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过神的时候,柏匀的三位助理已经出现在宴会现场。
陆酒被柏匀带走。
罗意也被一道“请”了去,他爸妈只能慌慌张张跟上。
隔壁厅的陆明阳和杨钰听到动静后出来围观,看到陆曲宁也一脸茫然地被驾进电梯,他们俩也懵了,赶紧追上去。
三辆车停在酒店楼下,罗父回头见到陆酒和柏匀已经上了其中一辆,绝尘而去,心里很没底地问还留在他们身边的柏匀助理:“柏董到底要带我们去哪里?我们自己有车,就在地下车库,我可以开出来——”
“不用,不麻烦,请先上这辆吧,等结束我会将您三位送回家的。”柏匀助理的微笑无懈可击。
砰一声车门合上。
罗意一脸懵逼地趴在车窗内,看向追出来的沈可他们,脸上就写了一行字——我今天到底还能不能活着回家??
*
路上,陆酒干巴巴地问:“你是不是阵仗搞太大了?”
他没想到柏匀这么大反应。
男人还在看手机上那B超报告单,闻言看他一眼,一双眸子黑得很。
陆酒闭嘴。
转瞬他又乐了。
行,能理解,第一次当父亲嘛,心情总是有点“激动”的。
他很悠闲,甚至还带着一丝恶作剧地说:“你想带我去医院看看是不是检查失误?高医生都替我查三回了,确实无误,而且宝宝很健康。说起来我就算要产检也得再过一个礼拜——”
柏匀忽然伸手拉下隔板。
他放下手机,俯过身来捏住他的下巴,把他叭叭的小嘴给狠狠堵上。
……
半小时后,三辆车停在医院楼下。
高医生于十分钟后在诊室中见到了懒洋洋搭着两条腿坐在椅子上的陆酒,和还在盯手机的柏匀。
她扶了扶眼镜。
“已经知道了?”
“是,”陆酒点头,“今天我生日。”
“生日快乐。”
“谢谢,麻烦您让这家伙冷静一下。”
高医生忍俊不禁,对柏匀说:“柏董,来。”
同样的检查当然无需重复再做,报告全都存在医院系统中。
高医生将资料调出来,一一给柏匀看,而全程,柏匀眉头紧缩,浏览得非常专注。
“所以,陆酒确实怀了宝宝,到今天已经差不多三个月了。倒不用太担心,他目前的状态很好,最危险的时期差不多也已经过去,之后只要好好照顾就行了。”
高医生在说的时候,柏匀没有插嘴。
直到此刻,他抬眸说:“他看起来没办法自然分娩。”
“那是当然,他的生理构造不允许,到时候只能剖腹。”
“风险?”柏匀锁眉。
“除了必须要挨一刀,其他风险和普通产妇没有差别。”
柏匀又沉默片刻,问:“怀孕过程中的风险也和其他孕妇没有差别?”
“是,只要怀得稳。他很稳。”
全程,陆酒都闲闲地望着窗外。
直到高医生说“那我先去忙了,你们两个再沟通一下,有问题叫我”,诊室重新变得安静下来,他才回过头,看向还站在电脑前面的柏匀。
好像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眉头皱成这样。
陆酒勾起唇角。
坦白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要轻松和有趣。
许久,柏匀站直身体。
“接受得怎么样了,柏董?”陆酒好整以暇地问。
“那天应该换一个套。”柏匀静静地说。
陆酒愣了一愣,哈哈大笑出来。
“那天你发现的时候也已经完事了吧?”
现在来说这有什么意义啊!
“其实过程中有感觉到,但因为我们两个都是第一次,所以我没管,”柏匀看向他,“是我不好。”
陆酒一顿,笑声小下来。
“……都是意外,你也说过,如果你知道我能怀孕,你会做好措施的。”
皮鞋踩在地面上的声音响起。
柏匀走到他面前,单手抬起他的下巴。
“让我帮你找医生的那天就意识到自己可能怀孕了?”
“……嗯。”
“为什么不告诉我?”
“……拜托,我当时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怎么可能告诉你啊,要是闹笑话了我不要面子的吗。”陆酒别开脸。
“那事后呢?”
“……我当时跟你只是上过一次床的关系,”陆酒歪了下脑袋,又抬眸看他,“我说过的吧,我没打算找你负责。其实就算现在也是,我告诉你不是为了让你对我负责,和我结婚什么的,只是觉得可以让你知道,让你选择。”
陆酒不知道是不是这个过于惊人的消息冲昏了柏董的头脑,柏董此刻的脑回路有点歪。
“没打算找我负责?那你打算找谁?”柏匀眯起眼,“叶凛?”
“?”陆酒,“你突然吃什么飞醋?和他有什么关系?”
柏匀盯着他:“这个孩子是你和我生的。”
陆酒嘴角一抽:“…………是,是你。”
静了片刻。
柏匀抬着他下巴的手改为轻捧住他的脸。
他俯下身来,低头吻他。
这个吻缱绻,缠绵,陆酒的呼吸逐渐拉长。
他慢慢勾住柏匀的脖子,手痒地抚弄着后者颇有些扎手的发梢。
柏匀吮着他的唇,低声问:“这几天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没了。”陆酒含含糊糊地答。
“出海那天你好像还有点恶心。”
“那天停下来的时候游艇晃嘛……正常情况下已经不恶心了。”
柏匀变换角度,继续吻他。
陆酒能感觉到,柏匀其实还有话想问。
但有些话,现在问出来已经没有意义。
——是否想过要打掉孩子?
——是否害怕过?
——远离他的时候,脑海中在想些什么?
但这些问题的答案其实早就在他们的心中。
而陆酒踏出这一步,已然是将所有那些顾虑、恐惧,抛在了身后。
他义无反顾地将自己抛向了柏匀。
而柏匀张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他。
……
外头忽然变得有些吵闹。
陆酒和柏匀分开了一些,气喘吁吁地问:“你为什么要把他们带过来?”
“嚼舌根的人需要付出代价。”淡淡说完这句话,柏匀起身去开门。
陆酒也好奇地跟着走过去。
不知何时,陆明阳、杨钰、陆曲宁和罗家一家三口都已经来到走廊上,正抓着柏匀的三个助理问个不停。
门一开,他们叽叽喳喳的声音全部停下。
柏匀问助理:“都问清楚了?”
助理点头:“问清楚了。”
罗意脸色一变,立刻为自己申诉:“我那天在超市看到陆酒逛母婴区是真的,但是他在外面有女朋友的事是陆曲宁跟我说的!”
陆曲宁瞪大眼睛,慌张地反驳:“我哪里说了?不都是你自己在说?!”
“我当时问你是不是这样,你当时不是默认?”
“我都没反应过来你是什么意思,当然不可能回答你什么了,我沉默就叫我默认?!”
罗意跳脚:“你没反应过来?陆曲宁你装什么傻,你眼珠子转得滴溜溜的,心里在算计什么只有你知道!而且如果不是被我说中了,你当时在慌什么?脸白成那样是干什么坏事了?”
柏匀的视线扫过来,陆曲宁心底一阵发慌。
“我没有,罗意你能不能不要整天臆想,干了坏事还要推到别人头上!”
两个人正狗咬狗着,陆明阳故作冷静地问:“小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天可是酒酒生日,你怎么把事情闹得那么难看?”
柏匀没有理他,对三位助理说:“把他们送回去,后天我找你们。”
陆明阳一哽:“——行,行!陆酒你跟我回家!”
柏匀站在陆酒身前,语气冷淡:“陆酒跟我走。”
陆酒:“?”
他拧起眉头:“我跟你走?”
这话问得柏匀也:“?”
陆酒:“走去哪?”
“当然是我家。”
“我为什么非得去你家睡一晚?”
“谁说是‘一晚’?”
“??”陆酒小声说,“我那房租交了三个月,我才住了一个月都不到。”
“房东联系方式给我,我让助理去处理。”
“……但是我没做好心理准备跟你同居啊!”
柏先生的眉头又凝起来了。
然后他眉头一展,点点头说:“行,那我去你那儿住。”
陆酒:“…………算了,我跟你走。”
他那小破屋可塞不下这尊佛。
*
一连串事折腾下来,离开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沈可在微信上偷偷问陆酒怎么回事,陆酒含糊敷衍过去。
沈可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是那残破的五层蛋糕。
“可惜酒哥你还没尝一口,全被那些家伙给啃了,你看看这是人能啃出来的样子吗?”
“……”
陆酒嘴角抽搐。
“心意领了,让他们多啃点,不要浪费粮食。”
然后他发了一个红包。
“今天辛苦你了,劳心劳力的沈可同志。”
“这红包什么由头?”
“家有喜事,”陆酒笑着,补充,“大概算。”
车子一路往郊区方向驶去。
走到一半,陆酒才发现他们的路线似乎不是通往柏家庄园的那一条。
“这是去哪里?”
“我在薄山有一套别墅,暂时先住那里,庄园离市区太远,你来回学校不方便。”
陆酒点点头,然后暗暗在心底咋舌。
薄山别墅……实打实的超级富豪区。
车子盘到半山停下。
夜晚,山中,气温直线降低,下车前柏匀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搭在陆酒肩上。
别墅里灯火通明,一位管家两位阿姨守在客厅里,陆酒觉得自己简直是在演偶像剧。
他是被从医院直接捎到这儿来的,半点衣物都没带,但这么会功夫,柏匀已经打电话让阿姨准备好了换洗衣物。
柏匀带他上楼,宽敞的主卧是过去柏匀的房间,未来也是他的房间。
柏匀说:“先去洗一个热水澡。”
又按住他的肩膀,低头问:
“肚子饿吗?”
陆酒摸摸肚子:“有一点。”
“别洗太久,”柏匀抚了下他的脸,“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
柏父柏母收到消息,风风火火大半夜赶来别墅。
“酒酒呢?怎么样了?睡了吗?身体还好吗?”柏母一脸的慌张。
柏匀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他在楼上。很晚了,别上楼去打扰他,不是让你们明天再来?”
柏母被狠狠噎住。
“他出这么大事,不来问清楚我今天能睡得着?!”
她快步走进厨房里,盯住自己儿子:“……真怀了?”
“是。”柏匀的侧脸很淡定。
“……”柏母深呼吸两下,又问,“你们平时不做措施的?!”
“那次破了。”
“……”柏母赶紧再深呼吸两下,“几个月了?”
“三个月。”
“…………”柏母骂道,“那不就是你刚回国的那次?!”
“是,我们之间也只有过那一次,”柏匀轻哂,“妈,你确定还要再问下去?”
“…………”柏母觉得自己心脏病要犯。
幸亏老公赶紧走进来,严肃地问:“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就让酒酒跟你这么同居着?”
柏匀将面盛进碗里,娴熟的动作引来亲父母一阵瞪视。
“当然要结婚,这几天我就会去和他办掉,”柏匀语气四平八稳,“还有,我在国外的时候经常会下厨,不用这样看着我。”
柏母嘟哝:“那平时怎么没见你给我们做饭?”
柏匀端着碗转身,瞥她一眼:“你生病的时候我不是问过你?”
柏母再次被噎住,回想起一个月前她重感冒,当时家里请的阿姨有事不在,亲儿子淡淡问她要不要给她做点吃的。
她病得哼哼唧唧,张口就说:“你做的东西能吃?给我点外卖!”
柏母:“…………”
心脏病又要犯了,她今晚确实不该来。
“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来的时候不要这么大阵仗,”柏匀微微蹙眉,“会把他搞得很紧张。”
“行,知道了……”柏父柏母魂不守舍地走了。
陆酒简单冲完一个澡,换上干净的睡衣之后,走出浴室,面对这陌生的房间和大床,有种神奇的感觉。
……他是不是早该想到跟柏匀坦白之后会这样的?
不过,也不过就是换个地方住罢了,没那么矫情。
他爬上床,拉上被子。
被子柔软,厚实,床也软绵绵的。
柏匀竟然会睡这么软的床?
陆酒轻笑。
房门被打开。
陆酒抬起头,看到柏匀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进来,又立刻拉开被子下床,在桌边坐下。
他确实饿了,闻到香喷喷的面条肚子就一阵乱叫。
拿起筷子呼噜噜嗦面,柏匀拉开椅子在他身边坐下,双腿交叠,静静地看他。
“我爸妈刚刚来过了,我让他们明天再来看你。”
陆酒一怔,咬断面条:“……叔叔阿姨能接受?”
“只要能抱上孙子孙女,他们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柏匀用非常平静的语气说出非常荒诞的事实。
陆酒嘴角一抽,觉得这话要是被柏父柏母听到,两老指定要气得瞪眼。
“今天本来应该好好地过,”柏匀又说,“生日快乐,酒酒。”
陆酒眨了眨眼。
他弯起唇角:“谢谢。”
他低头又嗦了一口面,忽然反应过来:“这是长寿面?”
柏匀挑起眉梢,笑起来:“只是一碗普通的面条。长寿面不是用这么一点时间就能做出来的东西。”
注意到陆酒嘴角沾了一粒葱花,他抽出一张纸巾,替他拭掉。
“你要是想吃,明天我给你做。”
陆酒愣住,低头看面前这碗面:“这是你做的?”
柏匀歪头,一副你都吃半天了在问什么的模样。
陆酒的心怦怦跳。
他还以为柏匀临走前说的“我去给你做点吃的”是指“我去让阿姨给你做点吃的”,没想到柏匀,他竟然会做饭啊。
杀伤力有点强。陆酒承认,这一刻他有点爱上这个男人了。
他大口大口吃面,吃得香喷喷的。
最后把汤都干完。
去厕所里洗漱完,他重新爬回到床上,彼时柏匀也准备去洗澡,正双手交叉拎住毛衣衣角,反手脱掉。
柏匀的身材很完美。
他不是薄肌,肩背、手臂、腹部上的肌肉轮廓分明,非常性感。
脱掉衣服更能看出他的肩宽腰窄。
陆酒直勾勾盯着他的上半身看,柏匀注意到他的视线,唇角划开一抹戏谑的笑。
然后没说什么,就这么走进了浴室。
十分钟后,他出来,拉开被子,躺到陆酒身边。
陆酒已经躺下了,头枕在枕头上。
“我打开那个首饰盒了。”
柏匀拿起平板,大概要看一些文件。
“你竟然送我耳钉。”
柏匀勾唇:“喜欢吗?”
陆酒摸摸自己的耳朵。
他有耳洞,是在初中暑假因为叛逆而打的,消肿后戴了半个月耳钉,就在开学第一天被班主任拎去办公室训了一整个午休。
那之后,他倔强地用茶叶梗代替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就什么都没戴了。
“喜欢。”
柏匀送他的,是一对红宝石耳钉。
两粒小小的红宝石被银色的藤蔓包裹,像两朵夜色下悄悄绽放的玫瑰,肆意张扬。
“但我很久没戴过东西了,不知道还塞不塞得进去。”
柏匀闻言,转头看他,伸过手来,覆上他的手背。
进而抚上他的耳垂。
“随你,不想戴的话也可以放起来。”
“买都买来了,放起来干什么?”陆酒想了想,“明天我试试,不行的话,等孩子生完了我重新去打两个。”
柏匀手指的动作很温柔,陆酒舒服逐渐得眯起眼睛。
“我可以给你打。”
嗯?
陆酒眉毛一挑,掀开眼皮。
“哦……就是为了这个才给我买的耳钉?”
“当然不是。”柏匀捏了下他的脸,似乎是说“在想什么”。
“那为什么会想到买这个?”陆酒翻过身,面对他。
“因为你戴耳钉的样子我没见过。”
“然后?”
柏匀思索:“应该会很漂亮。”
“……”
陆酒瞪着这个家伙,耳朵有些发烫。
怎么随口就是情话?
柏匀笑着收回手,继续看文件,平板的光打在他的脸上。
陆酒认认真真看了他一会儿,往他那儿挪过去一点,抬起爪子放到他的肚子上。
摸索两下,又伸进睡衣里,实打实地触到腹肌。
“不要乱摸,”柏匀一边淡淡警告,一边却抬起手臂,将他圈过去,“你还没到能做的时候。”
“就是因为不能做,才要摸啊。”陆酒理所当然。
柏匀睨他一眼:“你该睡了,我看完这些东西也睡觉。”
“明天又没课,我也不用去公司,”陆酒懒洋洋地说,“你没必要把我当珍稀动物对待,不用那么早睡的。”
“明天要做的事很多。先去你的租房把行李收拾出来,再回你家拿户口本。”
陆酒正摸腹肌摸了个爽,闻言一懵,抬起头。
“……拿户口本干什么?”
柏匀顿住。
眼睫一垂,再次看向他:“当然是礼拜一,去民政局。”
陆酒收回爪子,有些震惊:“啊?你要跟我结婚?”
柏匀像是没想到他的反应。
他眯起眼,问:
“你没这个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