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大姐?”
脑海中忽然涌现出来大段的记忆片段,绯玉丸的意识被剧烈冲击,一时陷入了混沌的状态。这其中对她的冲击最为巨大的,就是两段不同的记忆中出现的相同的身影。
“我叫绯玉丸……不,我叫铃……不对,绯玉丸是谁……铃又是谁?”
“我想起来了……铃就是我……不,我是绯玉丸……我也是铃……绯玉丸……”
“姐姐……”
那是两段不同的记忆,
那是似是而非的人生。
时隔五万年,那对相依为命的姐妹,再次出现在极东的土地上。过去,是那些心怀恐惧的士兵与崩坏让姐妹二人阴阳两隔,而现在,让姐妹二人生死两茫茫的,却正是她这个曾经的受害者。
铃在想,
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或许是因为五万年的黑暗太过漫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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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她直到肉身死亡的那一刻,都还只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普通少女,命运选择了她,让她给当时的文明敲响丧钟,但钟杵是在她手里的,敲与不敲都在她一念之间。
没有人思考过她的意愿,所有人都只当她是一个顶多有点特殊的律者,但再特殊又怎样呢?
世界支离破碎,文明濒临灭亡,这就是律者带给他们的礼物,而第十二份礼物,也已经在送来的路上了。
于是,顶着律者之名,而没有律者之实的少女,在绝望与恐惧中,被强行闯入的士兵强行杀死,他们实在是太害怕了,明知道这里关着一个律者,为什么不赶紧让她去死?就因为她有个是融合战士的姐姐吗?
但是,让所有人更后悔,更绝望的是,他们亲手放出了真正的律者,亲手掐灭了文明的最后一抹希望。
他们死了,在直面律者的时候化作了死士。也许他们正想如此,因为活着实在是太累了。
命运的审判席上已经安排好了座次,歌剧院的大门已经打开,所有人都将接受命运的裁决。而他们能够在最终的审判到来之前死去,是命运最好的,也是最后的祝福。
只是,他们死则死矣,用生命换来了彻底的解脱。那个被他们杀害的无辜少女又当如何?
三枚核弹的爆炸,让文明最后的星火也熄灭了。仇恨的心理蒙蔽了少女的意志,她不顾一切的向眼前看到的所有人和物报复着,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愤恨。
直到,她侵蚀控制的一个普通士兵,站在了那个樱粉色长发的女子面前。
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铃在姐姐的眼神中看到了悲伤。铃停下了已经分化万千的自己的所有行动,她忽然清醒了,她不想让姐姐再难过下去了。
或许,能够和姐姐死在一起,也是一个不错的归宿吧?
Sakura,那是姐姐的名字。
停下活动的铃将自己的所有分支全部收回,集中在姐姐面前的这具身体上。许是律者的力量太过霸道,这具身体的样貌开始朝着铃的本来面目改变。
对面的樱却看不下去了。
她只知道,自己的妹妹已经死了,眼前的只是律者,没有人性毫无感化可能的侵蚀之律者——就在几分钟前,梅博士亲自给这名律者安上了名号。
无情的刀刃划过了律者控制下的身躯,铃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身体自胸口处断成两截,大量的血液已经喷撒而出。
「没关系,只是一具身体而已,只要我愿意,随时可以再换一个。」
但是,当你心心念念的人面无表情的对你拔刀相向时,你心里作何感想?
铃忽然觉得,报复什么的也没意思了,她现在只想睡觉,沉沉的睡过去,最好彻底睡死,再也不要醒来才好。
觉醒律者的力量后,她就很清楚,以逐火之蛾仅剩的力量是不能彻底杀死她的,只要有一个分身保留下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再度卷土重来。
但是,和一群快要死了的人计较,有什么意义呢?
心底那若有若无的声音告诉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她可以自己选择一个结局,是埋葬一切然后沉睡,还是主动赴死。
铃选择了主动赴死。虽然姐姐对她拔刀了,她很难过,但她更不想让姐姐变得更难过。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姐姐还有一些朋友,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也经常来家里吃饭,有的人还会给她带去一些有趣的东西。
有这些人在,姐姐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的死难过太长时间吧?只是,世界就要灭亡了,没有时间让姐姐平复心绪了。
那么,就这样吧。丧钟已经敲响,【终焉】正在复苏,最后的日子里,就用自己的彻底死亡让他们狂欢一场吧。
「把我的身体埋葬在家乡,作为交换,我会收起自己的所有分支,并任你处置。」
毕竟,从始至终,铃,就只是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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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直升机起落架上的少女不见了。
直升机从飞行状态变成了悬停状态,然后又掉头往ME社的天台飞去,【琪亚娜】还在那里望着这边。
飞机上的人员各个惊慌失措,想要控制飞机回到它应去的航线上,但无论他们怎么尝试,都是徒劳。
直升机停稳在起飞前的停机坪上,夹杂着黑色与腥红色的雾气从机身各处冒出,在【琪亚娜】的面前汇聚成人形,顶着八重樱样貌的铃出现在人前。
“谢谢你,这位姐姐,我已经都想起来了。”
铃的情绪不算太好,她不仅回想起了五万年前的一切,也想起了五百年前自己还处于浑浑噩噩状态时犯下的罪孽。
“那不是你的错,铃。”
【琪亚娜】的一只手轻轻按在了铃的肩膀上。
黑与白的光辉不断闪烁,生与死的力量不停交织。
当光辉不再闪烁,力量不再交织时,铃已经恢复了她原本该有的样貌。
“那不是你的错,铃。”
“生活在那样的年代不是你的本愿,造成那般惨剧的最终的根源,是一颗藏在月球上的茧。”
“其名,终焉。”