间,将休书放在她的身边,动作如此之轻柔,却唯独不敢与她对视。只是转过身去,终是说了这些天的第一句话,那声音略带沙哑,能听出微颤的音色里掺杂着些许的哽咽,“虽事已至此,你放心,我会保你生活无虞。”

她背靠着墙,缓缓瘫下,只是抱膝埋头,压抑啜泣。原来,一无所有之后,她连哭都不敢大声。

梦境一转,她看见梦里一处阁楼里熊熊燃起大火,一大火焚身的女子,痛苦的趴在地上,浓烟将她呛的喘咳,可她面带解脱笑容。

隐约之间,她听到卫玠那沙哑的声音传来,“乐霖,你给我出来,我不许……不许你就这样烧死在这里!你是我卫玠的妻,你好好的活下去!求求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要丢下我!不然我做了这些又有何意?”

猛然惊醒,她擦了擦汗珠,腹内的绞痛、焚身的锐痛、凌迟的心痛纷至沓来,将她打个措手不及,悲伤让她面色苍白,近乎窒息。

乐霖抬起头望向宁云子,一脸疑惑,“师父,我这是在哪里?”

宁云子抚了抚胡子,说道:“在医馆。”

乐霖拿衣袖擦了擦汗,呆愣住,只听宁云子埋怨的声音传来,“你这个不争气的徒弟,难得师父我吃顿好的,你到门口就晕给我看,现在都是酉时了,我连午饭都没吃。”

乐霖刚忙赔罪的说道:“即是如此,不如午饭和晚饭一起去吃?我这就去做饭,你等着我哈。”

乐霖慢慢的走向庖厨,一边走一边回想梦中之事,师父说过,梦境就是梦境,假的当不得真。可若是假的,为何我梦境中的醉风楼真的在我眼前呢?难道这不仅是梦境吗?

师徒二人正在吃晚饭的时候,乐霖开口说道:“师父,我还是想去醉风楼长长见识,不如明天早去?”

宁云子不疑有他,当下点头,“好,但你小丫头可别又晕了。”

乐霖平淡的回道:“谢谢师父。”

宁云子眼神闪过光芒,平时的小麻雀如此安静,又如此的执着于醉风楼,莫非这小丫头的噩梦根源在此?宁云子不动声色的望着乐霖,心下有了主意。

翌日清晨,再见醉风楼,乐霖才走上台阶,就隐约知道这楼有三层,在进入大厅之后,她下意识的看向左后方第三根柱子,她的梦境里,那边有一个月牙形状的疤痕,她特地走过去一看,发现这疤痕是崭新的,当下心中一惊。纵使这醉风楼的饭菜是顶好的,她却如同嚼蜡,食不知味。

回到医馆,她终是去了师父的房间,却见到师父似乎早就在等她了。

乐霖走过去,给宁云子倒了一杯茶,疑惑地问道:“师父,难道这世上的女子会因为被休弃而去死吗?”

宁云子喝茶的动作顿了一下,回道:“不会的,除非她觉得离开那人,生不如死。”

乐霖眨了眨眼,虽然不太理解,却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师父,梦境会成真吗?”

宁云子放下茶杯,心下已然明白乐霖的心魔所在,便开口答道:“梦境,若你想成真,便会成真。若是你想改变,也未尝没有一搏之力,终究看你自己。”

乐霖点着头,这下她明白了,又问道:“师父,醉风楼好像挺贵的,你平时如此节俭,难不成你发了大财?”

乐霖心想道:我这师父不是节俭,实则抠门。

宁云子自得笑起,“你以为你师父我悬壶济世,赠药给贫民,我就真的指着这个活下去?我可是有家底的。”

乐霖好奇的问道:“师父,我怎么不知?是何家底?”

宁云子打量着乐霖,“你这小脑袋又想哪般?”

乐霖委屈的眨着大眼睛,带着委屈的小模样,“师父,我也想去醉风楼请你吃饭,我也想有家底,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有,所以好师父,你要教我呀。”

宁云子看着自己小徒弟如此灵秀的模样,噗嗤一笑,“罢了,我这洛阳、吴兴、钱塘都有些产业,你陪我边走边学吧。”

乐霖连忙站起来,给宁云子捶肩说道:“我就知道师父对我最好了,我会好好学的。”

待到乐霖十三岁那年,乐霖将宁云子旗下医馆、酒肆的产业打理的蒸蒸日上,宁云子除了意外,便兴起了与这个半大小姑娘深谈的心思。

终是在八月十八日的夜里,宁云子让乐霖炒了几盘小菜,师徒二人对酌。

“阿霖,你如今也有十三岁了,该是个大姑娘了,如今总是这般跟在为师身边,总是不妥。再言你父亲来信,盼你回府,怕是今夜是你我师徒最后一顿晚餐了。”宁云子轻叹一声,刚想端起就会给自己续杯,乐霖赶忙给宁云子续上好酒。

“师父,你这是说的哪里话?阿霖跟着您这些年,习惯了轻松惬意的自由日子,再言师父一人,还需要阿霖陪伴,阿霖不回去。”乐霖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回去。

“不回去?你再过两年就要及笄,这及笄的女孩就该照门好亲事了,你跟在师父身边,至今还没学会女孩家的礼数,你现在不回去,等到何时?”宁云子训斥一句,望见乐霖失望的眼神之后,又软下心来,“再言,师父到底是个男子,你又是乐府嫡女,终日这般陪在师父身边终是不妥。将来你回到乐府,定要说你是身体羸弱,不方便出府,故而在府里不见外人,切莫说与为师云游,可知?”

乐霖自是知道师父是为了自己的闺誉才是如此诉说,她自八岁跟着师父,虽然师父未对她有哪般的管束,却终究给了她一身的医术和傍身的武艺,也教会了她如何在形形色.色的人面前,如何打交道。

这五年的光阴,让她从终是明白了太多的道理,那些在乐府高墙之内终生不可能知道的道理。这对她而言,是最宝贵的财富,也是最傍身的知识。

一如她十岁那年,本以为师父教了一些绝密医术,她可以行医救人。却不曾想,因着着女装,即便在师父药庐之内,却依旧被病患羞辱责骂,骂她装作师父高徒,招摇撞骗,以至于她狼狈逃走。待到翌日,换上男童衣衫,那谩骂她之人,竟是换了面孔,尾随她身后,左一句“小神医”,右一句“神医高徒”的唤着她,只因师父那日不愿行医,告知众人,她这小徒可坐诊一日。故而那人央求她抽空看上一眼。

这时,她才明白,她不过是借着师父的威名,因着男子身份得了他人青眼。

起初她不懂为何女子身份如此被人轻慢,直到十二岁那年,她的师父教她如何行商。商贾之术,在于御心之术,推杯换盏之间,她以一年的时间,看透了人心,看懂了世故,看明了事态。也因着那一场大梦中,也有形形色.色之人,故而在她白日观摩,夜里揣摩之后,她终是成为了人中称赞的少年巨贾。

人们此时只知道她是温文尔雅,笑里藏刀的玉面之狐,却不知她实则是通透了人心。

后来她因着替师父在钱唐开了一家医馆分店,而稍有放松,本是穿着粗布衣衫前去这家酒楼吃些茶水,却不曾想,因着衣衫质地不甚精致,而被跑堂小二轻慢羞辱。待到翌日,她受商贾好友相邀,再来这家酒楼谈事,这一次她穿了绢缎长袍,因着质地上乘,又因着商贾好友乃钱唐高门,那小二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之能。

那一刻,她才明白,这个世界很现实,人们只看中身份、衣着、姓氏、性别,这四个缺一不可,而她也终是明白了何为世故。

乐霖轻叹一口气,将自己的思路收回,给自己的师父倒了一杯酒,眼眶红红的望着宁云子,缓缓说道:“师父,所言,阿霖莫敢不从。只是师父,您对我不仅是师徒之缘,更有父女之情,阿霖即便回府,也不愿待师父不孝。师父当知,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道理。”

宁云子看着乐霖的眼睛,也跟着红了眼眶,这样养了五年的孩子,日日跟在身边,又是如此的贴心暖人,他又如何舍得?可是阿霖终究是女孩子,女孩大了,他留不得。

“阿霖,为师也是对你万分不舍。不过,这缘分终究是缘来缘去,聚散有命。若是你真的舍不得为师,这个玉坠你且收好,挂在脖颈上,若有危机之时,它可救你性命,也可让你我师徒有缘再见。”宁云子从袖口取出一个玉石挂坠递给乐霖。

“师父……”乐霖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哆嗦着嘴唇,望着宁云子很是不舍。

“阿霖,你一直是个聪明的女孩,为师最初认为你心思太重,出来散散心,见见世面,终会放宽心。后来觉得你与医有缘,便是教你学点医术傍身,却没曾想你当真有医学天分。后来看你在酒楼回来,郁郁寡欢,像是换了一个人,便想着教你商道,本以为转移你的心思,却没想到你还有商贾天分,将为师的产业打理的如此之好。但,因着你这商贾行事,为师也不得不跟你多说几句了。”宁云子轻叹一声,终是将心底最深的话语,借着酒劲说了出来。

“师父请说。”乐霖恭敬的说道。

“我不知你那日醉风楼到底看到了哪般,但从那日开始,你似乎变了模样。若不是为师天天与你相处,知道你还是你,当真以为你这皮囊中换了一个魂魄。你有时通透的,像是一个四五十岁的老人,让为师常常心惊。故而为师还是想跟你说,你终是个女子,即便你通透如老者,还是莫要轻易在人前展露出你的聪颖,藏拙有时对你更有益处,你且记住。”宁云子不放心的嘱咐道。

“师父,我记下了。”乐霖呆愣片刻,擦了擦泪水,点点头,她记住了师父的善心。

“你光记住不行,还要记在心里。你终究是世家嫡女,行医为商本就受人轻慢,若是你再不收敛锋芒,木秀于林之后,必然风必摧之。为师不忍你遭如此横祸,你可知?”宁云子语重心长的说道。

“师父,我铭记于心,定会收敛锋芒,装成不知世事的女子。”乐霖发誓一般的点头。

“如此,为师就放心了。”宁云子揉了揉乐霖的头,“咱们师徒,定会有缘再会,你莫要因为暂别而伤心了,准备些行囊,明日师父送你会乐府。”

宁云子与她终是师徒缘分尽了,纵使她万般不舍,可终究拿了师父的信物,落寞的回到乐府。父亲乐广因着她一身男孩气,硬是在家中三月,学了些女孩家的礼数和规矩。

而她的庶姐乐霜却是个知书达理的温婉女郎,她自小与乐霜在岑姨娘膝下长大,自然亲近这唯一的姐姐,也会偶尔带回来小玩意给乐霜开心。

但是乐霖的三位兄长到底与她一母同胞,自母亲去世之后,三位兄长偏爱她这唯一的胞妹,常会忽略乐霜的心思。

即便如此,乐霜还是会陪伴乐霖玩耍,以长姐的模样疼着她这个幺儿。

作者有话要说:我叫钱塘苏小,欢迎大家喜欢我这篇历史古文。

一梦千年,你若喜,我亦欢喜,即便醉了余生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