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闯入大佬房间之后27

寒风钻过公园的每一个角落。

行人匆匆从寂静的小巷中走过,冷不丁听到左侧铁栏后黑暗中传来怪异的动静,脚步略一缓滞,便因为脑海中灵异的联想而加速离开。

一拳落在陆明阳的腹上,他瞪大眼睛,发不出声,身体弓起来,下一秒又被一拳揍回到地上。

疼痛与害怕交织,他泪眼婆娑,眼神在求饶。

“宿主,小心肚子啊!”111心惊胆战地提醒。

陆酒面无表情,抬起右臂,终于还是没忍住再一次落在了陆明阳的脸上,把他的脸揍偏过去,随后停下来。

喘了口气,他伸手掐起陆明阳的下巴。

这张脸的右眼角和左唇角各留有一块紫红的淤青,皮肉已经肿起来,嘴里还有血淌出,不论近看远看都像一个猪头。

“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情。”

陆酒的嗓音又轻又缓,听起来随和极了,传入陆明阳的耳中,却让他抖动加剧。

“一直以来我没对你动手,不是因为我把你当父亲,不是因为我怕你,也不是因为我觉得做这种事没有意义,而是因为我妈不喜欢。”

他的母亲在两个世界中都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

因为父母的撮合而与陆明阳结婚,婚后意识到两人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去,便没有再强求。

而因为已经有了陆酒,所以只要陆明阳还能维持表面和谐,她便不会选择离婚。

在原来那个世界,陆明阳刚刚开始酗酒赌博,她便因为意外离世——也少了些折磨吧,有时候陆酒会这样想。

毕竟陆明阳后来还多活了五年才在同样的意外中死去,而按照他后来越来越暴力的性子,他恐怕不会轻易同意离婚,被这种男人缠上是每个女人的噩梦。

而在这个世界,妈妈是病逝的。

他的妈妈性格温和,平静,在他小时候总笑着问他“你这性子到底是像了谁”,也总对他说“不要骄躁”。

知道他对陆明阳这位父亲反感,妈妈死前对他说:“过好自己的日子,不要轻易因为别人而愤怒,想清楚每一个当下什么样的选择对自己是最好的,再行动。”

“妈妈希望你活得幸福快乐。”

陆酒其实非常清楚,他与妈妈是不同的人,面对很多问题,他们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比如,如果是他,他绝不会因为孩子而死守这名存实亡的婚姻。

但人本身是复杂的动物,再聪明的人也会有局限的一面,他们有时候会在不知不觉中束缚住自己。

他的妈妈或许不是一个完美的妈妈,但陆酒知道,妈妈爱他。

他也爱着妈妈。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妈妈,知道吗?”陆酒轻轻拍了拍陆明阳的脸颊。

“只要你不提,我们两个就相安无事。你别再来找我,我也不会去找你。”

“未来你是绝境重生还是死在没人知道的地方,都和我无关。”

“但如果你再要来犯贱——”

陆明阳“呜呜呜”疯狂摇头,眼泪和鼻涕一起涌下来。

陆酒笑着说:“你应该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法律不适用于畜牲。”

陆明阳抖如筛糠。

小黑提醒:“陆先生,他尿了。”

陆酒站起身。

“走。”

他们从后门出去,寒风迎面拂来,将空气里的血腥味以及尿骚味驱散得一干二净。

陆酒摘了皮质手套,小黑熟练地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陆酒将手套扔进去。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余留一股冷冽的寒意,回眸时,发现他们停在街边的车子前头出现了另一辆熟悉的车。

陆酒盯着那车,脚尖碾了碾地面。

真想来支烟。

后车门被打开,男人颀长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

手臂上挂着一件大衣,他缓步走过来。

陆酒舌尖抵着齿后。

想来支烟。

想来一口。

男人站定在他面前,抬起右手,手掌伸进他的大衣内侧,顺着他的肩线向下轻滑,将其剥落。

他微扬下巴,小白意会地上前一步,替陆酒将这件脱下的外套拿走。

随后,新的,干燥温暖的大衣搭在了陆酒的肩膀上。

却也在这一瞬间,陆酒猛然上前,拽住男人的衣领将他扯下来,仰起头用力吻上去。

——

小黑小白立马转身!

无人的街边,路灯光线昏黄。

柏匀被迫低头,陆酒闭着眼与他接吻。

陆酒的吻来得很凶,像是想要掠夺什么,吞下什么,像一头小小的野兽在谷欠望的支配下粗鲁地畅饮他的猎物,三两下,唇齿间便漫开一股血腥味。

柏匀微垂着眼,深灰色眼眸中倒映着路灯下青年冰冷与炙热交织的脸庞。

他安静地注视着,用视线细细描绘着,随后抬起手掌,扶住陆酒的后颈。

侧转角度,更深地吻下去。

——

气喘吁吁地分开。

下巴被刮蹭。

“痛快了?”男人的嗓音又低又磁。

陆酒看他一眼,平复好呼吸,迈步走向宾利,开门坐进去。

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柏匀又对小黑小白吩咐了什么,才走过来。

随后,另一边车门被打开,他坐进来,对李师傅说:“走吧。”

前后两辆车迅速汇入夜晚的车流。

车内光线明暗交替。

寂静半晌。

“赵姨说你出门前晚饭还没吃,想吃点什么,路上买了走。”柏匀说。

“……肚子不饿。”

柏匀对李师傅说:“从XX路走,去那边买粥。”

李师傅连忙道:“好。”

陆酒闭嘴。

又过了会儿。

“为什么不说话,觉得我会训你?”

“……”

“如果都是像今天这样,让小黑小白帮你按住对方,那也不是不行。”

话语间,车内忽然响起视频播放的声音。

拳肉交击,有人痛吟。

陆酒一脸茫然地转过头,发现柏匀正拿着手机,那黑乎乎的屏幕画面里是——

“……谁录的?!”他震惊地问。

“你觉得这个拍摄视角像是谁?”柏匀还有心情和他玩猜谜。

陆酒扑过去,瞪向那画面,那分明是从他右边拍的,是小黑!!

那家伙竟然还有空偷拍!!

“以前像这样打过几次架?”柏匀眯眼看他,“知道揍在身上更难判断出伤势,打的也都是不容易出淤青的地方。”

非常熟练。

“…………你不如先告诉我为什么要让小黑拍视频!”陆酒改为瞪他。

“因为小黑说你要了双黑手套,雷厉风行的样子很像黑帮少主,”柏匀玩味地笑,“听起来很性感,所以想看看。”

“………………”

陆酒憋了一万句吐槽。

“以前到底打过几次架?”柏先生依旧好奇着小野兽的过去。

“……也就小学初中的时候打过几次,不是,”陆酒惊笑了,“你怎么一副很想被我揍一顿体验体验的样子?”

柏匀捏捏他的下巴:“感觉错误,我在想以后如果再遇到让你不痛快的人,或许可以把对方抓来家里,让你当着我的面揍一次。”

“变态!”陆酒高声宣布。

“你把我当事后烟抽的样子也没正经到哪里去。”

陆酒当机立断,把隔板拉下。

车子平稳行驶着,几乎没有遇到红灯。

后座,两人静静对视片刻,陆酒再次仰起头,闭上眼。

柏匀轻笑,凑过去吻他。

这个吻就安静温柔许多。

“身体没觉得不舒服?”

“没有,你放心,我有数的。”

一边呼吸交缠,一边彼此呢喃着。

“……我妈刚去世那段时间,我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基因好脏,特别讨厌自己,想把他的那部分从身体里挖出去。”

“但能挖出来的只有整块的肉,如果要把他丢掉,那属于我妈的那部分也会消失。”

喉结滚动着,陆酒嗓音嘶哑。

“我好像只能这样活下去。”

“就连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偶尔也会想你应该是瞧不起陆明阳的吧,那我呢?”

唇被轻吮。

柏匀的拇指指腹轻轻按着他的脸颊,陷进去一块。

“吸引我的是你,不是你的基因,”男人淡淡说道,“人类要通过基因表达到完整的个体需要无数道复杂的程序。要是两个人各分裂出一半重新组合就能形成一个新的人,一切反倒简单很多。”

“你要是真的一时钻牛角尖想不通,不妨想陆明阳的基因或许恶,但从你母亲的基因融进去的那一刻,你就和陆明阳完全不同了。”

陆酒的眼睫一下一下颤着。

他抿了下柏匀的唇。

“你知道答案,”柏匀唇角轻陷,“你只是想要我哄你,是吗?”

“我只是想要有一个人告诉我……我这样想是对的。”陆酒双手环上他的脖颈。

柏匀微顿,眸色幽深起来。

他深深地回吻他。

*

车子停下来时,陆酒有点被亲懵了。

李师傅应该已经下车去买粥。

他在柏匀的怀里趴着,柏匀一下一下用手指顺着他的黑发。

“想去爬山吗?”男人忽然问。

“嗯?”陆酒这会儿有点反应迟钝,哼出来的声音里都带着一股鼻音。

“第三次约会,你不是说想去爬山?”

手指顺着他的黑发揉到他的耳朵。

陆酒一怔。

对了,他们还差第三次约会。

柏匀还记得。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去哪座山?”

“可以去隔壁的东峰,我查过那边最近的天气,还不错,山顶上有一座财神庙。”

陆酒眼睛又亮一下:“你也会去拜财神?”

“当然不会,”柏匀挑眉,“但年轻人喜欢。”

陆酒张了张嘴:“……你已经把自己剔除年轻人行列了?你也才29!”

“老人味是谁说?”柏匀作势回忆。

“…………”

陆酒笑着栽倒到他肩上:“你好耿耿于怀啊,我骂丁嘉业的,关你什么事?”

他侧过脸,嗅嗅柏匀的脖子:“我还挺喜欢你身上的味道的。”

那款橙花味的香水很合他的口味,即使不喷香水的时候,柏匀的身上也有一股他喜欢的味道。

陆酒不习惯和人一起睡,所以他本来有些抗拒同居,可搬来这半个月,他每天晚上一抱上柏匀,嗅到熟悉的味道,就能安心睡着了,睡眠质量超高。

“真的,”他强调,“没有老人味,你还很年轻。”

柏匀似笑非笑,一副“反正我是年轻还是老都由你说了算”的模样。

“想去吗?”他懒洋洋揉着陆酒的耳朵,“不过去的话上下山得坐缆车,你现在还不能剧烈运动。”

“……”陆酒的脸顿时垮下来,“慢慢爬也不行?”

“慢慢爬那座山也很陡,或者换一座矮一点的山,我们慢慢上去,东峰等你生完再去。”

陆酒拧起眉头,纠结地思考一分钟。

然后爽快地点点头:“行,那还是生完再去吧!”

对于喜欢的事物,他宁愿等一等,也要享受最好的状态。

不过仅仅是这样和柏匀约定好,陆酒的心情就畅快许多。

他好像已经登上山顶,看到了那辽阔的视野,闷了一晚上的胸口随之打开。

他降下车窗。

冰凉的空气涌动进来。

窗外是安静的街道,街道两旁是安静的社区,晚上九点,大部分家庭应该已经到了休息的时候,一户户窗都亮着光。

陆酒怔忪。

他回过头,无语地笑:“又停在这里?”

这分明就是民政局正对的那条街!

柏匀一顿。

他往窗外瞄了一眼。

这个小动作有点出乎陆酒的意料。

然后柏匀斟酌着说:“这次是意外。”

陆酒和他大眼瞪小眼。

…………所以李师傅习惯性停在了这里,柏匀也没有料到?

两人静了片刻,齐齐笑出来。

额头抵着额头,肩膀微颤,陆酒尤甚,笑得几乎有点停不下来。

“有这么好笑?”柏匀好整以暇地看他。

“真的好幼稚啊你,”陆酒咳嗽,“真这么想跟我结婚?你到底是真的这么想结婚,还是急着想要一个孩子爸爸的名分?”

“我说过,ta越不过你,”柏匀歪歪脑袋,心平气和和他讨论,“想和你结婚只是因为想和你结婚。”

“所以,”陆酒睨他,“你是急着想要一个我老公的名分?”

“嗯,这么说可以。”

对于这种说法,男人欣然接受。

陆酒却敛起笑容:“不会觉得婚姻是一种束缚?”

“婚姻能怎么束缚人类?如果想要出轨,一纸契约怎么也拦不住。”

这个男人总是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说出最无情的事实。

偌大的社会,形形色色的人类,各种各样的婚姻。

有幸福,自然也有痛苦。

人们总以为婚姻是契约,是绑定彼此的绳索,然而到头来才发现,婚姻是世间最弱的力,锁不住终究要背道而驰的两个人。

柏匀靠坐在那里,语调稀松平常,一如聊任何普通话题时的模样。

“如果你非要问我喜欢它什么,那它就和做爱一样。”

“做爱是当下确认我们属于彼此的行为,婚姻是确认未来长久一段时间内我们属于彼此的证明。”

“是一种宣告,或许没有意义,但令我感到愉快。”

“我想告诉你我属于你。”

深灰色眼眸紧紧攫取住他的视线。

“也希望你已经确认,你属于我。”

光线昏暗的车内,陆酒久久凝视着他。

他抬起手,轻轻贴上男人的脸颊,摩挲。

“多久?”

他们可以这样属于彼此多久?

柏匀抬起手,覆住他的手背,低头吻他的掌心。

“到我死亡为止。”

“这真的不是束缚?”陆酒失笑。

就这样许诺了一辈子。

“爱永远和束缚无关,是自发行为。”

柏匀抬眸注视他。

“所以,你也可以将我的答案听作为——”

“我会爱你,直到我死亡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