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前后的脑袋瞬间全部缩了回去,“砰”“砰”“砰”关门声迭起。
可以想见,他们不仅会把门锁上,甚至可能会立马从后门逃离——虫兽的戏可吃不消看!
细长虫足从阿三哥喉咙里拔出,一小股血液从那血洞里飚溅出来。
阿三哥倒在地上,浑身抽搐。
他一边瞪着眼睛,口鼻溢出血液,一边拼命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袋药粉,手背青筋暴起,奋力往自己的喉咙伤口处倒——那是亡命之徒身上常带的创伤药粉,可以起到即时止血作用。
陆酒立刻将匕首换成射线枪,在那根虫足朝他刺来的瞬间翻身躲过,扣下扳机挥舞右臂,细长光线划出干脆利落的一段线路,将虫足从中间斩断!
虫足前半部分掉下来,黄绿色浆液飚出,后半部分疯狂挥舞,右侧倒塌的墙面里传来刺耳的尖啸声。
轰隆,轰隆。
这头虫兽彻底现出真身。
它顶起破碎的砖瓦,缓缓升高,挤碎四面剩余的墙面,不断膨胀。
它足有十米高,十米宽,通体全黑,八只脚高高耸起,躁动地狂踩地面,是一只蜘蛛形状虫兽。
A级兽?
陆酒立刻在心中作出判断。
虫足如箭一般弹射过来,激光射线扫过去,它们纷纷敏锐地抬起,再朝陆酒踏下来!
不对,总感觉哪里不对——
在滔天的恶臭味中,陆酒索性滚进了这只虫兽的身下,在脑海中喊:“111,基础功能里有没有能过滤气味和污水的?!”
“我找找我找找!找到了找到了,给你张开了!但只能用五分钟!”
在被一层淡青色光晕笼罩住的瞬间,陆酒躺在地上,朝蜘蛛肥硕的腹部发射射线!
然而这只虫兽好像能预判到他的动作——它高高腾起,愤怒地扭转身体朝陆酒撞来!
陆酒翻身躲过这一击,迅速将射线枪换成手持粒子炮,举向这头蜘蛛的左侧!
下一秒,这头蜘蛛果然朝左侧闪躲了——它只看到陆酒举起了枪,却没注意到枪的朝向,本能地朝左侧空档处闪,随即猛地一僵,却已经来不及,陆酒一枪轰烂了它半边身体,汁液四溅,它发出了凄厉的尖叫声!
——不是A级,这是一头4S级虫兽,它有超越普通虫兽的智慧!
陆酒找到一处掩体躲到后头,气喘吁吁。
这里怎么会出现这么一头东西?!
右侧的黑暗中,倒塌的废墟里,有一抹身影瑟瑟发抖躲在里头。
他听到了陆酒的声音,悄悄探出头去看到了陆酒的身影,随后猛地缩回到断墙后,胸口剧烈起伏。
怎么会,怎么会……!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脑一阵刺痛感。
他发出低低一阵呻吟,捂住脑袋弯下腰。
别进来!别进到我的脑子里来!
【蠢货……真是蠢货!】
那道声音强硬挤进了他的意识中,愤怒地呵斥他。
【快走!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出去,那两个人会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到时候我们就走不了了!】
【现在那些好事者全都躲回了巢穴里,你快趁机离开这里!】
他豁然睁开眼,心跳飞快。
咬住唇,犹豫地再次朝外探出头去,只见陆酒和蜘蛛战得激烈。
天又开始下起雨。
细雨中,陆酒的反应越来越敏锐,动作越来越狠厉。
他的身体绷紧到极致,肌肉线条凌厉又漂亮。
蜘蛛即使有着庞大的身体,强大的力量,和如同人类一般的智慧,也渐渐开始敌不过陆酒节奏迅猛提升的攻击。
……非常恐怖的战力。
似乎就连蜘蛛也没有料到。
二者的身影来回移动。
某一瞬,他们退向左侧,退到了他的视野盲区里。
这栋屋子的外面成为了空荡荡的战场。
他缓慢眨了下眼,鼓起勇气,屏息朝外面快步走出去。
下一秒。
“轰——”
左侧墙面被从外部击碎,蜘蛛硕大的身体撞进来!
他被吓得立马找到一个掩体矮身躲下!
激烈的交战声响在后面不断响起,蜘蛛愤怒痛苦地哀嚎,陆酒却从头到尾不发一声。
【该死……快走啊,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
【我怎么出去,他会发现我的!】
【天色这么暗他根本看不清你的脸,快走!】
他却牙齿打着颤,一动都不敢动。
【蠢货!废物!你这种胆小鬼怎么会成为我们的主——】
这道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蜘蛛猝不及防被一炮彻底轰碎,黄绿色的浓稠浆液伴着破碎的外壳一起飚溅到四面八方的墙体上,情状惨烈至极。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只能听到陆酒的喘息声,和不远处阿三哥痛苦的闷哼声。
他始终躲在黑暗里,被吓得僵成了一块石头。
……快走吧,快走吧!
远远的地方传来了鸣笛声,治安警似乎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
……再不走,你我都会被发现!
他在内心拼命祈祷。
终于,片刻后,陆酒发出深吸一口气的声音,走向外面。
他走到了斜对角,对最开始被攻击的那个名为阿三哥的男人说:“还起得来吗?”
后者却只能发出呻吟。
“给你叫救护车?”
“……操,没钱……我自己,会想……办法……”那人咬牙切齿,声音断断续续。
“行吧。”
陆酒无所谓地说着。
“倒霉死了……怎么会有虫兽……晦气鬼……”
在阿三哥低低的咒骂声中,陆酒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他离开了。
……
黑暗中,他无声地松了一口气,绷紧的肌肉松弛下来,后背一片冷汗。
呜哇呜哇警笛声逐渐接近这里。
他也必须赶紧离开了。
他定下心,动了动,从掩体后面走出来,转身朝向门口。
这一眼,令他浑身汗毛竖起——
一道纤瘦的黑影静静立在门口。
“果然还有人。”
轻笑声落下,一炮朝他射来!
他差点就要发出尖叫,踉跄往旁边一闪,激光炮擦过他的肩膀,轰碎了他身后的墙!
死亡逼近的恐惧瞬时袭上心头。
他想也不想,从空间匣中放出了那架自拿到手后他从未敢使用过的机甲,飞快跃入机甲中,冲破残破的房顶而出。
激光炮接连射到机甲的腰部和腿部,系统不断发出警报,他咬牙提升速度,拼了命地从来自下方的射程中逃离!
飞行中的机甲迅速引起空中巡逻警的注意,四面八方又叠上了一层鸣笛声!
他淌着冷汗,将机甲的速度拉到极致——
想要低调已经不可能了,他现在只能尽力摆脱他们的追踪,在天亮之前想办法回到学校……!
*
细雨下的巷道中,陆酒眯眼看着夜色中狼狈逃离的古怪黑色机甲和它身后追上去的一串空中巡逻警,狐疑地放下枪。
竟然是人类?
这个人刚刚一直和那头虫兽在一起吧,那头虫兽突然冲出来的行为怎么看都像是为了掩护他。
人类怎么会和虫兽搅和到一起去?
他歪歪脑袋,若有所思。
“呜呜呜呜好臭啊,怎么会这么臭,简直是粪坑,”111哭泣着,“酒酒你快从这里走开吧,屏障快到时限了!”
黑暗的巷道前后有警车停下。
陆酒将手持激光炮收回空间匣,耸了耸肩膀。
一个小时后——
治安局灯火通明,嘈杂喧闹。
偌大的开放办公区,密密麻麻二十多个排列在一起的工位,治安警们加班加点,有的在打电话,有的则在审问着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抓回来的小流氓。
陆酒此刻也是“小流氓”之一。
他浑身湿哒哒的——全是屏障消失后落下来的雨水——靠坐在墙边,双手被一副银铐铐住。
面前的治安警坐在工位后头,刚接完一个上级电话,正头疼地翻着资料册问他:“你是璨星一年级的学生?你一个学生去那地方干什么?”
“就是无聊,想去那边探险。”陆酒撒着谎。
“探险?!你们这些小孩一天天的在想什么,那种地方阿猫阿狗都见不着,你去探鬼啊?你知不知道那里都是一帮什么人?!”警察叔叔严厉训斥着。
“我知道错了,对不起。”陆酒老老实实低头认错。
警察叔叔还欲再说,又是一通电话进来,他立马接起。
“是,在我这儿。什么,那架机甲追丢了?”
陆酒不动声色抬起眼,看过去。
“怎么会追丢的,空中监控呢?拍不清楚?那架机甲速度这么快?!”警察叔叔的脸色越来越沉,“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后,他起身对陆酒说:“你小子,真是摊上大事了,走,跟我去里面,等会儿会有人来仔细问你刚才的事。”
陆酒听话地起身,跟着他走入后方区域。
这里比起前头就安静许多。
走廊两边是一间间安静的房间,有的关着灯,显然不在使用中;有的关着门,灯很亮堂,里面大概正在进行审讯,隔音效果绝佳。
陆酒被带到尽头的房间。
警察叔叔将门打开,再打开灯,对他扬了扬下巴:“去里面坐着等会儿吧,也别太紧张,刚刚遇到什么看到什么,想到了什么,全都跟等会儿来问你的人说明白就行了,知道不?”
“知道。”
门被关上。
陆酒面对空荡荡的审讯间,走过去,绕过审讯桌,坐在了正对门的那把椅子上。
111瑟瑟发抖:“酒酒,你不会有事吧?”
“谁知道呢,”陆酒还算冷静,他怠懒地坐在椅子上,还在寻思刚才的事,“一头高等级虫兽和一个人类……在一起能干什么?”
虫兽从S级开始,每一级之间的差距都非常大。
S至3S,是躯体和力量上的差距。
从4S开始,则是智慧上的差距。
然而拥有高超智慧的虫兽并不多,这部分群体总共也就只被分出了4S和5S两种等级。
5S并不一定比4S更强大,因为它们更加智慧了,但与此同时,不知是否是造物主为了万物平衡,它们的身体机能比4S弱不少。
陆酒刚刚第一眼判断那头蜘蛛是4S级,但现在想来,那估计是一头5S兽,因为对方实在有点经不起打。
可这样就更诡异了。
常年征战沙场的战士都不见得能碰到一头5S级兽,这种虫兽对大部分人而言只存在于传说中,今晚却让他给碰着了……?
陆酒陷入思索,眸光闪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忽然意识到,说好来审问他的人到现在都没来。
审问桌上方悬着一面全息屏,上面显示着时间,此刻是晚上八点五十五。
直到九点十五分,这间审讯室的门才被打开。
陆酒抬眸望去。
进来的人是沈欲。
*
和往常的一身白不同,今天他是一身黑色的军装风格。
身披一件黑色大衣,里头上衣笔挺,漆黑的色彩带着一丝不近人情的寒意,银色双排扣全部扣着,宽肩将这套封闭起来的衣服撑得英武挺拔。
手上戴着一副黑色手套——他不太戴手套,即使是上个世界也是如此。
此刻,他正将手套扯下,陆酒的视线落在了他露出来的修长好看的手上。
外头,两名皇家侍卫将闲杂人请走,白云非目光复杂地望了陆酒一眼,替他们将这间审讯室的门关上。
沈欲走进来。
他的肩上覆着一层细细密密,融不进布料里的雨珠。
黑发发梢也略微有些沾湿,在这深秋的雨夜里给他增添上了一丝冰冷的寒意。
陆酒与他相对。
也与他完全相反。
一身单薄亓亓整理的卫衣带着一股潮气皱皱巴巴贴在身上。
身上虽没沾上污浊的浆液,也没染上恶气熏天的味道,但头发早已湿透。
他坐在那儿,像一只雨天里狼狈奔寻许久才找到躲雨处的流浪小狗。
沈欲没有说话,一步一步走向审讯桌,越过审讯桌。
他脱下大衣。
陆酒随着他擦身而过的脚步微不可见地侧了侧脸。
温暖的大衣落在他肩头。
淡淡的嗓音也从他头顶上落下。
“去那里见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