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锦之从皇宫回去后,找到玉奴和阿虎,将李渭崖的情形说与他们听。
“现在他被困在宫内,至少性命无忧,若我没猜错,等振武军和回纥人打起来,他的‘尸身’就会被运回于阗。”许锦之压低声音道。
“那要多久?主人被困在密室里,先不说会不会冻伤,一直不吃不喝的,也不成呐。”玉奴一听便急了,几乎要跪下恳求许锦之道:“许寺卿,您带我入宫,就说我是您的随从。我轻功好,晚上我想办法给主人送些吃的喝的去。”
许锦之摇摇头,语气严肃道:“皇宫守卫森严,密室外估计更是高手云集,你若是送不进去,还被活捉,我保不了你。”
“那要怎么办?总之,我和玉奴的命都是主人的,许寺卿,你一定有办法,我们都听你的。”阿虎说道。
“好阿虎,你的心意我明白。”许锦之忽然露出担忧的神色,“陛下这么急,是因为回纥人近日在我大唐境内,过于放肆。据我推测,这一仗,没几天就要开打了。人三两日不吃不喝,死不了。怕就怕,回纥被打败后,陛下命人将李司狱的‘尸身’装进棺材里,送出关外。棺材里没有空气,李司狱撑不了太久。”
玉奴和阿虎对视一眼,玉奴说道:“主人闭气功夫了得,撑到长安城外一定没问题。届时,我同阿虎埋伏在城门外,等主人击开棺盖,我俩就助主人一臂之力,将送葬队伍一举歼灭。”
许锦之眉头舒展开,“说不定,这是个好办法。”
三日后,一个阴沉的午后。
李渭崖身着素衣,静静地躺在棺材中,他的脸色苍白,仿佛已经与世长辞。
随着棺材的盖子被缓缓合上,周围的光线渐渐消失,四周陷入一片死寂。李渭崖屏住呼吸,感受着空气的流动变得愈发稀薄。他闭气调息,耳朵却一直留意棺材外的动静,打算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坚持到夜幕降临。
棺材在颠簸中被抬起,吹吹打打,被送出宫门。
由于圣人向天下宣告了李渭崖的真实身份,又给了他死后的无尽殊荣,故而,棺材不是沿着直路,而是绕了长安城整整一圈,早上出发,临近黄昏,棺材才抬到长安城门口。
棺材内的空气愈加稀薄,李渭崖感到胸口如同压了块巨石,呼吸愈发困难。他闭上双眼,集中全部的内力于丹田,慢慢地调节着自己的呼吸频率。汗水从他的额头滑落,浸湿了他的衣襟,但他依旧纹丝不动,仿佛进入了一种忘我的境界。
终于,夜幕如期而至,棺材也终于抬出城门,大约已走了好几里地。
四周一片寂静,只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啼鸣。李渭崖感到棺材外的温度略有下降,知道时机已到。
他深吸一口气,猛然运起全身的内力,正欲击开棺盖——
忽然,棺材外传来护卫的喊叫:“有刺客!”
刺客?李渭崖心道,什么样的刺客对一个“死人”感兴趣?他愣了一下,立马想到“刺客”可能是谁。
李渭崖双掌如同雷霆般击向棺材盖。只听“砰”的一声巨响,棺材盖应声而裂,夜空的凉风瞬间涌入,将他从窒息的边缘拉了回来。
李渭崖从棺材中跃出,看到一男一女的身影,正与护卫们缠斗。
虽然这对男女着夜行衣,又蒙着脸,但看身形和身手,便知是谁。
“主人!”玉奴一声轻唤,声音中满是欣喜与激动。李渭崖知道,此刻不是寒暄的时候,他迅速加入战团。
阿虎丢给李渭崖一把剑,李渭崖握着长剑,划破夜幕,直逼敌阵。
护卫们见“死人”复生,心中惊骇不已,阵脚顿时大乱。李渭崖趁机施展轻功,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于敌人之间,剑光所至,鲜血飞溅。他的每一剑都迅捷无比,精准地刺入敌人的要害,仿佛是一场无情的收割。
阿虎在一旁挥舞着双斧,虎虎生风,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将扑上来的护卫纷纷击退。他与自家主人配合默契,左冲右突,杀出一条血路。
玉奴轻功了得,身法灵动如燕,手中匕首寒光闪烁,专攻敌人的破绽。她如同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穿梭于战场,所过之处,敌人纷纷倒下。
护卫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在这三人面前,竟无一合之敌。
渐渐地,护卫们的数量在锐减,战场上只剩下寥寥几名还能站立的人。他们面露恐惧,手中的兵器也因疲惫而变得沉重。李渭崖趁势而上,剑光一闪,最后几名护卫也应声而倒。
战斗终于结束,四周恢复了寂静,只剩下夜风轻轻吹拂着草木的声音。
“主人,许寺卿已经将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了。他让我们牵来了马,就在前面树林里。他说,天一亮,这些护卫的尸体被发现,我们就要遭殃。所以,他让我们趁夜色,至少跑到华阴。”玉奴说。
“那还等什么,快走。”李渭崖说罢,往树林深处走去。
于是,三个人在树林里找到马后,迅速上马,疾驰在夜风之中。
天蒙蒙亮,三个人行至华山脚下,经过一夜的奔波,马匹和人都显得有些疲惫,他们决定在路边的茶棚稍作休息。
茶棚虽简陋,却透着一股清新的茶香,令人精神为之一振。李渭崖翻身下马,拍拍马的脖子,示意玉奴和阿虎去给马喂些干草。三人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李渭崖点了几碗热茶和三个刚出炉的胡饼,准备补充体力。
正当他们享受难得的平静时,李渭崖的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位白衣郎君身上。那人气质出尘,正专注地看着远方的山峦,仿佛与周围的一切都隔绝开来。李渭崖心中一动,仔细辨认,竟发现那人正是许锦之。
“喂!”李渭崖不由得惊喜地唤道。
许锦之闻声转过身来,微微一笑,目光温和而坚定。
“你怎么在这儿?”李渭崖坐过去,压低声音问。
“圣人命我在家思过,这些日子,都不必上朝,也不必上衙了,正好来送送你。”许锦之的声音,比他的还低。
李渭崖心中一暖,本以为,他和许锦之,不会再相见了。
玉奴和阿虎回来时,看到许锦之,也十分惊喜,正好叫出声,许锦之忙向他们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于是,四人围坐在一张案上,吃胡饼,喝粗茶,看日出。
大家都没说话,似乎都在感受,这种人生中从未有过的静谧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