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慢点！”小赵伸手接住冯素莲。
冯素莲搭着小赵的手跳下车。
锦城办事处的停车场很大，停的全是来自高原的待转运输车。
“办事处负责人在哪里？咱们去找找看。”冯素莲道。
“嗯！”小赵点头。
来到办公楼，汽车兵进进出出办理手续。
先交接送达出库单，然后又去领新的派送单。
“来，抽一根！”汽车兵们见面就散烟，吞云吐雾。
路上犯困时，全靠抽烟提神，汽车兵十有八九是烟枪。
办公室内外一片烟雾缭绕，门口的花盆里插满了烟头。
冯素莲用手扇着，跟在小赵身后艰难穿过。
“哟，小赵，这谁啊？”汽车兵大多认识，叫不出名字也打过照面。
“我嫂子，让开让开，我嫂子怀着孩子，闻不得怪味儿！”小赵笑骂。
一帮兵痞子一听，忙掐掉烟，“嫂子！”
看冯素莲的脸就知道是高原女兵，高原上男兵不易，女兵更不易。
“没事，你们抽，打扰到你们了！”冯素莲笑笑。
高原部队的生活物资、劳动用具啥的，全靠这帮汽车兵送上去。
每日一脚踩油门，一脚踏鬼门关，冒着生命危险奔波在高原线上。
过烟瘾是他们舒缓疲劳的唯一方式。
来到三楼最里面的办公室，门敞开着，里面有人正埋头批阅文件、报销单。
俩人对视一眼，应该是这里。
“报告！”冯素莲大声道。
里面的人惊讶抬头，一男一女俩人。
“什么事儿?”程主任问。
“首长！我是高原三一九师一团一营卫生员冯素莲。”冯素莲自我介绍。
“嗯！你有什么事儿?”程主任捏了捏眉心。
每日里批不完的报销单，右手中指上一层老茧。
“首长，您是这里的负责人吧？”冯素莲问。
“你这女娃娃，都找到这里了，你说是不是？”程主任被逗笑。
“主任，是这样的，我们在返回路上，发现各兵站的地空着，兵站伙食单一。
建议是不是弄些菜种，让兵站垦荒种菜?这样可提升伙食质量，减轻补给运输压力。”冯素莲认真道。
“高原能种菜?”程主任盯着眼前的女兵，第一次有人来提建议。
去年军部调集一批菜种，就没了下文。
“能，开春到深秋，可种耐寒蔬菜。
冬季可盖暖棚，种豌豆苗、韭菜，反复收割，或种一些生长周期短的白菜秧这类菜。
人辛苦些，需要夜里起来烧火升温。”冯素莲回道。
“谁说的?”程主任很惊讶
种菜不但搭棚子，还要生火，比人过得还舒服。
“我们去年冬天种过豌豆苗。
在邦大机场，整个春夏种了七八亩地的芥菜、胡萝卜、萝卜、冬苋菜、菠菜、豌豆苗。
做了不少泡菜、咸菜！”冯素莲一一道来。
程主任噌地站起来，“这么多?”
“当然，军长、政委、扶部长他们都来看过。”冯素莲骄傲道。
“乖乖！要真是这样，可以省下不少开支。”程主任激动地挠了挠头。
想到上面许多兄弟部队没菜吃，冯素莲又道:
“首长，如果现在调集，还能赶在大雪封山前送上去。
其实除了兵站，各部队都分发一些。
只要有菜种，战士们会想办法种出来的。
我们在营部就打了几只木箱种菜，跟着搬迁，就是菜少了些，聊胜于无。”
“嗯，这个建议好！”程主任认可。
菜种便宜，且不占位置，每个部队配上一小袋，能用许久。
立刻打电话给下面的采购员，联系市供销公司，调集现有的各类耐寒蔬菜种子。
“首长，若是有空心菜种，也要！”冯素莲听着电话对话，小声提示。
“哦，对了，空心菜种子有的话，也要一些！”程主任又道。
“是！”电话那头回道，然后挂了电话。
“谢谢首长！”冯素莲道谢。
“谢啥？该我谢谢你，帮了我们大忙！”程主任心情大好。
走出办公楼，冯素莲看看时间:“晚饭时间到了，走，去吃饭。”
小赵领着冯素莲去食堂。
路过一个小院，铁栏杆门关着，冯素莲不经意间朝里面看了一眼。
里面有几间屋子，有不少孩子，脏兮兮的，呆呆楞楞望着门口，与冯素莲温柔目光对上。
“妈妈、妈妈！”孩子们激动地喊着，往门口跑，那是妈妈的目光。
冯素莲顿住脚步，弯腰看里面的孩子。
孩子们有的很小，还不会走路，在地上爬，小手、衣服上全是泥和青苔。
大的有五六岁，神情呆滞，整日就这么关在里面，等着一日三餐，然后睡觉、起床。
“妈妈、妈妈！”孩子们伸出脏兮兮的小手，眼神渴望。
“宝宝，我不是你们的妈妈！”冯素莲蹲下，抱歉道。
“这是军管会幼儿园?”冯素莲问。
“不清楚！”小赵没关注过。
“闹什么？”一位满脸稚气的女兵从屋里出来厉声呵斥。
外面呜哇哇哭声一片。
“妈妈、妈妈！”孩子们冲着冯素莲伸手求抱抱。
女兵走到大门前，将孩子们拽开，“回教室，吃饭了！”
态度粗鲁，表情有些狰狞。
其他教室也出来几个女兵，清一水的十五六岁的小女兵，态度都不好，很不耐烦。
“哇，妈妈！”孩子们被粗暴对待，哭的更凶了。
“同志，你不能这样，没见孩子们在哭吗？”冯素莲看得不忍心。
“你！”小女兵想要呵斥，见冯素莲也是一身军装，黑黢黢的脸上有高原红，立马住嘴。
“回去！回去！”其他几个小女兵未注意到这里，揪着孩子后脖领往屋里拖。
“同志，你们不能这样！”冯素莲大声道，就没见过这么对孩子的。
“我们也是没办法，孩子太多，顾不过来！”门口小女兵小声解释。
“这是办事处幼儿园?”冯素莲想到什么。
高原部队的干部带不走年幼的孩子，只能寄养在办事处托儿所。
想来这便是那传说中的托儿所。
“嗯！”小女兵声若蚊呐。
“我进去看看！”冯素莲冷声道。
“这……”小女兵为难。
“吃饭时间，你来会打扰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